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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春日宴 ...

  •   闲过了头,这禁庭中的日子倒是难熬的紧。秾华掰着指头数天数,已是整整十日了,自那日皇叔晕倒被送回府,就在未曾见过她,就算她每天晨起躲在大殿门后偷偷瞧他,他也不曾同她讲一句话,只是拂拂袖子不理睬她。
      秾华用小脸抵住玉枕上的流苏扣,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这次皇叔可能真的生气了。
      该怎么办呢。秾华纠结而苦闷的把脸埋进锦绣里,没一会儿便又探出来,郁闷的朝门外大喊。
      “唐!灿!”
      屋外人一愣,听着这气急败坏的声音便知道这长公主又为了摄政王的事苦恼了。每每都是这样的。唐灿苦笑一声,忙抬了腿朝里屋走去。
      “嚯!疼,公主您轻点儿。”
      还未站定便被那人揪住了耳朵,秾华恶狠狠的看着他,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重了。
      “你为何不告诉我那玉势是那劳什子物十,害得我现在只能在玲珑阁苦恼,你呀!”
      “公主饶命,小的以为您知道啊,更何况小的也不知您是要送给摄政王的啊。”
      “你还敢顶嘴,啊气死我了,我认识的人里还有谁身怀有孕嘛,唐灿!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就这么帮我的?啊?”
      唐灿是有苦说不出。他家公主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三分钟热度,脾气大却去得快,没一会儿便不在意了,却不知为何这次气生了十天都未消。
      “公主饶命!再给小的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以后公主要小的做什么,小的都在所不辞。”
      “我还敢要你做什么?”
      有本事你让皇叔搭理我啊。秾华气的咬牙咧嘴,原本还想去揪他的另一只耳朵,可见这只已被她攥得通红,吓了一跳,忙撒了手,顿时气也消了一大半,暗自咂舌,明明没有很使力气啊。
      唐灿见她这副样子,又直愣愣的盯住了他的耳朵,明白公主这是心软了,便又摆出了大大咧咧的姿态,摇头晃脑的朝主子一笑。
      “没事儿公主,您使劲揪,我不疼!”
      世人都说建安城长公主性子顽劣,脾气暴躁,他却深知公主比谁都善良,不同那些表面尊贵暗地里用奴才们撒气的主子一样,长公主从未欺侮过玲珑阁的宫人们,就算是气急了也顶多揪揪他耳朵,损他两句。
      他还记得公主刚回宫的时候,那时他才是个刚上任的御前侍卫,因贪玩擅离职守去掏鸟蛋,勿将鸟蛋砸在了在御花园品茶的皇后娘娘脚下,娘娘要责罚他,却被刚好路过的秾华救下。
      “这个人,我要了。”秾华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眼扫了一眼皇后等人,便扯了他的袖子往玲珑阁走。
      在宫里待久了,便人人都如那木石一般,没有表情,心也是冷的,唐灿原已习惯了逆来顺受的生活。可那日长公主不嫌他身份,愿意帮他。从那天开始,唐灿便决心,誓死为公主效力。只要公主要的,他便拼死都给她。
      秾华见他出神的样子,不禁撇了嘴,深知生气无用,却又毫无法子。忽闻屋外有急切的脚步声,忙示意唐灿去看。
      本还幻想是丁长宁来见她,但一抬眼面前那人,便再无幻想。
      “公主,是皇上身边的黄公公。”
      黄福喜拱手施礼,随即打开了怀里的龙纹布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大殷,国力兴盛,富足安康。长公主李秾华正直华年,风姿绰约,为公主寻得驸马,为朝廷多进人才,现行科举,特此昭告天下。为我大殷求福,钦此。”
      糟糕,她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李秾华咂舌,最近天天惦记着皇叔,居然把这榜下捉婿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公主殿下,皇上让奴才提醒您,过几日便是春日宴了,是日不只皇亲国戚大小官臣皆到场,列国使臣也都会到临。还请公主当日万万不可怠慢,以彰皇室威严。”
      黄公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便拱手退了出去。
      唐灿暗道不好,忙揉揉耳朵,主动把脑袋凑了过去。
      “公主!您要是心情不好,来,您掐吧。”
      唐灿闭了眼睛。却不见公主有动静,他睁开眼,却正好对上公主意味不明的笑容。
      “公,公主您这是?”
