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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闻嘉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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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一处庭院式豪宅,皎月清辉洒落,镀上一层清寂。
白昼将车熄了火,就停在大门前。
门禁系统有人脸识别,她几乎不需要停留,便一路顺利的到了闻嘉木卧室前。
一路上都没遇到人,家里的保姆司机都不见踪影,别墅空荡荡的,只有白昼高跟鞋敲在木地板的声音。
推开门,却没看见本该虚弱躺在床上的人。
不是说刚做完手术出院吗?
一阵轻灵的钢琴声响起,白昼侧耳听了听,判断出应该是三楼琴房传来的声音。
可刚经过二楼静室,便瞧见坐在楠木太师椅上的闻嘉木。
中式缎面纯黑西服,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闭着眼冥想,旁边刚煮开的茶壶咕噜噜响。
原来是音箱里传出来的琴音。
白昼在厅前站了一会儿,见闻嘉木一动不动,像是不知晓她来了似的。但很显然,除非他耳聋,否则肯定是知道的,毕竟她一路走来,高跟鞋的声音并不小。
已经说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他以心脏病复发为由骗来,偏偏她就算知道这是他骗人的把戏,可还是不得不来走走过场。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闻嘉木始终没有睁开眼的打算,白昼轻轻皱眉,走到他旁侧的椅子上坐下。
其实白昼并非做事没耐心的人,只是对闻嘉木缺少耐心而已,但今次,算是有求于他……又或者说,想心平气和的跟他谈谈,自然得耐住性子。
许久后,闻嘉木终于睁开眼,毋需转头,余光便能感知,白昼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她难得认真的看着闻嘉木,神情认真的问他,“闻嘉木,为什么非得是我?”
闻嘉木没有马上回答她,反而挺给面子的稍稍思索片刻,然后开口,“因为,你有趣,比较好玩吧。”
是他死水一般静谧,灰白单调的生命中,最明媚张扬的那抹色彩。
可这句略带戏谑的话,却又一次让白昼炸毛。
面对他时,眉头就没舒展过,险些拧成一股结,“你如果只是觉得好玩,只要你闻大少爷招招手,大把的人前仆后继来陪你玩,你想怎么玩都行。”
“而我,没那闲工夫,也没兴趣陪你玩儿。”她冷笑着站起身,觉得自己没有和他继续商量的必要。
临走还不忘刺激他一句,“我还要去看男朋友录歌,先走了。”
可她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他明显威胁的话,“爷爷让你过来照顾我,可不是让你看一眼就走的。”
蛇打七寸,他很精准的拿捏住她的软肋。
白昼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必须要获得白老爷子的认可和支持才行,那她也就必须要听老爷子的话。
真庆幸,这丫头不是无欲无求的人,否则还真拿她没办法。
“你现在看起来,可不象是刚出院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再说了,她什么时候会照顾人了?闻家的私人医生保姆一大堆,轮得到她来照顾?
“闻嘉木,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这拙劣的借口。”白昼冷着一张小脸,语气有些重,“生病了,就去看医生,看我是没有用的。”
闻言,闻嘉木脸色肉眼可见的黑沉了下去,转头看了看白昼,然后将桌上一个信封推过去,冷漠开口,“看看这个。”
白昼不耐烦的拿起信封,哗一声撕开,里面是四五张高清照片。
但从角度来看,显然是偷拍。
两个空旷的街头拥吻的人,正是白昼和傅时夜。
白昼眼神冷下来,将照片丢回桌面,轻嗤一声,“怎么,我和男朋友接吻犯法了?”
“男朋友?”三个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闻嘉木起身站到她面前,低头俯瞰,审视道,伸手捏住白昼秀气的下巴,迫使她抬眼对视,“除了你,有谁认可他的身份?”
白昼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皱眉嫌弃道,“别碰我。”
闻嘉木气急反笑,言语讥讽,“别的男人碰你就可以,偏我不行?”
