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之上》暻屿

6、第六章

　　擦药的时间明明不到两分钟，可沈落感觉要一个朝代。
　　他垂下眼不去看顾溟，这个时候气氛异常尴尬。

　　过了一会儿，顾溟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沈落支支吾吾。
　　“关你什么事！”

　　“在凡间脾气还是收敛一些为好。”顾溟收回自己的手，把瓶塞塞回药瓶里，转身离开。
　　沈落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他跟这个人的关系是彻底好不了的了。

　　他看了看窗外的大街，想到了什么，忍着笑下了一层楼，敲开一间房门。

　　任青边开门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抬头看到是沈落后便赶忙行了个礼。
　　“昨晚执行任务实在太晚，属下晚起了，请王爷见谅。”任青有点惭愧。
　　“诶别别别，没事。”沈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任青再次抬起头，看到沈落的鼻梁后问道：“王爷，您的鼻梁——”
　　沈落打断他：“受了点小伤——有个事想问你一下。”
　　“王爷请说。”
　　“那些铁块呢？”
　　“什么铁块？”
　　“叫什么来着……铜……铜币！”

　　任青不明所以：“王爷怎么了？”
　　沈落：“把你那铜币给我。”
　　任青像要被打似的帮忙捂住自己的胸口：“王爷，大皇子不是说过了吗——”
　　沈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说的你就听？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任青只好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袋子。
　　他很认真地说道：“王爷，能省尽量省，用完了咱就不好办了。”
　　沈落：“你不会自己去打工？”
　　任青：“……”

　　他心说为什么偏偏是我去打工？

　　沈落拿了钱，转身就下了楼。
　　他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在角落找到了一间酒肆。

　　他刚走进去，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就跑上前问他：“客官要吃点什么？”
　　他看了看旁边的一块小牌子，说道：“要一碗桃花羹吧。”
　　小孩子笑着回应：“好嘞，客官请稍等片刻。”说着便跑进后厨。

　　沈落环顾四周，这家店装修得不太招摇，简约的风格，但卫生弄得很好，餐桌和餐椅被擦得干干净净。
　　他不喜欢C位，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便坐下等待。

　　大约过了十分钟刚才那个小伙子端这一个碗，环顾四周，看到了在角落的沈落，便像那边走去。

　　他径直走到餐桌前，眼看马上就能把手里的碗放到桌上后，突然脚底一滑，连人带碗摔在地上。
　　沈落的衣摆也有些被粘上了桃花羹。

　　那个小伙子“诶哟”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这时身边一个女人嘴里骂着：“会不会做事？整天笨手笨脚的！”

　　沈落视线放到那女人身上，这女人衣着朴素，五官本来就长得很凶，加上这时候生气，眉头紧皱。
　　活生生一只母老虎。

　　那女人用力拎着小伙子的耳朵，对她喊道：“给客人道歉！看你什么样？人家衣服都脏了！”
　　那小伙子脸上呈现一种愧疚的表情，忍着痛，对沈落说道：“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给你重新做一份。”

　　女人捏着他耳朵的手比以前更加用力，又恶狠狠地说道：“这就完事了吗？！人家的衣服怎么说！”
　　那小伙子痛得“诶哟”直叫，勉强的说道：“客官，真是不好意思，衣服脏了的事我待会儿给您赔钱。”

　　光是女人这种残忍的举动就把沈落吓得够呛，其实他也心疼这小伙子，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没关系。”

　　那女人松了手，小伙子一溜烟跑回后厨。
　　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表情瞬间如春天般温暖，对沈落笑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请您见谅。”

　　沈落心说你这样会不会有一天生气把他给打死？

　　他老老实实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才发现酒肆里的客人一齐望向这边来。
　　他忍着这种尴尬，看看其他餐桌，发现唯独一张桌子只有一个小女孩。
　　并且那小女孩还是哭着的。

　　沈落走上前，对那小女孩轻声说道：“小妹妹，怎么了？”
　　“爹爹，爹爹不要我了！”那小女孩吞吞吐吐地回答。
　　沈落这种人关键时刻脑子就会不好使，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就张着嘴在那边看着小女孩。

　　刚才被揪耳朵的小伙子把一碗热乎乎的桃花羹端到桌上。
　　沈落刚拿起碗里的勺子，旁边的小女孩就哭得更厉害了。

　　沈落：“……”
　　他把勺子放下，把碗推到小女孩面前：“诺……吃吧。”

　　小女孩的哭声明显笑了很多，他抱住大碗，满意地笑了一下：“我已经半天没有吃东西了。”
　　沈落语塞。
　　小女孩抱着碗满意地喝起来。

　　沈落就在旁边干等她，这会儿什么食欲也没有了。
　　等小女孩喝完桃花羹，他才转身离开。

　　另一边，顾溟和辰毅刚布置好一处的阵法，到客栈附近只看见任青领着一笼包子在客栈旁边等着。
　　“你家王爷呢？”顾溟问道。

　　任青回过神：“王爷今早把属下的铜币都要走后就去街上了。”

　　顾溟：“……”
　　顾溟：“不是说过不要给他么？”

