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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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敬事房的人来传话，说萧昱珩晚上会留宿朝阳殿。
今日张梦柳在围场上大出风头，又协助萧昱珩猎到彩头，萧昱珩选择留宿朝阳殿显得十分合情理，没有人觉得奇怪。因此晚膳后，贵妃便起身告辞。
张梦柳倒没想那么多，反正萧昱珩也不是没有在轮次表排到她以外的时间来过，于是早早让灵儿备好了地铺，以便晚上就寝的时候拿出来就能用。
然而萧昱珩来时，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怎么好。
进了内殿换下外衣，萧昱珩斥退一干宫人后往椅子上一坐，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盯着张梦柳，就差把“兴师问罪”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张梦柳只当萧昱珩又在间歇性抽风，随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后，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萧昱珩又沉默了片刻后，才道：“皇后对今日的围猎有何想法？”
张梦柳认真想了想，道：“比起我从前去过的荒山野岭，峳山里的猎物着实有些单调，而且大多体型都较小，没什么挑战性。”
萧昱珩强忍住胸口即将窜出来的怒火，冷声道：“还有呢？”
张梦柳微微蹙眉道：“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萧昱珩意有所指道：“参与围猎的人呢？”
张梦柳思忖片刻后，道：“昱瑾的功夫还是太浮于表面了，空有架子力量不足。两位驸马的本事应当比表现出来的更好一些，今日他二人都有些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萧昱珩越听脸色越冷，等张梦柳说完后，他又问：“没了？”
张梦柳反问：“还应该有什么？”
萧昱珩仔细盯着张梦柳的每一个表情，面无表情道：“今日午后摩柯罗使者来觐见，痛快地做出让步，尽数答应了大封提出的商贸条件。”
虽然不知道为何萧昱珩突然转了话题，张梦柳依旧道：“好事啊。”
萧昱珩沉着脸道，缓缓道：“扎古说——这是送给皇后的人情。”
张梦柳闻言略微挑眉，就只回了一个字：“哦。”
萧昱珩怒极反笑：“皇后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萧昱珩语气里的强硬和阴阳怪气让张梦柳听得很不舒服，她忍不住皱眉道：“一个手下败将而已，有什么好说的。”
萧昱珩闻言一愣，道：“什么手下败将？”
张梦柳本来没打算主动说，但萧昱珩既然问起了，她也没必要隐瞒，于是简要将围场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略过了扎古易容和他替白渊带话两处细节。
萧昱珩听得频频蹙眉，待张梦柳说完，他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冷漠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担忧。
“他竟然偷袭你？！你可有受伤？”
张梦柳漫不经心道：“都说了他不过是个手下败将，怎么可能伤到我。”
萧昱珩眼中又腾起怒火，不过这次并不是针对张梦柳：“他明知你是大封的皇后，还敢对你出手，就算没伤到你也不可原谅！”
张梦柳不甚在意道：“只是切磋了一下，没有那么夸张。”
萧昱珩道：“扎古身为摩柯罗的使臣，更应该懂得谨言慎行，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张梦柳耸耸肩：“摩柯罗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如今两国正在明里暗里交锋，又在进行贸易谈判，他们想通过示威施压要求更多利益也不难理解。”
张梦柳这番言论让萧昱珩大感意外，他原以为连后宫宫务都极少亲自过问的张梦柳不会懂得这些。
“……皇后会有如此见解，着实让朕惊讶。”
张梦柳不解道：“这不是人人都能一眼就看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
萧昱珩突然想起太后在不久前曾说过，张梦柳在政事上有着非同寻常的直觉，看来太后的眼光的确毒辣。
张梦柳喝了口茶，道：“所以你方才怒气冲冲过来，说话阴阳怪气的，就是因为这个？”
得知了围猎时发生的事后，萧昱珩自知刚才是他情绪上头冲动了，但绝不可能自己承认，只道：“朕不满的是扎古说谈判让步是送皇后人情！”
张梦柳挑眉道：“这么明显挑拨离间，你该不会真听进去了吧？除了在围场里打那一架，我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他凭什么送我这么大的人情？”
萧昱珩明白自己其实就是吃醋，但见张梦柳说得坦然，也完全没把扎古放在心上，心头的酸意顿时散了大半，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干巴巴道：“朕当然不会相信。”
