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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他依旧没有回答,见此情形,我便轻轻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边吹凉,送到他的嘴边。

      可是他一碰这药,就呛得厉害,喝一半,呛一半,还吐了一身,到最后他索性转过头去,不再张嘴。

      “真的有那么苦吗?”我拧眉轻轻尝了一口,那味道果真终生难忘。

      “你等我,我去拿点东西!”我突然想起了阿娘给我留的蜜饯,有了那个,再苦的药也不怕了。

      橙黄色的果子躺在掌心,香味诱人,尝起来酸酸甜甜的。我递了一枚给他,他把头一转,不吃。

      “你吃了这个,药就不苦了!”我耐心地劝道。

      他好像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咬了进去,又颤抖着手,将汤药捧了起来,一饮而尽。

      “怎么样,是不是不苦了?”

      我想看看他的神情,为什么他总板着一张脸,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可是如果一个人不爱笑,病痛是会永远折磨他的。

      “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你不用如此费心的。”他终于忍不住了,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句。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我很是惊讶。

      “心都死了,留着躯体又有什么用?”他回道。

      “那难道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值得你为她活下来的吗?”我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比如那个阿茵?”

      我道:“阿娘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果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慢慢亮了起来,嘴里却道,“不要再提她。”

      “哦!好!”我低下头去,应了一声,“等你伤好了,最想做的事是什么?除了报仇……”

      “骑马,看落雪残阳……”他道,嘴角突然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那正好,我有个小小的马场,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无论怎么说,能让他打消心灰意冷的念头总是好的。

      他用一种很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是你的仇人,我会杀了你,给我的族人报仇。趁你现在没后悔之前,我给你杀我的机会!”

      这话,我又听不懂了,救人就救人,为什么总要想将来那么遥远的事?我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

      “为什么信我?”他又问。

      “你别问了,反正我就是信。”

      他的心里藏了一个阿茵,人们说心里有爱的人,是不愿意让双手沾满鲜血的。

      他没有再问了,只是道,“我想写封信回家。”

      我有些犹豫站起身来,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他的国已经没了,信又能寄去哪里呢?不会有人回的。

      但我还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给他备下了文房四宝,耐心地看着他写信。

      我不知道他在信上写了什么,他写的不是姜国的字,也不是宋国的,总之很奇怪。

      宋临溪的身子恢复地不错,我担心二哥哥会突然来,到时候万一又说错了什么话,便叫人死死地守在殿外。

      好在哥哥似乎很忙,我让小落去探了路,发现他们并不在宫中,我才好找了借口,将宋临溪带到了马场。

      马场离宫城不远,里头养了许多名贵的种马。它们长得高大威猛,可爹爹总不让我骑,说担心会从上头摔下来,于是乎,我只有一匹小矮马,不过跑起来的时候,也是威风凛凛的。

      我记得,那是宋临溪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他挑了一匹最为高大的,翻身上马,策动缰绳。

      我说,“好可惜,都没有你说的落雪残阳……”

      估计,他是没听到这一句了。

      后来,他跑得离我远了,突然勒住缰绳,往宋国所在的方向静静凝望,回过头来道,“姜元宴,告辞……”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马场风又大,紧跟了几步上前,问道,“宋临溪你说什么?”

      他看了看我,又将马奔了回来,“把手给我!”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你不说,想骑大马吗?”他问,声音低沉温厚。

      我摆摆手,干笑道,“不用了,太高,我害怕。”

      谁料,他竟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一用力,将我飞拽到了马背上,后背离他的胸膛很近。

      “抓紧了。”

      我的心突然就跟山间滚石一般,哗啦啦地震耳欲聋,手中满是汗。

      马儿飞奔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他怀里跌去。

      他的怀抱和爹爹哥哥的都不太一样,就像广阔却波涛汹涌的海洋,叫我整个身子跟着发热发劝,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瞧了。

      头一回坐上心心念念的高头大马,却不是在看沿途的风景,而且心底早乱成了一锅粥。

      可是,我千方百计想躲开二哥,偏偏还是叫他发现了。我来马场这事,除了小落再没告诉过任何人,但我想二哥会来,兴许只是凑巧吧……

      我以为他是来接我下马的,没想到,他却朝我们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二哥哥,不要,我是阿宴啊!”我拼命地大喊,可是二哥却像听不见一样,剑拔弩张,嗖地一下,冷箭就逼了过来。

      我慌乱一下,只是本能抱住头。

      嗖嗖嗖,耳边像是万箭齐发一般,宋临溪提了马鞭作挡,但我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弓箭射入骨肉的声音。

      他紧紧地护着我,替我挡掉所有的弓箭,但致命的一支,穿透了他的右肩。

      直到他重重地跌落小马,二哥才放下手中的弓箭,朝我奔过来。

      我整个人被吓得魂飞魄散,瘫在马背上,泪水不停地流,直到二哥将我从马背抱下来。

      “阿宴,你没事吧……”多温暖的声音啊,可方才那一支支冰冷的利箭又何曾不是射向我的?

      我喉咙里一阵干呕,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二哥坐在我榻前,握着我的手,忧心忡忡地看着我,“阿宴,你终于醒了……”

      我拼命地收回手,身子蜷缩在一起,微微昂首,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二哥。

      他举弓,射箭,那样凶狠的眼神,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就算他要杀死宋临溪,可他也应该想想我还在马背上。

      “阿宴,我以为他是想带你走……”二哥惊慌失措地解释道,“二哥不是有意的,你原谅二哥好不好?”