　　任青面露难色：“属下知道，可他毕竟是我的主子。”
　　顾溟心机梗塞。

　　他看了看一样天空，无奈道：“把他找回来。”
　　“是！”

　　沈落刚才的衣服被桃花羹给粘上了，这会儿肯定是要去买几件新的。
　　他是如假包换的路痴，才走没多久，他就忘记刚才的酒肆在哪了。
　　他有点担心刚才的小女孩。

　　越想越放心不下，明明打算按照自己的记忆力原路返回，结果刚一转身就……

　　“你跟着我干嘛？”沈落俯身向小女孩问道。

　　就在他转身时，一个东西便撞上了他的膝盖。
　　他一低头看到的刚好是小女孩的头顶。
　　并肩的黑发散着……有点秃。
　　应该是营养不良吧。

　　小女孩就定定地看着她，这眼神还透露着一丝丝委屈。
　　就好像在质问前面的大哥哥“不然我还能干嘛？”

　　沈落见她不回应，想打又忍不住，突然看到左边的一个摊子。
　　“糖葫芦”三个字大大的写在牌子上，桌子上—插—着几十串色泽鲜艳明亮的糖葫芦。

　　沈落走上前，问摊主：“这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摊主回答：“三文钱一串。”
　　还不如糖人呢。
　　沈落心说。

　　他掏出几个铜币递给老板，借过糖葫芦拿给小女孩。
　　小女孩高兴地接过糖葫芦，大口地咬着山楂。

　　“慢点吃……”沈落无奈道。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认真地去问小女孩：“对了，你家在哪儿？”
　　小女孩嚼着山楂的嘴停住了，仰、歪着头傻愣愣地对沈落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爹爹不要我了。”
　　沈落想问个彻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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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盘问，沈落终于搞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眼前这位小女孩出生在一个穷苦的家庭，并且爹娘都一个重男轻女的样儿，全都溺爱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哥哥也是被惯得任性了，只要小女孩有哪里让他看不顺眼立马让独宠自己的父母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她。
　　前几天，他父亲“大发慈悲”地带他去街上赶集，途中让璟婳站在房檐下等他回家拿东西，谁知道再也没回来过。
　　璟婳脑子不是很灵活，记不了路，便成天在大街游荡。
　　至于她为什么看着有点傻……沈落猜测可能是脑子之前可能有点受影响。

　　沈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女孩早早就把糖葫芦给吃完了，把竹签狠狠往旁边一甩……动作有点慢，但差点砸到一个无辜路人。
　　……真没素质。
　　小女孩又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地擦了擦嘴，看着眼前发呆的沈落：“哥，哥？”
　　沈落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应付呢？就把她丢在这，人家都当场哭死；收养回去吧，现在的经济情况又不是很好，加一双筷子，他怕任青他们当场吐血三升。

　　在沈落难堪之际，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爷？王爷？”
　　接着，任青从拐角处走过这边来，沈落颜值身高在人群中都挺显眼的，这让他一眼就认出自家主子。
　　“王爷找到了！”任青往刚才拐角处那边大声地喊了一句……像个傻子。
　　接着顾溟和辰毅就从拐角那边走过来。

　　沈落：“……”
　　顾溟走到他跟前，冷眼看着他，向他伸手问道：“花了多少？”
　　“也没多少吧……”沈落灿灿地回答道，接着从袖子里拿出那袋铜币。
　　顾溟接过袋子晃了晃，不是很想跟他计较：“走吧。”
　　沈落点点头，刚抬脚，后面就传来一声稚气未脱的声音：“哥，哥。”
　　顾溟转过头：“？？？”
　　沈落心说让我死就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对顾溟小声说道：“可以……收养他吗？……”
　　然后他厚着脸皮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顾溟脸上表情不是很乐观，考虑两秒后冷冷地回应道：“可以，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出去打工。”
　　沈落：“…………”

　　他非常吃力地点了点头：“我，会，去，打，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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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回到客栈，顾溟表面好像很不情愿，但实际上比沈落还要宠这个妹妹。
　　顾溟点来一碗水饺端到她面前，然后冷声问沈落：“她叫什么名字。”
　　沈落有点不好意思：“额……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吃到一半的小女孩缓缓抬起头：“？”
　　她和沈落就这样小眼瞪大眼。
　　“暻玥。”
　　沈落摸了摸下巴：“嗯……行吧。”
　　接着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她从今天起，就算是重新开始了，换个新名字比较好吧。”
　　沈落认真地看着顾溟。
　　顾溟点了点头：“嗯。”

　　沈落思考了几秒：“嗯……就叫璟婳吧。暻，镜破镜重圆；婳，美好。”
　　接着他又看向顾溟：“怎么样？”
　　顾溟：“嗯。”
　　“你除了‘嗯’还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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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落对璟婳说道：“以后你就叫璟婳了。”
　　璟婳在喝汤，当场被呛到。
　　沈落：“我有那么过分吗……”
　　他又特别又耐心的对璟婳说道：“你可以叫我沈落哥哥，旁边这个冷脸——”
　　他碰到了顾溟的视线，硬生生把“王”字给吞了下去——
　　“旁边这个哥哥你可以叫顾溟哥哥……这个哥哥叫任青……这个叫辰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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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沈落在线教人认亲。⊙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