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小鱼》玉路言

31、内心

　　同样的平安夜，在那个浪漫国度的陆瑜，此时此刻，正坐在尼古拉家的餐桌旁。

　　克莱尔说过让尼古拉带陆瑜去家里玩，他就真的带她回家了，还是在平安夜。

　　陆瑜本来要推辞，但克莱尔亲自电话里邀请她，再拒绝就不合适了。

　　于是，她拿出那条上次回国见林宇时穿了一次的裙子，搭了一件V字领，搀了金丝线的深棕色毛衣。领口正好可以露出尼古拉送她的那条虞美人项链。

　　就在穿上那条裙子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天的林宇，他的怀抱，他的吻。。。他曾经说过，以后每个她不打工的节日，他都会在MSN上陪她过。但真的到了节日，他却不在。

　　一个从来没有兑现过的誓言，一段本来就不会有结果的感情而已。陆瑜轻叹。

　　尼古拉看到精心打扮，化了淡妆的她，楞了几秒钟。然后，在帮她开车门的时候，轻轻在她耳边说：“你真美。”

　　是的，她和平时不一样。隐隐中，她觉得，接受了这个邀请，她和尼古拉的关系就又有了改变。她想，顺其自然吧，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像她必须接受和林宇注定无缘。

　　尼古拉家隐身在一个被大片葡萄田包围的小丘陵上，丘陵上有着密密的树林。

　　到了门口，陆瑜才看清，那是一个有着很大的绿草坪的深宅大院。房子是她特别喜欢的白色石墙，有着绿色爬藤的古朴型建筑。所有木窗都被漆成淡绿色。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樱桃树，依墙还有一排植物，尼古拉说是粉色和白色玫瑰。

　　陆瑜现在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经营着民宿。大宅子，一半他们家自己住，另一半，还有侧屋，用来接待客人。电话里，克莱尔告诉她会留她在他们家过夜时，尼古拉确实说过让她放心，他们家有的是地方让她住的话，她当时没放在心上。

　　车刚在院子里停下，陆瑜就看到克莱尔和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房子门口等他们。

　　“那位先生是你的爸爸吗？” 她问。

　　“是，你叫他皮埃尔就行了。”

　　“你还是比较像妈妈。” 她下车前说。

　　“欢迎你，陆瑜。” 克莱尔满面笑容，首先迎上来说。

　　“你好，克莱尔，谢谢你们邀请我。你好，皮埃尔。” 陆瑜很有礼貌的问候了他们。

　　“快，赶紧进屋。” 皮埃尔一边问好，一边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屋。

　　屋子的装饰，果然和它的主人一样，低调中充满优雅。有质感的深棕色杉木家具，配上浅鹅黄底色加碎花的布艺。贴着轻柔的浅黄色壁纸的墙上，挂了几幅风景油画。

　　餐桌布置的很隆重，圣诞红的布桌布中间，点缀了一条银色镂空桌旗。银烛台上插的红色蜡烛，与同样银质的刻花餐具相呼应。餐具中间浅灰色盘子里，带有银丝边的红色餐巾口布，被仔细的卷成一个长卷，中间用银色的木圈套着。

　　“好漂亮的餐桌装饰。” 陆瑜真心的对克莱尔表示赞赏。

　　“谢谢，你喜欢就好。那，咱们就入座吧。”克莱尔邀请。

　　尼古拉一家人今晚也是精心着装。尼古拉很少有的穿了缀有白点，深牛仔蓝的棉质收身衬衫，再配一条深灰色带暗纹的休闲西裤，整体勾勒出他结实匀称修长的身材。因为是节日，又有陆瑜的陪伴，他满脸的欢欣让他显得更加阳光帅气。

　　克莱尔穿了带荷叶边的酒红色长袖连身套裙，配了同色调的玫瑰花型耳环，和稍微浓烈一点的晚妆。今晚的她优雅中略带一些娇俏。

　　皮埃尔则是非常传统的白衬衫配深色西装裤。举手投足间，透着一家之主的风范，却也和蔼可亲。

　　只有四个人的晚餐，这么讲究，可见法国人是多么的注重生活细节啊。陆瑜暗中赞叹。

　　晚餐在非常融洽和谐中开始了。

　　法式重要的聚餐，一定先是从开胃酒开始的。克莱尔端来了香槟，及用银色盘子盛的两样咸味小食：一种是方块型的吐司片上一层薄薄的熏三文鱼肉；另一种是小玻璃杯装着的由牛油果，淡奶油，一小块熏肉肠组成的“鸡尾慕斯”。从器皿，到摆盘，再到颜色搭配，都是那么用心，无处不在体现着女主人对生活中的美的讲究。

　　接下来，是皮埃尔的拿手菜。两道前菜：一道冷的，是大名鼎鼎的鹅肝。小小一块，用刀轻轻一刮，抹在烤的酥脆的面包片上，再加一层炼出焦糖味的洋葱丝；一道热的：煎诺曼底大扇贝肉，佐淡奶油小洋葱汁。鹅肝，是甜咸及软脆的“碰撞”；扇贝，是奶香对海鲜的烘托。它们俩的共同点都是入口既化，满嘴留香。