      “唐灿啊,你刚才可说的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是的公主!”
      唐灿一脸忠心。
      “那,你就去给我拿个状元回来。”
      “啊?”
      秾华眯了眼,笑得花枝乱颤。她怎么这么聪慧,若是唐灿考中状元,他便是她的驸马,他们不单可以搬离这宫中,而且她秾华,依旧是自由身。
      秾华笑着摆头,这下,一切就都可安心了。她也能像原来一样偷偷看皇叔而无人约束了。
      秾华自行感慨着,心情大好,倒了一杯桂花酿自酌,却对上唐灿一脸娇羞的表情。
      “奴才不知,长公主竟对我,有这样的心思。“
      唐灿害羞的把脸扭了过去。却引得秾华倒吸一口冷气。
      秾华伸手把他的脸扭正,拍了拍
      “醒醒兄弟,喝多少啊醉成这样。”
      “我是不想招惹这些情情爱爱的,招你为驸马,那咱俩倒时候就可以搬到宫外潇洒去了,天天数钱,也不用被皇叔和皇兄管束,岂不美哉。”
      唐灿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见公主终露笑脸,便答应了下来,心里在苦也只好似那哑巴吞黄连。
      秾华却是心情大好,递给他一杯桂花酿,豪迈的饮了下去。
      “什么?”
      燕王将葡萄酒砸在用雪狼皮缝制的毯子上,引得堂前众臣纷纷施礼。
      “启禀大王,这殷朝确实下旨为长公主榜下捉婿,不愿与我西州和亲。传话的说,若是硬要和亲,便请五皇子前去入赘。”
      燕王气急败坏的摆手坐在王位上。
      “岂有此理,成何体统。我堂堂西州血性男儿,哪像那建安文弱书生,哪有男子入赘的道理。这殷朝皇上是看不上我西州不成?连个公主都不肯嫁过来,真的是太过目中无人,还请父王下令,让儿臣带兵去建安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西州大皇子燕然见朝堂之上无人发言,忙走上前来谏言。
      “你去建安?你是想让我等计谋如那司马昭之心不成?”
      燕王恨铁不成钢的怒斥,燕然忙垂了头。
      这西州原先靠稀铁矿称霸西部,成为了一代富庶的国家,却不知为何近年来稀铁矿产出渐少,如今已到燃眉之急。而殷朝地处中原,资源优渥,可这殷朝皇帝宁将珠宝玉石全部大兴土木,却连西州的求助之贴全部置之不理。有违两国盟誓。再加上殷朝新朝初建,朝纲不稳。朝内动荡不安,燕王琢磨着,不如就此机会,一举南下。将这建安城收入囊中。
      他与众多心腹商讨已久,在派去建安的细作口中听闻这建安权分两股,政权掌在皇帝李胤手中,兵权却全然交由摄政王丁长宁所有,若是能将两人挑拨离间开,便可坐观虎斗,这建安城便指日可待。
      如何将二人挑拨开呢。细作提到了一个人,便是建安城长公主李秾华。她是唯一能同时牵动两人的人。若是能为我所用,则局势一定大好。
      正苦恼着,却听一声音清冷响起。
      “父王,儿臣愿随使臣出使建安。”
      众臣咂舌,见这五皇子燕洵不急不慢的向前施礼。
      “儿臣,愿意入赘。”

      许是重农的缘故,春分刚至的这天建安城内家家户户总要坐席庆贺,以求来年风调雨顺。皇家也不例外,不光是白天皇上亲登祭坛祭祀,待甩鞭的公公伴着斜阳甩出十二声巨响时,便在金銮殿内大摆宴席,以彰威严。更何况最近皇上操心着长公主的婚事,各位皇亲贵族总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套套近乎的,今年便都携了自家贤子良才来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入得了长公主的眼。若是被看中了,那便是飞黄腾达之举。故而这次的春日宴,注定热闹的不像话。
      白天还是晴空万里,入夜就变了天。风乍起,吹动玲珑阁内满堂的金幔。
      婢子关了窗,回身道:“公主,外面热闹的很,要不咱还是去吧。”
      “不去。”
      秾华懒洋洋的卧在摇椅上,咬了一口脆灵的黄瓜。
      打上午祭祀时她就听说了,这晚上来的说是为这春分庆祝的她自家的亲戚,其实还是来让她挑选的适龄青年。这样的大型相亲现场,去了就等于给自己找不痛快,她才不去。
      再说了,近日皇叔已近足月,身上沉重,今日连早朝都告假不来,这宴席想必也是不会去的。皇叔若是不去,她去了也不会欢喜。
      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便伸了腿,把黄瓜顺手一扔,兴致勃勃的唤唐灿来陪她翻纸花。
      “可是。”那婢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唐灿一个眼神打断了。
      “好嘞公主,哎可是您不去的话,那皇上和摄政王该多失望啊,您也好久没见摄政王了不是。”
      唐灿应声搬着机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起。
      “哎,那我明日早上去找皇兄撒个娇不就行了吗。”
      秾华摇头晃脑的挑纸花,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一抬头。
      “你是说,皇叔也去了?”
