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高校级人偶师》林允敏

3、＜泳泳＞

　　人偶们的存在将从我的身上夺走东西。

　　我在看见＜杀人鬼＞的那一刻就意识了这一点。

　　这个东西倒不是指可以触碰到的肢体，或者是内脏类的东西。是更为抽象的概念，比如情感。

　　我发现的原因也很简单。

　　在看见＜杀人鬼＞的同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对红色的喜爱。

　　这件事很好判断。

　　毕竟我现在也只能看见红色嘛。就算再怎么厌恶的东西，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下也会多出一种可以算作抖M的难以割舍的感觉。而我对于黑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却在＜杀人鬼＞的出现后变的完全无感。

　　嘛，虽然是对我来说是没什么必要的情感。但是我主动想要扔掉和有人提前偷走了我的东西可是两个概念。

　　简单说。

　　我不爽了。

　　我不爽当然不可能就自己不爽下去。不仅要搞一通罪魁祸首，我至少还要拉上几个人一起不舒服。

　　打定好了要折腾别人的恶劣计划，我心情好上了许多。终于有了点想要乖乖干活的心思了。

　　于是我把＜杀人鬼＞翻了一天才终于找到的第一位人偶尸体拎了出来。

　　人偶是女孩的年纪，很小一只。因为失去了生命而眼神无光。匕首捅进了她的太阳穴，血从右脑流下来的剂量不算大。

　　应该死得不算太痛苦。

　　我想，把女孩的尸体搬到了设计台上放好。

　　还行，还能修。

　　我把匕首从女孩的大脑旁侧拔出来，忽略带出的脑浆用纸糊上伤口。一边随意清理着现场，一边一手按在伤口固定。眼神扫到女孩空荡荡的脖子上，我下意识地啧了一声。

　　所以说——活过来什么的——麻烦死了啊——

　　人偶的完美性可是全都被破坏了啊。

　　我说过吧。我是超高校级的人偶师，也就是同类属的设计师。是会沉溺于自己作品的作者。

　　如果还是不能理解的话。

　　你觉得天才会喜欢一模一样的东西吗？

　　就像我创造＜杀人鬼＞时为了满足人设，增加他的抗打耐磨性，用的材料是极难塑形的钢化陶瓷一样。我在做这个人偶时，自然也做了别出心裁的设计。

　　女孩模样的人偶是双层的，好比俄罗斯套娃——＜泳泳＞有两个模样可以转变。

　　小时候总玩过变形金钢之类的玩具吧，把挨个互相卡住的部件扳开。展开来的就会是高大的机器人了。把＜泳泳＞，也就是现在躺在我面前的女孩拆开来，所有零件全部展开，我就可以看见她的另一个模样。

　　前提是，我的＜泳泳＞还是个普普通通可爱爱的人偶。

　　目光又一次扫过女孩光溜溜的颈脖。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来。

　　烦了，全都死掉好了。

　　那个什么狗屎吧啦的叫圣杯的东西。我的眼神失去高光。等下一次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金尿盆。

　　庞大的黑气从背后凝聚实体，翻涌着升腾。

　　小先生整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只留着一只红色的眼睛莹莹发着光。在这种可怕的气场下，＜杀人鬼＞都很有眼色地默默闭上了嘴巴。在没有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贴着墙溜了出去。

　　呜啊，真可怜。

　　惹了小先生的人。

　　哪怕是＜杀人鬼＞，在此时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想着。

　　与此同时，被念叨着的小先生打了个喷嚏。

　　“啊，什么嘛，居然走掉了。”

　　我揉揉鼻子，一抬头就见原本站着＜杀人鬼＞的墙根没了人影。

　　切，本来还想让他帮忙做个工具人来着的。

　　不过既然人走掉了就没办法了。

　　目光重新聚在女孩身上。

　　“＜杀人鬼＞都还会保留钢化陶瓷的抗性，”我鼓起单侧脸颊，用食指来回戳着女孩的颈脖，“你又是怎么回事啊？给我好好地特别起来啊！”

　　嘛，不过这也肯定是不可能的就是了。

　　毕竟已经死掉了嘛。就算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肯定也不可能看见了。

　　手下的力气渐渐增大，手指移动的速度也提了上去，我瞪着死鱼眼开始思考。

　　已经是尸体了。

　　就这样随意地摆在家里有点不太好吧。

　　泡在福尔马林里？

　　啊，等等，不行。那不就显得我好像什么变态收集癖的杀人魔一样了吗？

　　“嗯……”

　　我陷入沉思。

　　“嘀。”

　　一声脆响猛然打断我的思路。声音夹在我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和有人敲门之间。

　　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转头寻找声源，然后在背后摆放着的水杯倒映的画面里看见了于光芒间浮起的女孩。

　　“哈？”

　　我发出一个音节。

　　真的特别起来了啊。

　　……

　　粉红色的召唤圈于女孩的脖颈里浮现，一圈一圈地向外延伸扩大。最终形成了足以包裹住全身的大小，覆盖在女孩的身体上空闪耀。

　　然后就是＜泳泳＞的变化。女孩还未发育完全的身材逐渐有了曼妙青涩的曲线，四肢拉伸伸长。象征恶魔的红色小角从浓厚的粉色卷发里突出，尾巴绕了一个小弯的幅度。

　　身穿白色死库水的可爱型少女赤着脚站在我面前，有一人身高的砍斧被抱在怀中。＜泳泳＞平板着小脸看向我。

　　“小先生，＜泳泳＞很有用。”