　　陆瑜算是见识了法国人吃饭配酒的讲究，光这两道菜，就换了两种酒。鹅肝配的是波尔多南部的苏玳甜白葡萄酒。明明是诺曼底的扇贝肉，配的却是阿尔萨斯地区的白葡萄酒。

　　今天晚上，味蕾算是有幸周游法国了。她想。

　　再加上前面喝的香槟，陆瑜开始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她示意尼古拉，不能再喝了。

　　好在法式的家庭大餐，讲究边聊边吃，一顿饭可以吃几个小时。前菜，主菜之间，克莱尔提议休息一下。于是，他们便开始聊起家常来。

　　“陆瑜，你最喜欢北京的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们去北京旅游，你最推荐的地方是哪里？”皮埃尔好奇的问。

　　“嗯。。应该是北京的历史文化气息，毕竟是古都嘛。来北京，我觉得还是要先去故宫的。虽然那里游客很多，但还是很有代表性的。故宫是皇城，代表皇家文化。可故宫旁边的胡同，就是民众和贵族文化相结合。”一介绍起自己的家乡，陆瑜感觉有点关不住“话匣子”。

　　“哦，那应该和来巴黎，一定要去卢浮宫是差不多的道理。”克莱尔总结。

　　“是的。我去巴黎时，就很喜欢去卢浮宫，还有它附近的沿塞纳尔河的区域。。。”陆瑜找到了“共鸣”。

　　“有没有注意到那些沿河小书屋？”克莱尔忽然插进来问。

　　“有，有。我也很喜欢，不过，我对法国的文学了解不多，发掘不到‘宝藏’。”陆瑜很坦白。

　　“别说你了，我也是一窍不通。”尼古拉又及时的高情商圆场。

　　“看来，我还有个地方可以推荐给你们。”陆瑜聊到兴头上，“北京有一条很有名的文化街，叫琉璃厂，那里不仅有很齐全的，中国书法用的笔墨纸砚，还有很多古书字画，我一有时间，就去那里逛逛。”

　　“嗯，很不错，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很显然，她的推荐很中这对夫妇的意。

　　“那，如果让你选择，你更希望生活在哪里？中国，还是法国？”克莱尔还是没忍住。

　　尼古拉微微一怔，他没有看陆瑜，但很明显，他在侧耳倾听。

　　“我来法国本来就是为了学业的，我给我自己的期限是，最多不超过三年。”她想都没想的答道。

　　话一出口，她就为她的“没脑子”后悔了。

　　因为，她明显感到本来愉快的聊天嘎然停止，空气中忽然弥漫了一丝尴尬的气氛。幸亏，尼古拉再次及时救场，用陆瑜给他做中餐岔开了话题，他讲到了自己第一次用筷子吃米饭，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的事，克莱尔和皮埃尔都被他的执着逗乐了，气氛又回到了最初的愉快，和谐。

　　进餐又继续着。

　　主菜，是法国西南的特色菜：煎鸭脯，配了土豆泥和沙拉菜。因为是红肉，便配了波尔多红酒。鸭脯本来是略带腥味的，但红酒的丹宁正好压掉了腥味，只留下肉香。陆瑜终于明白红肉配红酒的道理。

　　接下来的奶酪拼盘，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她现在明白，为什么精品法餐每道的菜量，用中国人的话，还不够塞牙缝的。这真的是讲究质量和热量，不拼数量啊。

　　等到快要吃甜点时，已经晚上11点了。陆瑜和尼古拉趁着克莱尔和皮埃尔在厨房忙乎，快快的把自己带来的礼物藏在圣诞树下。

　　“你知道吗？我体会最大的，就是原来法式浪漫并不是指我们理解的男女关系。而是你们时时刻刻喜欢制造惊喜，让生活充满情趣。我特别喜欢这种浪漫，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体会。” 陆瑜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尼古拉说，她有些醉了，不止是因为酒精。

　　“知道吗？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甚至还可以更精彩。”尼古拉轻轻的托着她的脸，温柔的对她说。他的脸也慢慢的凑了过来。她无力抵抗那双蓝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热烈的渴望。

　　如果不是克莱尔的”闯入”，他们就会彻底的沉醉在这柔情蜜意中。

　　“甜点来啦。” 克莱尔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陆瑜满脸羞红的转身坐好，尼古拉转了转身，但还是把一只胳膊搭在她座位的靠背上，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那张羞红的脸上，意犹未尽。

　　甜点，是传统的木桩蛋糕。蓬松的蛋糕，中间夹了甜而不腻的柠檬味淡奶油，一圈一圈的卷成树桩型，外层还用巧克力酱做出了树皮斑斑驳驳的视觉效果，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克莱尔甚至很贴心的给陆瑜泡了一杯热果茶，不仅为了醒酒，更可以解这么多食物堆积在一起的油腻。

　　一口甜点入口，一直甜进了陆瑜的心里，这近乎完美的一家人！

　　晚饭过后，大家互道了晚安，尼古拉带着陆瑜去参观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