      唐灿憋笑,装出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应声道
      “是啊,这刚才皇上第三次差人来请您的时候我专门打听了。摄政王今日响鞭刚过便到了,都在等您呢。”
      秾华心中一喜,忙把纸花都推到一边,忙手忙脚的指挥起来。
      “春渥!把我那件绿色镶牙的袍子拿来。”
      “慎儿,快帮我梳妆打扮!快!”
      婢子们又惊又喜,忙应下声来开始忙活。
      秾华突然气鼓鼓的扭头看向正在偷笑的唐灿
      “你为什么不早说!”
      “公主也没问啊。”
      秾华想了想,还是皇叔要紧,便不与他计较。
      “你待会就别跟着了,在这厅内好好温习课业。”
      “啊。”
      唐灿近些日一直被逼着习书练武,看来这长公主是真的咬准了让他考取状元了。
      唐灿还想再试试能不能今日偷个懒的时候,却见长公主已经收拾妥当,站在他面前,一脸灿烂的问他怎样。
      原先就知公主美丽,初见时更是惊为天人。见惯了公主平日霓裳羽衣,绮罗珠履。如今却是轻轻一身绿罗裙,黄丝绦,恰合着玲珑腰肢,头发清雅的挽了两个髻,别了一支东海珠钗,看似不经意,却又别出心裁非常。清水出芙蓉得模样,更胜当初。
      “秀色空绝世,馨香为谁传。”
      唐灿不由得感叹道,今日刚学的两句诗用来形容公主再合适不过了。
      “这诗什么意思?”
      “公主美绝得意思。”
      秾华莞尔一笑,提了裙摆向他告别。
      “那就好。”
      说罢匆匆忙忙得向金銮殿跑去,身后跟着的婢子也忙跌跌撞撞追着。
      公主美绝,只是这跑步姿势还是过于大方了点。唐灿失笑,拿了书便回屋去了。但愿不要出什么差子才好。
      殿内虽已开席,却静得不像话。众大臣面对眼前佳肴,却无一敢动筷。有胆大得臣子偷偷打量着圣上得脸色,暗道不好,三请长公主都请不来,皇上准是动气了的。可如今又不好发作,若是这时不小心顶惹祸上身。心知缘故却无从下手。只好低了头熬着时间。
      再看坐在圣上左手侧得摄政王,依旧是面无表情得平静样子,本就苍白得脸上如今更白了,许是腹内不适,一只手紧紧攥着腹前得布料,一副不大爽快得样子。
      堂下众人皆垂了头,心中暗道苦楚。本事来带子孙求一个飞黄腾达得,这时要出了差池怕不是就此断子绝孙了。
      丁长宁产期将之,这几日已经开始感觉腹部发硬的疼痛,这种绞疼就连他也忍受不了了,只能终日告假在床上卧着。
      想来还是有些委屈的,这半月未见,秾华也不知来看看他。虽是前两日因礼物的事与她闹了不快,可他毕竟大着个肚子,难道还要他主动去找她求和不成?他可是她皇叔。
      可今日不同,这春日宴说是家宴,却也有公主择婿之意,他得来看着,一是为了向朝堂内外表示他对皇上的忠心,二来是帮秾华挑好如意郎君,再来是见见她。闹着半月不见面,确实想了。
      可谁知这秾华确是三请都不来,他派顾绩去跟着黄门去瞧瞧那丫头是否是身上不快,本还担心的紧。可却听顾绩说:
      “阁里的人还专门问过王爷您来了没有。”
      “那她来了么?”