张梦柳笑道：“那你气什么？他们的计策没有奏效，谈判也按照大封的意思顺利推进了，该高兴才对吧。”
萧昱珩嘴硬道：“皇后哪只眼睛看到朕不高兴了！”
换了其他妃嫔，听萧昱珩这么说就该递个台阶哄一哄，但张梦柳显然不是一般人，毫不留情戳穿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萧昱珩重重“哼”了一声，蓦地站起来就往里间走，嘴里还吩咐着：“朕乏了，快点让你的侍女进来收拾！”
张梦柳追上去：“你想问的不都问清楚了么，今晚还真要宿在这儿啊？”
萧昱珩顿时感觉胸口刚顺下去的那口气又要提不上来了。
故意大剌剌往张梦柳床上一坐，萧昱珩抄起双臂做出一副要霸占此处的模样，道：“朕都让敬事房传过话了，自然是要睡在朝阳殿的。若是中途离开，其他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你这个皇后呢！”
张梦柳耸耸肩，道：“我又不在乎这些。”
萧昱珩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可朕在乎。”
张梦柳和他对视了片刻后，忽然摇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萧昱珩：“……”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亏他还以为张梦柳刚刚沉默是有所触动！真是对牛弹琴！不解风情！
最后，萧昱珩还是留宿在了朝阳殿，当然也一如既往地打了一宿地铺。
二人各自躺下后，宫人轻手轻脚熄了内室的灯，放下帷帐退到外间待命。外边只留了两盏灯烛，隔着一层厚厚的帷帐，内室的光线已经相当昏暗了。
为了表达不满，睡下时萧昱珩是背对着张梦柳的。然而熄灯后不久，他又忍不住翻了个身，望向床的方向。
凤床的纱帐是垂下合拢的，不过就算没有这层纱帐，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不清什么，萧昱珩却莫名不想闭眼。
空气中弥散着安眠香清幽的香气，身下的矮塌有些硬，远不如承天殿里的龙床舒服。但不知为什么，此刻萧昱珩却觉得无比安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梦柳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
“萧昱珩。”
刻意放低的声音，像是亲昵的耳语。
萧昱珩听得心头一动，嘴上却道：“放肆……谁准你直呼朕的名讳。”
同样压低的声音让训斥也变了味，若有似无地带上些慵懒缠绵的意味。
张梦柳轻笑了一声，继续小声道：“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
听着这近在咫尺的低语，心里像是被小奶猫用爪子挠了一下，萧昱珩轻咳一声，道：“大半夜不睡觉，叫朕作甚？”
张梦柳不紧不慢道：“今日围猎，我玩得很尽兴，也很开心——多谢。”
黑暗中，萧昱珩微微睁大了眼睛，心绪不受控制地一阵激荡，心跳都快了几拍。
明明张梦柳只不过说了一句“多谢”，萧昱珩心中却像打翻了一坛蜜罐子，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瞬间觉得自己力排众议让张梦柳参加围猎的决定，真是太对了！
这种因他人而起的激动和喜悦对萧昱珩来说，很陌生。作为天下之主，他施与过太多人恩赐，也无数次得到过臣子或妃嫔感恩戴德的答谢，却从来没有人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像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让人忍不住唇角上扬。又像心间有只蹦跶的小鹿，让人不得安宁。
张梦柳并不知道萧昱珩此时心中正为她一句道谢浪潮澎湃，道了声“晚安”后翻了个身，很快沉入梦中。
萧昱珩却越躺越精神，翻来覆去折腾到天快亮时，才迷糊过去。没睡多久就被叫醒，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吓了韩松一跳。
内殿外间，韩松一边帮萧昱珩整理朝服，一边小心翼翼道：“陛下昨夜没睡好吗？”
即便几乎一夜没睡，萧昱珩眼中却仍是一片清明。听了韩松的询问，萧昱珩忽然弯了一下唇角，又十分刻意地强行展平。
有意无意瞟了一眼隔开外间和内室的帷帐，萧昱珩面无表情道：“床太硬，朕有些不习惯罢了。”
……地铺能不硬么？从前也没见您不习惯啊……
想是这么想，韩松却绝对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一刻钟后一切收拾妥当，萧昱珩已经敛好所有情绪，又恢复成往日里那个高高在上滴水不漏的帝王。
坐上龙辇后，萧昱珩忽然道：“去仔细查查扎古的来历。”
韩松一愣，道：“奴才记得使团进京前，鸿胪寺已对照摩柯罗提供的资料，反复核实过使团全员的身份。”
“联系大封在摩柯罗的暗桩，再查。”
萧昱珩嘴边浮上一丝冷笑：“一个正使要看他眼色行事，还能拍板谈判结果的副使，身份绝不会是使团报上来的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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