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小鱼》玉路言

30、内心

　　马上就要过圣诞节了，北京的重要商业中心里，都被圣诞树，礼物盒，节日彩灯装饰的五彩缤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西式浪漫。

　　“林宇，咱们也买一棵小圣诞树，摆在你家装饰装饰吧。” 李梅一边拉着林宇看琳琅满目的圣诞装饰品，一边突发奇想的建议道。

　　“听说西方人的圣诞节和咱们的春节一样，是在家里团员的。那，我好好练几道西餐。平安夜那天，咱们在你家烛光晚餐，好不好？” 她憧憬的说。

　　“好，随你。” 林宇用迁就式的语气答道。

　　李梅习惯性的有些失望。

　　又是几个月过去了，他对她的态度始终是这样，不咸不淡，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万事由她。她甚至觉得他是在“温水炖青蛙”，他的止乎于礼的“不为”，让她无法挑剔，但又体会不到恋爱的激情。她甚至连和他像小两口一样吵一架的理由都没有。“这盆温水” 越来越让她抓狂。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李梅想好了，她需要催化剂。

　　圣诞，正好也是他们相识一周年的日子。那个在圣诞树旁遇到的，带点忧郁气质的帅气男生。还有，圣诞树上的彩球。那天，在阳光下，他们都让她眼前一亮，终生难忘。

　　平安夜，对于外企，是个重要的日子，公司早早就赶大家回家。

　　林宇陪李梅去婕妮璐，买了食材。

　　回家后，他负责装饰小圣诞树，布置餐桌。李梅就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准备他们的平安夜大餐。

　　一米五高的一棵小圣诞树，无非就是挂上几个彩球，缠上一串彩灯，林宇很快就完成了任务。说是布置餐桌，其实桌布，烛台，李梅早就提前准备好了，他只是让它们各就各位而已。

　　一切就绪后，他来到电脑前，登录MSN。没人。

　　春节假期时，他曾跟陆瑜说，以后每个节日，如果她不打工，他都会在MSN上陪她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就物是人非了。

　　“林宇，开饭啦。”

　　“来啦。”他应着，同时，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盒，放到了圣诞树下。

　　这顿晚餐，李梅真的是用了心。林宇曾告诉她，他很喜欢吃德国香肠。所以，她特意问了德国同事买什么种类，怎么做。再加上用蛋黄酱拌的水果沙拉，虾仁番茄意面，她还特意开了一瓶法国波尔多红酒。

　　其实，林宇在德国总部实习的那两个星期，同事有给它们讲解过西方人的吃饭讲究。比如，菜是一道一道上的，分冷餐，热菜，和甜食。什么菜配什么酒，也很重要。比如，吃红肉配红酒，海鲜一般配白葡萄酒等。

　　看着李梅这“中式上西菜” 的呈现，他没有去讲解纠正。她精心营造的气氛，他不想去破坏。本来嘛，他们就是中国人过洋节，自己高兴就好，细节都不重要。

　　“怎么样，怎么样？香肠和你在德国吃的味道一样吗？”李梅期待的望着他。

　　“嗯，味道差不多，好吃。”他故意做出很满意的样子，来掩饰心中隐隐的一道酸楚。

　　人的记忆是可以被味觉，嗅觉唤醒的。而，此时此刻的他，被盘子里的香肠成功的带回了他在德国时的记忆。那时的他，可以自由的想念陆瑜，也曾经离她那么近。这，也是他后来最遗憾的记忆。如果他很早前能够勇敢一些，他不会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和她“擦肩而过”。

　　“你在想什么呢？吃的那么认真。” 李梅的问题，把他又拉回了现实世界。

　　“没什么，就是在回想，那次去德国，除了香肠，还吃了什么。” 林宇搪塞。

　　“好羡慕你，那么早就被公派。如果不是那次生病，本来我也有机会去吃真正的德国香肠的。” 连李梅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又提起那段记忆。

　　“是啊，所以，应该是我做香肠给你吃才对。” 林宇一直认为，李梅从生病到后来的工作受影响，他都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咱们是不是应该为了那段日子干一杯？” 李梅装作没有听懂他的愧疚，想把话题往好的方向引。她不要他的愧疚，她要他因为这段经历最终和她走在一起而感到幸福。