      丁长宁端起酒杯掩饰内心的慌张。
      “公主说她忙着翻纸花,就不来了。”
      顾绩小心翼翼的扶住了丁长宁气的发抖得身体。
      好,好的很。他不与她计较,主动挺着肚子来赴宴,她到还摆起架子了。既然不想来那还过问他干何。
      丁长宁气的只觉鼻头发酸,居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他不想给这幼稚无耻的丫头生孩子了。
      想到这肚子却更加抽痛了起来,他差点痛呼出来,一旁的顾绩想来扶他,却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不来便不来吧,有本事以后也别来闹腾他。
      顾绩见主子这一副怄气的样子,心里可是担心得很。正当顾绩打算把长公主绑来让主子开心时,却听到黄门惊喜的呼声,一声长呼终是打破了这片宁静。
      “长公主驾到!”。
      这一声惹得满堂之下又惊又喜,丁长宁恍然的看到那绿衣丫头确确实实的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对上了他的视线,她却没有躲避,反而迷了眼露出了笑容。
      原本听着黄门的惊呼秾华还想伸手捂她嘴,本来就想趁着宾客喧闹的时候溜进去,说不定还能免一顿骂,这一声确确实实把她推在了万众瞩目之下。
      她瞧着宴会上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果然瞧见了皇上脸上挂着明显的责怪之情,暗呼不好。随即提了裙子徐徐上前,朝着皇上行了礼。
      “皇上。”接着扭头朝着丁长宁“皇叔。”
      瞧那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倒也是不大在意。这一路上她也想了,皇叔既然今日肯来便肯定也有和好的意思,她可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再说了,皇叔本就面薄,不跟她似的可以仗着宠爱随意撒娇使坏,说不定皇叔心里早就不怨她了,她可得把台阶给他铺好了擦干净了,让她皇叔开开心心的下来。
      见两人都不说话,秾华眼珠咕噜噜的转了一下,便徐徐欠身道
      “本宫来迟了,是因在玲珑阁见到了祥瑞之兆,想着这春分既是要祈祷福瑞,心里欢喜的紧,便诚心祈祷了一会儿,以求上天保佑我朝百姓安居乐业,风调雨顺。还望皇上和皇叔赎罪。”
      说罢慢慢抬头瞅着皇上,悄悄摆出了一副饶了小的吧小的以后再也不犯了的表情,可圣上却缓缓开口。
      “哦?你倒是说说,什么祥瑞之兆?”
      丁长宁也饶有兴趣的抬眉看她,身体斜斜的倚在软引上,等着听她该如何收场。
      可见这小丫头却是不慌不急。笑着说
      “本宫阁内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翠绿的鸟儿,本想叫唐灿赶出去,那鸟却不怕人,直接飞到了本宫的妆奁上,发出了‘春发,春发’的叫声。倒有春来发几枝的意思。心想这该是天上的神鸟,来托本宫给皇上报喜,今年我大殷定当风雨调顺,多发新生。”
      说罢浅浅一笑,扭身嘲堂下众人施礼致歉。到引来了堂下吸气的声音。这长公主生的冷艳,笑起来却多了一份柔和,可真不亏是顾盼生姿。
      皇上点点头,心想这小丫头肯解释就已经有长进了,今日这事也算可以含糊过去,便招手想还她入座。却听一声音响起。
      “这天下哪有翠绿的鸟,臣等从未见过。长公主巧言善辩怎能服众,还请长公主领罚。”
      张宰相起身拱手。好你个张合甫。秾华闻言冷眼看他,正琢磨着该如何答复,却又听一声音响起。
      “这翠绿的鸟臣是未见过,但臣相信这鸟一定存在,并今日为公主传去佳音。臣见今日公主穿了绿裳,定是为臣等传来喜讯,望臣等皆能沾福。臣等,谢过公主。
      张合甫一愣,往身后看去,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顶撞他,却未见有人。回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亲儿子正与他并肩而立。
      见到父亲正盯着自己,张宇心里是冷汗狂流,悄悄的往旁边诺了一步。
      这人她是见过的。秾华心想,却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但她还是冲他莞尔一笑。
      “臣谢过公主。”
      张宇施礼,引得殿内众人纷纷附身施礼。
      “臣等,谢过公主。”
      皇上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便问丁长宁
      “这青鸟的事,摄政王怎么看?”
