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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金鼠良遇2 ...

  •   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热气,烘得蜀孑脸上烫乎乎。
      昏迷前那一刻,他脑海里思绪万马奔腾,没想到好歹一副神仙体格,轻易竟被一场发烧小病给撂倒,果然禁了仙法的神仙就是废物一坨。
      蜀孑动了动眼珠,费力的掀开两瓣眼皮,入眼一片模糊光影。就着远处篝火的亮光,大致分辨出自己是躺在一间还算宽敞的破屋子里。
      屋子正中央歪着一尊满脸掉漆的土地像,供桌倒是干净,摆放贡品的碗碟空空如也,被整齐的码在一边,一只粗麻口袋放在最外,露出浅浅的一层金色小米面。
      这是座荒废了的土地庙。

      耳边有对话声响起。
      一个七老八十的粗哑嗓子咳了两声,言道:“就按我这个方子来,不出三天,必然退热。”
      另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礼貌应道:“好,有劳大夫了。雨天路不好走,我送送您。”
      蜀孑平躺着动了动脖子,随着人声走远,他闻到了一股药炉子味,药气带着水汽直扑两鼻,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
      “阿嚏!”

      “你醒了?”熟悉的男声走近。
      蜀孑仰头,视线里倒映进一张润白的脸。不久前这张脸还撑着伞在大雨里给他一个果腹的馒头,这会儿二度照面,蜀孑不禁有些感叹因缘际会还挺奇妙,原来自己是被他救了。
      蜀孑撑着地面坐起身,咳了一声:“嗯……醒了,多谢。”
      男子温和一笑,走到架在火堆旁的热锅前盛来一碗米粥,递给蜀孑道:“你淋了雨,发烧了。方才大夫来看过,留了药下来,我正熬着。你喝点粥,先暖一暖身子。”
      蜀孑垂眸,目光落在米粥……和眼前这双净白的手上。那手十指纤纤,骨骼分明,秀如玉段,肤比凝霜……等一下,我什么时候会这么多酸词了?!
      男子将温度合宜的粥递到蜀孑手里,返身去看护药炉。
      蜀孑喝了两口,这才想起该问问对方叫个什么,便冲那背对着自己的忙碌身影道:“公……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男子盖上药炉,他手边放着背篓,之前淋了雨,这会儿竹篓上的水珠都还没滴完,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湿没湿。男子找出块干净的布,没顾得上回身,就这么背对着这边应道:“我叫易笙,不易的易,笙曲的笙。”
      蜀孑一边喝粥一边品鉴似的咂摸了两遍这名字,易笙,易笙,如果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也很容易听成“一生”。
      易笙擦干净竹篓上的水,手碰到腰间荷包。他取下荷包打开绳结,本就不鼓的布袋里此刻静静的躺着三枚铜板,原来的两吊钱被他拿去请了大夫买了药。
      蜀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将一切全看进了眼里。
      他盯着那个绣了两朵小白梅的朴素荷包,一动没有动。

      “看病的钱……”不知道怎么了,蜀孑有些心跳过快:“我一定会尽快还你。”
      “小事,不必放心上。”易笙挂回荷包,打开背篓,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床单薄的软被,还有两身内衣外衫,剩下就没什么了。当然,如果他手上抱着的那个包着锦布的奇怪东西不算的话。
      蜀孑有些好奇,问:“你怀里那是什么?”
      易笙将物件小心摆到地上,小心的一层一层打开锦布,边动作边道:“傀儡木偶。我是卖艺人,这是我的友伴。对了,”他转头看向这边,嘴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我啊,”蜀孑吸溜了一口粥,转念一想自己这个神仙混得一般,远不如雷神电母他们来的有名,告知真名也无妨,便道:“我叫蜀孑,蜀道的蜀,孑然一身的孑。”

      一碗热粥很快喝尽,蜀孑动了动四肢站起身,自觉的将碗放到供桌上。他没想过要去洗,准确的说是他也不知道这碗该不该他洗,又该上哪儿洗,不如先撂一边。
      易笙解开包得严严实实的锦布,露出了内里真容。一个有成年人一臂长的女傀儡木偶,木雕构里,施以粉彩,外着锦缎云衣,头戴霞钗鬓花,眉眼露笑,点绛朱唇,可谓栩栩如生彷如真人。
      蜀孑看得有点入神,却不是被木偶迷了眼。
      一团明明烈烈的火光,一个清瘦的背影坐在火堆里,小心地给木偶梳着发髻。木偶本是个女子形貌,模样娇贵,衣衫华丽,可以说是蜀孑见过的最好看的傀儡。可这个给木偶梳妆的青年,蜀孑分不清是自己刚睡醒眼睛还迷离着,还是火光太朦胧叫人看不清,他只觉得易笙的眉目和木偶好像,一样的明眸皓齿,一颦一笑,美得绝伦。
      甚至那女傀儡的美都不及眼前的人。
      如果非要说易笙和木偶有哪里不同,蜀孑细看,便是木偶身上那一丝一缕的锦衣华服,对照易笙的素衣朴衫,两厢一比,云泥有别。