　　爱情里，该有的，不是大义凌然，而是奋不顾身，不惜一切的去拥有。可直到现在，她感到更多的是前者。她又被刺痛了。

　　“还是为了平安夜干杯，希望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吧。” 林宇岔开了话题。

　　吃过饭，李梅趁着林宇刷碗，偷偷将一个包装盒也藏在了圣诞树下。当她看到，那里已经安安静静的躺着另一个盒子时，心里忽然一阵温暖。原来，他没有忘记，他是在乎她的。她忽然变成了一个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拆礼物。

　　“要不，咱们先拆礼物，然后去天主大教堂听平安夜钟声吧？” 林宇收拾完厨房，提议道。不知为什么，他总感到今晚时时充满着尴尬的气氛，他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那剩下的几个小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啊。”李梅求之不得，更何况，这是林宇第一次提出一个浪漫的建议。

　　他们分别拿起属于自己的盒子。林宇让李梅先拆。

　　盒子里，一瓶迪奥淡香香水，李梅心里一阵失落。

　　这个礼物，从价值上，确实是很有诚意的。奢侈品牌的名贵香水，他没有轻视她。

　　可是，他不了解她，他是怎样的忽略着她。

　　她喜欢味道浓烈，神秘，有些妖娆感的香水。但这款香水，是迪奥系列里出了名的淡香水。

　　也就是说，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她身上最容易被发现的特点。

　　“很有名的香水，谢谢。” 李梅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当林宇拆开盒子时，本来带着笑意的脸忽然僵住了，像是一阵夹着冰雪的大风吹过了他帅气的脸庞。

　　李梅并不觉得意外，她是故意的，这个就是她计划好的催化剂。

　　盒子里，一个订制的，很有复古感的哑光金色钥匙扣，链子上吊着一个小小的同色同质的盒子。盒面上刻着很美的手写体：M&Y FOREVER （梅和宇，永远）。

　　“这是一个小盒子，打开看看。” 李梅提醒他。

　　其实不打开，林宇也已经猜到了是什么。里面装着一张，他们有一天上街时，李梅非拉着他照的大头贴照片。她笑的很灿烂，他则是配合性的微笑。

　　“喜欢吗？” 李梅试探性的问道。

　　“嗯，喜欢，这是你提前定做的吧？” 林宇没有看她，答道。他一边说，一边去找来钥匙串。把钥匙一个一个从陆瑜送他的钥匙扣上摘下来，然后，一个一个的套到了这个新的上面。

　　动作简单，他却要尽全力去掩饰这其中的艰难。

　　他很抗拒。可就在他拆开盒子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明白了李梅的意思，她要他和过去告别。到现在，唯一联系着他和陆瑜的，除了那些经常闪现的甜蜜画面，就是这个钥匙串了。

　　既然已经和李梅开始了，就不能还贴身带着陆瑜的信物。更何况，她给了他时间，这段日子，他尽管努力让自己对她好，可其中的勉强，连他自己都感觉的到。

　　李梅像是得到了肯定般的欣喜。他明白她的心意，他愿意向她靠近！在他的爱情世界里，她终将是那个幸福的女主人！

　　她看到他把那个旧钥匙扣收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她不甘心，他应该把它直接扔了才对。

　　李梅催林宇去准备准备，尽快出门。她自己却来到他的电脑前，打开他始终挂在线上的MSN，用她早就准备好的新钥匙扣的照片，换掉了他的头像。然后，关了电脑。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抽屉，迅速把那个旧钥匙扣装进了兜里。这，是她催化剂的最后一步。

　　尽管寒风凛凛，王府井的天主教堂前，还是聚集了一对对等圣诞钟声的情人们。林宇的德国同事曾经特别不解的问：“在德国，圣诞节是家人团聚。可是，怎么到了中国，你们把圣诞节过得像情人节？”

　　也许，对于中国人来说，“浪漫”这个概念来自西方。初尝浪漫滋味的人，会更加向往浪漫。所以，只要是和西方沾边的事物，人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把它和“浪漫”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夜色里，被通体打着橙色灯光的教堂，像是这寒冷冬夜里生的一把火，温暖着虔诚守候着它的人们。

　　圣诞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人们欢呼着“MERRY CHRISTMAS”，拥抱，祝福，亲吻。

　　林宇伸手将李梅拉入怀里，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温柔的说：“圣诞快乐。”

　　然后，他看向教堂。

　　如果真有上帝，那就托他转告那个正在浪漫国度的她：“圣诞快乐，再见，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