      我突然想起了,宋临溪说的话,他虽是我最疼爱的二哥,但,也不过如此了……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阿宴,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那个人?”二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那我应该想谁?想你吗?一个连亲妹妹的生命都可以不顾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哥哥?”我说着说着,心里就越发难受,眼泪落个不停。

      “他还活着,但应该活不过今晚了。”二哥说完,便甩袖离开了。

      我呆愣了一会儿,飞奔下榻,连鞋都来不及穿,跑出殿外揪住小落问,“宋临溪,他在哪里?”

      小落支支吾吾道,“公主还是别去了,二殿下已经将他打入死牢,择日问斩,他试图劫持公主,皇上不会饶过他的。”

      “带我去!”我道。

      “算了,我自己去!”我不想再多待一会儿,因为宋临溪还在牢里头。

      他明明救了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想劫持我?

      天牢阴暗,蛇鼠成窝,宋临溪身上的利箭已经拔出,露出了个窟窿,旧伤新伤混在一起,血肉模糊。

      爹爹坐在不远处对他严刑逼问,“你劫持公主到底有什么目的?供出你的同伙,我们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爹爹!”我冲了进来,“是我命令他教我骑马的,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劫持,你们这是在屈打成招!”

      “放肆!阿宴你越来越不听爹爹的话了,他是宋国的余孽,是细作,你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

      我从来没见过爹爹生那么大的气,但一想到宋临溪舍命救我时的情形,我就认定,他的命,我要保!

      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爹爹,女儿这么多年,从来没向你求过什么,就只有他,女儿求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阿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像他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死了就死了,你怎可为他生怜悯之心?!”

      “爹爹!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您从前不是教导过我,不要恩将仇报吗?他既救了我一命,为什么我们还要杀他?”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无能为力了,明明宋临溪就在我的面前,我却保不住他。

      “爹爹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不行!”爹爹气得胡子发抖,猛地甩开我的手。

      我只想保住他,无论说什么都要保住他。在当我绝望无助的时候,突然瞧见身旁侍卫手里的利剑。

      我扑上前去,一把抢了过来,架在自己脖子上,声音不住哆嗦,“爹爹,女儿求求你!”

      “阿宴,你这是要干什么?”爹爹显然没料到这一幕,有些慌了神。

      “放了他。”我道,我已经不再去到底是错还是对了,我只想护住这个人,哪怕真的不值得。

      “你!真的是要气死我啊!”爹爹拍了拍额头,命人给宋临溪松了绑。

      有了先前的经历,我不敢掉以轻心,叫人将他送到了我的寝殿之中。

      宋临溪还清醒着,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他问我,“值得吗?”

      我起初没听见,是附到他的耳旁才听到的,他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擦了擦眼泪,“什么?”

      他费力地抬手,摸向心口,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绽放正好的红梅递给我,“喜欢吗?”

      我有些愕然,我并不喜欢这话,因为听名字实在晦气,一时间也忘了怎么伸手去接。

      “你从前最喜欢梅花了……”

      “我……不……”我想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梅花,可不知为什么竟还是伸手去接了过来。这时,我才发现他额头正烧得滚烫。

      他受了伤,又吹了风,身子一下就垮了,在榻上昏迷了好些子。

      他喊着阿茵,却牢牢地抓住我的手。

      我告诉他,我是姜元宴,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流泪。

      后来他醒了,我也没敢问他,这个阿茵到底是什么人?爹爹从前也生过病,昏迷不醒的时候,总喊着阿娘的闺名,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可我又不是阿茵……

      宋临溪醒来的时候,还问我,“姜元宴,那么锋利的剑架在你脖子上,你不怕吗?”

      我说,“怕,但我更怕失去你……”

      他试图来牵我的手,我没躲。他的掌心跟爹爹一样,宽大厚实,叫人很是安心。

      他凑了半个身子过来,想跟我说什么,我心乱如麻,一下子躲开了,脸红了脖子根,支支吾吾道,“你的伤口还疼吗?”

      我道:“你为什么那么傻?我二哥哥很疼我的,他的箭是不可能射到我身上的……”

      到底疼不疼我,我的心里似乎没了底气。

      “没有想那么多,”他又重新躺了回去,静静看着庭院内的落雪,“箭来了,我就挡了……”

      “你没这个能耐,以后就别逞强,差点就丢了性命,我若保不住你……”

      我没敢说下去,我也不知道能保他几次。

      “姜元宴,你和他们不一样。”他转眸看向我,“这里的人,都叫我畜牲,只有你叫我的名字……他们把我当牲畜一样禁锢起来,无非只是想让我屈服……”

      “可我宋临溪偏不让他们如愿……”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他的脖子上还有戴着冷铁链圈,忙道,“你别急,我会找到打开这个的办法。”

      “不要为我去顶撞你的父兄……”他突然沉下脸色来看我。

      我点点头,“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愣了愣,双手突然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黑着脸道,“我累了……”

      我想,重伤的人,喜怒无常也是常有的,我不应该去打搅他的休息,便悄悄又来开了。

      因为先前一事,爹爹还在生我的气,可大概也是因为觉得,宋临溪并不会对我怎么样,所以这些日子并没有来过。

      而二哥一直都很忙,还是跟从前一样,去外头找一些好玩的好看的新鲜给我。可我因为先前马场一事,对他心有芥蒂,故而他送来的东西,我都没什么兴趣。

      通通送给了小落,她倒是喜欢的很,看那样子,还以为要以身相许了。

      宋临溪这些日子来,一直在养伤,也不怎么爱说话。经常一个人独坐在庭院内,呆呆地望着地面。

      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等落雪。

      可是长安,好久都没落雪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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