　　不用丢下我。

　　同时在脑海里多出来的声音这么告诉我。

　　我砸了下舌。

　　不用和不要，一字之差，这个我会是怎样难搞的角色已有了定义。我可是才刚刚想好＜杀人鬼＞的合理处理场，突然又多出来一个真的麻烦死了。

　　我掀掀眼皮，第二形态的＜泳泳＞和我差不多等身高。见我看过去，嫩粉色的大眼睛便直勾勾地回望过来。空荡荡的眼神只能让我联想到死寂的大海深处。

　　“小先生，请留下我。”

　　我可以为你奉上胜利。

　　“……”

　　我掩住嘴，往后退了两步。

　　好危险。

　　这个家伙好危险。

　　可以随意使用的工具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具有诱惑力，简直就是把答案放在快开学前一天的学生面前或者把限量蛋糕放在我认识的五条生物面前一样。几乎让我直接就败下阵来。

　　但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说全不留就绝不可能留下一个。我下了狠劲，捏住肩臂内侧的嫩肉。

　　不行啊，有了一就会有二。到时候快乐的一人世界就会渐行渐远了，半个青梅竹马的泽田纲吉还没给我留下深刻教训吗？不要随随便便把可疑人员留下住啊！

　　捏的力气有点没控制住，内侧的肉被我掐青了一块。我“嘶”地一声松开手，终于冷静下了先前无法克制的激情。

　　“不需要，我自己就可以。你负责安静的当个等待扔掉的垃圾就好。”

　　我如此说。左眼刻着无，右眼刻着感。

　　“我很有用。”

　　但＜泳泳＞不亏是我花费大工程的项目，面对我这般恶劣的态度，粉发少女的脸依旧如一地维持平静。甚至还主动向我靠近，试图抓住我的衣角。

　　“我和＜杀人鬼＞不一样，我比他有用。”

　　伴着这句话，长着恶魔红色小角的少女以行动向我证明了她话语里的正确。白皙纤长的食指，在接触到我衣角到瞬间如同水一般化了开来。

　　不，不太准确。

　　是＜泳泳＞的手穿过了突然之间如同水一般化掉的我的衣袖。

　　你看。

　　虽然＜泳泳＞没有说话，但是我从她玻璃质感的粉色瞳孔里望见了这两个字。微微带点骄纵的任性。

　　我摁住了下唇。

　　我犹豫了。

　　别想多了，好可爱这种感情当然是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的。我只是因为这份能力本身动摇而已。

　　能够穿透一切阻碍的融水性。

　　无论是暗杀，快速移动，隐藏……在各方面都可以运用的到。

　　我轻斜脑袋的角度。

　　＜泳泳＞不明所以地盯着我，跟着我侧过头。

　　破案了。

　　虽然没有直观的感受无法确定＜泳泳＞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孩子和＜杀人鬼＞一样缺乏人类的常识。不过好在和＜杀人鬼＞不同，＜泳泳＞是属于还可以自由涂抹的白纸。

　　哼嗯…

　　“喂～，有人在家吗？”

　　什么人在窗外喊了一声。我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有着粉色波浪卷长发的少女赶在我开口之前截住话头。

　　“我去开——小先生只用坐着就好了。”

　　她说，抱着怀中锋利的武器穿过了墙面。速度快的像一抹粉白色的影子。

　　被她的举动一打岔，我一下子想不起先前脑海里闪现的念头。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刚刚猛地一顿是什么原因。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蹦起往楼下冲。

　　可恶啊，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我努力迈开死宅的双腿。

　　那个声音也过分耳熟了。

　　尤其是那种吊儿郎当的欠揍语气，只是隔了几个月没听怎么就忘了那个烧成灰我也会立马掉头就远离的祖宗啊！

　　“等——”

　　“迟了一步哟～”，戴着眼罩的男人顶着冲天的白发移交踏进我家的大门，进来时还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地低了下脑袋。

　　“好久不见，诶呀果然还是那么小只呢。”

　　他是故意的。

　　确信了。

　　裤子旁的手攥紧了。我退后几步站到了门附近的小阳台――三步的台阶上。回到了平视五条悟的高度，我满脸麻木，尽最大限度地温柔：“滚回去，七喜精。”

　　七喜精丝毫没有被人讨厌的自觉，臭不要脸地就挤过来想要和我勾肩搭背。

　　“什么嘛，真冷淡耶～”，他有意使用了女子高中生的甜蜜语气，“我们可是兄弟啦～”

　　“爬。”

　　我言简意赅。但是很憋屈地意识到自己绝对躲不开这个B要来和我贴贴的手臂。

　　五条悟如果不是咒界最强，坟头草都会碧波荡漾连成一片海洋吧。

　　我有理有据地如此确信。

　　一米九成年男性的重量眼看就要熟练地压在我头顶，我心下麻木的同时扭曲了神情。

　　“唰。”

　　属于尖锐的武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粉发少女从地面跃出，无波的面容上樱唇轻启。

　　“滚开，别碰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