      蜀孑晃了晃脑袋,一阵冥空,把脑子里说不清的奇奇怪怪打散。他见易笙侍弄起木偶就仿佛入了定,再不闻周遭动静,自觉靠坐到一边,对着篝火发起了呆。
      易笙倒没完全入定,还留神着炉子里的药。药汤已沸,他拿了只新碗倒好,又吹了吹,等回头时才发现蜀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虽说药该及时喝,但睡眠也有益于身体康复。易笙笑了笑,将药汤倒回炉子里,柴火抽出些,吊着余温把药煲着,等蜀孑醒了再喝。

      金风玉露,一叶知秋。
      养病的日子时间过得慢,这三天里蜀孑吃喝都在破庙,自己不用动手,那个好心肠的青年总是先他一步把饭食做好,除了没喂到他嘴里,可以说是关怀备至照顾有加了。
      再脸皮厚的人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蜀孑转了转手腕活动筋骨,确认身体已经痊愈,要是还赖着不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道:“小易啊,我……我看你一个人住这庙里不安全,反正我也浮萍一棵,要不我搬过来,咱俩搭个伙?”
      正在给木偶补眉色的易笙停笔看过来,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大约是诧异,反正不像抵触的样子。易笙倏然一笑,道:“这庙本也不是我的,你想住过来便住吧。”
      蜀孑跟着傻呵呵一笑,在话里找补道:“我就是觉得这几天麻烦你了,我一个乞丐,别的本事没有,但两个人住一块儿多个照应。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随口招呼一声,我总能帮点忙。”

      城西的荒宅是乞丐帮的老巢大本营,蜀孑下凡历劫被发配到了这,入乡随俗去了荒宅,却不想一群要饭的居然还有帮规,老一代欺软怕硬,看到他们这种新人就紧着欺负,什么白天不准回宅、一天至少要讨三十个铜板、逢年过节得给当家的送贺礼、每十天才能轮一次集体洗澡……最后一条蜀孑不能忍。
      他是个有高度洁癖的神仙。
      为此每天傍晚,这人一个人裹着脏兮兮的乞丐衫跑到后山野湖边洗澡,也就因为这一条,一个脸上干干净净的乞丐怎么还能算是乞丐?蜀孑的格格不入加剧了老乞丐们对他的反感,平时没事就拿他开涮欺负,忍得蜀孑肠子都断了两根。
      蜀孑回来收拾包袱,几个老乞丐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其中一个见他消失了三天又突然出现,咂巴着一口老黄牙吐出一口烟,讥道:“哟,这不是俊哥儿回来了?”
      蜀孑生得英武不凡,容貌气度别说乞丐窝里出不了,放到人间的世家公子堆里也不违和。一众乞丐见他长得又好,又爱干净,平时还不跟他们亲昵,更加妒火烧心气不打一处来,所以每次见面逮住他必骂,不挖苦个两句都活不了。

      这些恶言恶语蜀孑已经听了大半年,也不比天宫里那些背后的诋毁杀伤力大到哪儿去。他充耳不闻,甚至内心毫无波澜,进了荒宅就直奔自己那张地铺,麻利的收拾好物品,提着包袱出了门。
      老乞丐们见他突然回来,还如此目中无人的不打招呼就进屋,顿时冒火,齐齐站起身拦住了去路。
      蜀孑冷眼以对,两丛没什么温度的目光自三人脸上一一扫过,嘴唇拨动,吐出一个字:“滚。”
      “呀!反了天了他?”拿着烟袋的乞丐大喝一声。
      另一个乞丐袖子一撸,摆开阵势就要把巴掌甩上去。
      “好小子,你是不想在咱们芙蕖镇混了吧?”第三个乞丐甩开了膀子,二话不说,扑过去就准备将人撂倒。
      蜀孑一手提着包袱,另一手挡住乞丐的攻势,几乎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脚下一个过膝扫堂,手上劲道一提一推,眨眼间就将三人摔了出去,震起一片“哎呦”惨叫。

      乞丐的叫骂声被甩在身后,连同那两扇合不上的破门,吹散在萧萧秋风中。
      不远处,泥道边溜过来一个促狭身影。蜀孑睨了睨眼皮,原来是平时最喜欢在老乞丐面前谄媚挑拨的小乞丐阿钊。
      阿钊偷溜回荒宅躲懒,刚好在门口把一切看了去。他心中大惊,料不到平时只有挨欺负受骂份的蜀孑竟敢以下犯上,殴打帮派里的长老大爷!
      狗胆子怎么这么大?
      阿钊贴着墙根猫着腰,两只眼珠骨碌碌警惕地盯着这边,想想这么干瞪眼的对峙又有点怪,便壮着胆子喝道:“你、你打了长老们!我看到了!”
      蜀孑一脸冷漠的觑着他,拍拍手里的灰,道:“关你屁事。”
      阿钊一噎,气势上顿时输了一筹。他气不过,跳起来骂道:“你敢打长老,看我不告发你!臭小子平时就看你不安分,想不到这么恶劣!”
      蜀孑突然有种被狗咬了一口的感觉。谁不安分,谁恶劣,谁狗仗人势欺软怕硬?
      他迎着阿钊警惕憎恶与惧怕的目光,不偏不躲,冷笑道:“爷早就该收拾他们了,”手指一抬:“包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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