      这皇上怎会不知两人的心思,秾华送礼的事早有人告知了李胤,他却不好插手。再加上,这丁长宁肚里的孩子是谁的,他也一清二楚。如今自家妹妹惹了为她怀胎十月的人,他也不会护着,若是丁长宁今日未消气,他便照旧惩罚秾华。
      丁长宁懒懒起身拱手
      “这青鸟飞进了公主的闺阁,依臣看,日后派人多注意玲珑阁附近别出现鸟兽,扰了公主清净就好了。”
      秾华心下吐出了好大一口气,心里便喜悦起来了。皇叔这是给她台阶下呢。
      入座后便趁着人声鼎沸拉了自己的机案,一屁股坐到摄政王身边。
      见那人还是懒洋洋并不想在意她的样子,便也不敢有所行动了,垂了头在机案上,盯着她的皇叔看。
      却听那人徐徐开口
      “你盯我作甚?我有你那纸花好看?”
      不知为何心中的情绪随着见到秾华的那一刻起便烟消云散了,就连这孩子都安生了不少。丁长宁轻抚着肚子,却被那丫头一把抱住了胳膊。
      “皇叔!”秾华撇了嘴,鼻头一松。忙在丁长宁肩头蹭了蹭,闷声道
      “我好想你啊皇叔。”
      话软意浓,丁长宁心一下就化了。可想到刚刚那人为了翻纸花都不来看他,还是有些生气,便做出冷淡的样子。
      “多大了还撒娇,成何体统。”
      嘴下这么说,却未曾拒绝她。秾华咧嘴笑得灿烂,伸手去够丁长宁的腰,一下一下帮他揉着。丁长宁倒也受用,不自觉的把身体倾向她,一来二去倒有了暧昧的意味。皇上默默的饮酒,这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皇叔,我刚刚在阁内真的见到了一只绿鸟。”
      秾华认真的看着丁长宁为她收拾螃蟹,心想这手可真好看。自进宫起她便要学多重礼仪,就连这吃饭都吃不痛快。食螃蟹最是麻烦,因此她多是不吃,可又馋得很。丁长宁见她唉声叹气的样子,便每每摆了脸为她收拾螃蟹,有时并不能像现在这样并肩席坐,他便让顾绩把螃蟹给她送去。
      可丁长宁只是瞥了她一眼,秾华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我信你个鬼。”的意思。
      “真的!”
      秾华大惊小怪的吸引他注意。
      “那绿鸟叫了许久,却并不是春发春发,而是携了枝叶来摆成一列,却怎么也摆不齐,因此她便唤着“‘对不齐呀,对不齐呀。’”
      丁长宁一愣,却见秾华突然凑了上来,离他近得很,就连她吐出来的气息他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丁长宁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呀,皇叔。”
      秾华却没察觉有什么异常。接过那碗肥蟹便大快朵颐起来。没注意到丁长宁还怔在原地,小心的吐着气。
      心里的期待有些落空是怎么回事。丁长宁收回了理智,有些尴尬的端起杯盏。
      却不知一旁顾绩也一脸的期待落空。他习武多年,凡事讲究利落干脆,见这长公主和自家主子多年保持这种状态,再加上王爷产期将至,长公主也不来照料,他都替他们着急。要不是身份摆在那里,他顾绩非得把长公主绑回王爷府,给俩人下药成亲不可。
      每每见王爷腹部胀痛的难受模样,顾绩这种想法便加深一次。可又见长公主有个风吹草动王爷便寝食难安的样子,又怕自己不小心伤了公主惹王爷心动,便罢了。
      “你是说,你便是那绿鸟了?”
      丁长宁好笑的看着她。
      丫头刚刚沉着的样子确实惊艳到他了,可如今吃个螃蟹蟹黄都要沾到脸上了,依旧带着那孩童模样。心里欢喜的很,只觉她可爱。
      “顾绩,那本王的手帕来。”
      有孕后便时刻带着手帕,如今正好给这丫头擦嘴了。
      顾绩打量着一脸茫然的秾华和略带笑意的王爷,心里细细的想了一下。王爷这是叫他给长公主擦嘴呢。
      王爷是在考验他的臂力吗。顾绩恍然大悟。
      “是。”
      顾绩掏出了手帕。
      “长公主,得罪了。”
      丁长宁伸出的手落了空,怔在原地,却见顾绩已经三下五除二给秾华抹了嘴。
      “谢,谢谢?”
      秾华依旧茫然的看着他们,不知为何皇叔的脸又黑了。

      待事后反省过来,顾绩冷汗不止,好在当时觥筹交错间不断有人来敬酒,王爷倒也是没有功夫为难他。
      这朝堂之下的人是最会看眼色的,如今这建安城最大的三股势力都在这金殿之上,便一个个互相使眼色,各怀鬼胎的上来敬酒。如今又正是这讨好长公主的好时候,不一会儿,秾华案前便排起了长队,众朝臣纷纷举着酒杯等着谄媚。
      秾华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皇兄此时比她这里还热闹,她若是推辞了,岂不是让皇兄没面子。
      便一杯杯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听着这些上来讨好的人们的话语,倒也觉得有趣非常。只是不能再与皇叔靠在一起,心里倒有些遗憾。
      “长公主。”
      秾华抬眼,是那张宰相的独子张宇,刚才帮她解围那个。
      只见这张宇恭敬的举着酒杯,弓腰施礼。
      “刚刚父亲大人多有得罪,还望长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说罢抬眼朝长公主笑了一下,又故作害羞的垂头。实在有些做作忸怩之态。
      一旁宁长宁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靠在软引上悄悄打量着,见那人这副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但不知为何又有了那怀胎三月的害喜的感觉。
      好啊,你爹处处针对我,你却这般谄媚我。
      秾华不知所措的看向皇叔,却见他没有要理他们的样子,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不会,张宰相为人正直,我又怎会往心里去。”
      “公主果然大度。”
      说罢,又是立马垂头,忸怩之姿,更甚刚才。
      “听闻长公主近日茶饭不思,臣深深担心,便叫人寻了这坊间一流工匠打造的胭脂人偶来献给公主,望得公主一笑。”
      茶饭不思?怎么回事?
      丁长宁咂舌,也顾不得摆架子了,反而细细打量起了秾华。瞧着脸上是掉了些肉,消瘦了些。这腰更是是盈盈一握。几日不见,这丫头怎么瘦成这样了。
      感觉到了旁边炙热得目光,秾华顾不上应付对面那人,忙扭头宽慰道。
      “没有的事,皇叔不要担心。我身体好的很。”
      丁长宁刚想开,却被一声音打断。
      “茶饭不思?张公子怎知公主茶饭不思?莫不是收买了公主身边人来讨好公主?我说张宇,这可不公平啊。”
      只见张宇身后得队伍中冒出了一个脑袋,那便是建安首富钱家得小儿子钱万贯,秾华是认得得,她兄长钱万三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没想到他也来了。
      只见这钱万贯人如其名,不止穿金带银,就连这头上束发得发冠都是用一片片金叶子搭成得金冠。此刻站在她面前,秾华只觉得晃眼。
      偷偷打量了一下皇叔,虽是身怀有孕,却依旧能看出他身形修长,翠竹之姿。今日穿了改制的月白纹丝织礼袍,腹部宽宽松松的,想必摸来手感定是极好的。
      秾华偷偷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向旁边挪了一小下。
      “公主,这胭脂人偶再精细也不过是寻常之物,今日臣为公主寻来一夜明珠,这是臣托商队不远万里从西州运来的,平日放于屋中定能为公主解闷。”
      秾华好奇的打开了他递上来的盒子,顿时笑道。
      “原来这叫夜明珠啊,多谢你的好意了,只是这东西万三兄之前已经送给我三个了,再多一个我那屋里便睡不着觉了。还请你拿回去吧。”
      丁长宁闻声皱眉,何时她屋里摆了别的男子送的礼物。
      还一摆摆三个?
      秾华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发出的酸味,因为此时对面的人群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这是臣为公主寻来的金镶玉,祝公主福泽延绵。”
      “俗!公主请看,这是臣托江南才子南宫泽作的春夜喜雨图。望公主笑纳。”
      “公主,臣与那西洋人学了他们那里的戏曲,好不明媚,臣唱给公主听如何”
      “那不如文竹兄唱歌,臣弟为文竹兄伴舞可好。公主,臣献丑了。”
      一群人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围住了长公主的机案。嘴里都念叨着自己的礼物有多珍贵,颇有攀比之意。期间还有人放声歌唱,又见一人突然起舞,旁边还不乏人拍掌叫好。
      秾华只觉头脑混胀,朦胧中向身后靠去,倚倒在丁长宁怀里。
      “公主!殿下!”
      众人慌了神,忙围住了公主,却见她慢慢整了眼,吐出了几个字。
      “皇叔,皇叔。”
      丁长宁担心的紧,忙摩挲着她的头。
      “皇叔在,皇叔在。”
      秾华示意他靠过去,丁长宁附身听她低声私语。
      众人皆屏气凝神,却见王爷怔住了,不知为何红了脸。
      秾华却笑了,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只一瞬间便昏昏睡去。
      丁长宁心里五味杂陈,愣了一会便示意顾绩把机案前的众人遣散开。他轻轻扶起秾华,向李胤请示:
      “殿下,长公主喝醉了。臣送她回去。”

      丁长宁教顾绩把人抱紧阁内,扶了渐重的腰身坐在床边,细细看着榻上小丫头的睡颜。
      巴掌大的脸蛋略施细粉,掩盖了一些稚嫩,反而精致出了一种锐气。如今因醉酒脸上红扑扑的,倒是出了一种妖艳的美。
      刚刚她昏睡前在他耳边低喃了一句话,到使他现在耳根子还发烫。
      “我好喜欢皇叔啊。”
      小姑娘顿了顿
      “皇叔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丁长宁暗暗叹气,他又何尝真想把她嫁出去。他日日夜夜翻看那些适龄青年的名单时心中就隐隐作痛,今日那些大臣顶着敬酒的名义来靠近秾华时他确确实实心里不舒服了。
      但那又如何,他提醒自己。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他背后是这万里江山。若是他为了私情将这些都抛之不顾,那这天下苍生该如何自处?
      他抬手替秾华掖好被褥,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皇叔。”
      丁长宁一愣,但见那丫头没有醒过来的意思,随即转为淡淡的浅笑。这丫头是怎么看他的呢,若是,若是知道他腹中孩子是她的,她又该有什么反应呢。
      是喜,还是忧?
      丁长宁任她抓着手,看着她的睡颜,甚是安心。
      可却见秾华脸上有一滴泪滑过,轻轻的打在他的手背上。丁长宁忙伸手去探她额头,怕她是做噩梦了。
      “秾华不怕,皇叔在呢。”
      秾华依旧睡着,可拉着丁长宁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丁长宁就任着她拉着,侧身坐在床褥上。许是压迫到肚子里那个了,丁长宁有些不大好受,便唤顾绩去给他端碗安胎药。
      顾绩本还想劝些什么,却还是没开口,转身领命去了。
      丁长宁就这么坐着,看着秾华。好久没有这样看着这小丫头了。
      丁长宁想。不似在那终南山的时候,那时小丫头也不怕他,天天跟着他逗他笑。他教她唤他皇叔,她却喜欢喊他长宁长宁。喊完便给挤出两个梨涡,自己笑得很开心。丁长宁那时还未曾动心,只是问她笑什么,她却一本正经的说,唤喜欢的人的名字,总是会开心的不得了的。
      想到这,丁长宁不由自主的笑了,然后轻轻的对着床上的小丫头说
      “秾华,秾华。”
      颇为认真,颇为专注。仿佛这一瞬,可以成为永恒。
      “长宁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是我的就好了。”
      小丫头梦呓一般悄悄地吐出了这句话。
      丁长宁吓一跳,却见这小姑娘睡迷糊了,又嘟囔了几句又翻身睡去。
      丁长宁忙附身去看她,果然这丫头睡觉总是不老实待在引枕上,和之前一模一样。丁长宁把她的脸捧起放在软引上。扶着腰坐直身子,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轻声道
      “是你的。”
      “你要做娘了,秾华。”
      又静了好久,算了算时间宫门该下钥了。见那小丫头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丁长宁便准备抽了手。
      可他稍稍一动,拿小丫头却惊着一般坐起身来。
      “救我。”
      秾华醒后见丁长宁就在她面前,心里顿时欢喜的不得了。身上却实在是乏力,便又露出了狗狗一般的笑容。
      “皇叔!我还以为在梦里,没想到你真的在我这。”
      秾华兴奋的一把抱住了丁长宁。
      丁长宁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她。
      “莫得胡闹。”
      秾华见他一直揉着肚子,知道是孩子有不安分了。忙伸出手给他揉着。
      “你倒说说梦见我什么了。”
      丁长宁假装不经意的问她。
      “我才不告诉皇叔呢。”
      秾华撅嘴,有些疲惫的靠回了软引。
      “我头晕。”
      “教你喝那么多的酒。”
      丁长宁嘴上嗔怪,手却取了醒酒汤一勺一勺的喂过来。
      “我那不是怕吗。”
      “怕什么?莫不是怕那好酒不够喝的?”
      “我是怕我不喝,他们就该去敬皇叔了。”
      秾华顺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醒酒汤,皱皱鼻子吐吐舌头暗道好不腥气,忙唤屋外的唐灿把她的酸梅子拿来。
      转而继续说
      “皇叔不能喝酒,皇叔肚子里有小团子。但要是真有人敬了,皇叔准是会喝的。因为不能让我皇兄没面子。”
      吃到了酸梅子,秾华朝丁长宁眨眨眼睛。
      “皇叔见我可有长进?”
      倒是个会疼人的。丁长宁心里一阵暖意,可面上还故作不在意的样子。
      “以后不能喝那么多了,若不是我在你身边,今日喝晕了,谁把你送回来我能放心。”
      “那以后我更要黏着皇叔啦。”
      秾华说的一脸认真。趁丁长宁没反应过来,便抬了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胳膊。
      “这是作甚?”
      “我要黏住吗,以后便这样带我出去吧皇叔。”
      丁长宁果然笑了,摇着头看她
      “你呀。”
      顾绩端着药进来时撞见两人这副暧昧的样子。顿时后悔不已,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把丁长宁的安胎药放下之后扭着脸不看他们。
      “主子,你的药。”
      说罢便逃也似的跑出去了。果然又被唐灿笑话了一番。
      “皇叔为何喝药。”
      秾华忙去探他的额头,却被他抓住了手。
      “孩子快出来了,近日闹得狠。”
      丁长宁松手后便不去看她,扶着腰去喝药。
      秾华懊悔不已。偏在这时候惹他。忙下了床跟在他身后搀扶着,让皇叔慢慢坐在椅子上。
      随即坐在了对面,一脸诚恳的对他道歉
      “皇叔莫怪我,我也实在不知那东西——我也想着去王爷府找皇叔道歉的,但我阁里的春渥说她之前在王爷府的时候就见王爷不快时喜欢一个人静着,我就没去看看皇叔。”
      说着便垂了头,撅起了嘴,悄悄看着丁长宁的脸色。
      可皇叔这次的不快更加显而易见了。
      “你和那婢女能一样么?”
      相处这么久居然还要从别人嘴里听法子对我。丁长宁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摆了脸不想看她。
      可那小丫头猫儿似的,一步一步的贴了上来,蹲在那里慢慢帮他安抚闹腾的腹部。
      “乖,乖,不闹爹爹了,是我不好,你出来了以后帮你爹爹撒气哈,现在可别闹他啦。”
      见那人面上稍有松动,便准备慢慢站起身来。
      “皇叔可别生我气了,我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了——唔。”
      秾华话音未落,却正好赶上那人扭头看她,不知为何,那两瓣唇便碰在了一起。
      好温软啊,秾华心想。
      丁长宁忙推开她,一手扶住胸口喘着粗气,一边忙端起安胎药喝了个干净。
      秾华也是一脸不知所措,可心里还是有丝欣喜闪过。她见丁长宁一脸的震惊和怒气,忙上前解释。
      “皇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丁长宁却不听她解释,径直的站起身来挺着肚子朝门外走去。
      秾华站在原地急得跺脚。
      她真的不是故意吃他的豆腐的啊。
      “公主,这又怎么了。”
      唐灿见摄政王怒气冲冲的走了,忙跑进来询问公主。
      “唐灿。”
      “哎。”
      “近日多去拿些耳伤药吧。”
      “这是为何啊。
      秾华失魂落魄的坐在了椅子上。
      “我又把皇叔给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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