“因为我喜欢他,但不喜欢你。”白昼对他向来是不留面子,也从不客气,怎么伤人怎么来,哪里最痛刀就往哪儿捅,“闻嘉木,你凭什么管我?”
闻嘉木明显动怒,情绪起伏渐渐变大,声量都拔高一度,“就凭你我之间的婚约,我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一字一句,拿白昼最反感的婚约回敬她,只要她还想成为白家下一任的继承人,那就必须得应下这婚约。
可白昼却并未如他意料之中的吃瘪,反倒是弯唇一笑,“不是吧,闻嘉木,老一辈人口头定下的婚约,你竟也当真?”
“这婚约能不能作数,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闻大少爷还真是……口味独特啊。”白昼嗤笑出声,在闻嘉木冷戾的视线中站起身,抬指点在他胸口,“放着那么多慕名而来的名媛千金不要,偏要喜欢别人的女朋友?”
红唇吐出的话,字字诛心,“你若是不介意婚后我包养十个八个小狼狗什么的,那就形婚呗,无所谓,闻大少爷若喜欢这些绿帽子,我可以多送给你几顶。”
闻嘉木伸手按在她肩头,用力到手被青筋凸显,“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这圈子里商业联姻,婚后各玩各的大把的是,我不过跟随潮流而已。”白昼忍着肩头传来的痛意,赌气般的故意气他,“闻大少爷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好好看看我能玩得多开心。”
白昼说完,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可人还没踏出雕花门,便听见身后哐一声,闻嘉木捂着心口重重倒在地上。
他本就刚出院,身体尚且虚弱,因为白昼要来,强撑着为了看起来精神些,他不想在白昼的记忆里,只留下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白昼惊愕回头,看见他痛苦的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几步跑回来,想将地上的人扶起来。
“闻嘉木!”
可闻嘉木就算清瘦,那也是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她费尽全力也无法将人扶起来。只好跪坐在地板上,将人半抱住,虽然不是头一回见他发病,但还是有些慌了神。
“你怎么样了?药呢?药在哪里?”
白昼翻出药喂他吃下,费力的将人扶到沙发坐下,她要打电话给私人医生,被闻嘉木按住。
她转头看过去,却对上男人一双漆黑的眼眸。
“从前,你明明也喜欢过我……”闻嘉木此刻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直直望向她,“你忘了吗?”
小时候陈年的心事被他戳破,白昼眼神闪了闪,她的确没法否认,年少时,也曾为他心动过。
青梅竹马一块长大,闻嘉木打小就优秀得令人发指,同龄的小孩儿里,没有任何人可与他相提并论。
各家长辈们提到他,也都是赞赏,可最后,却又不得不叹息一句,“可惜了。”
是很可惜,先天性心脏病,
他很讨厌那些人,总用那种遗憾又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小的时候,那些孩子一听他有心脏病,就都害怕靠近他,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或是身上有什么肮脏又可怕的病毒般。
父亲总安慰他,小孩子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可他也是小孩子啊,为什么他就得懂事,然后谅解孤立他的人呢?
唯有白昼,肯将自己的糖果和玩具都分给他,也不害怕他。
闻嘉木记得年幼时,一次长辈们的聚会上,他头一次跟随父母出席。
以往身体不好,几乎很少让他出门,自然也没有相熟的小伙伴们,唯一的朋友,就是偶尔被父母带着来串门的白昼。
在那些小孩都远离孤立他时,是白昼主动牵着他的手,奶声奶气的说,“嘉木哥哥,我们去吃蛋糕吧。”
在那些小孩在背地里讥讽嘲笑他时,是白昼捡起脚边的鹅卵石就朝人家砸过去,凶巴巴的维护他。
闻嘉木看着面前妆容精致艳丽的白昼,喃喃道,“是你主动到我面前,是你主动牵我的手,也是你自己说要一直陪着我……怎么,难道长大后,小时候说的话,就不作数了吗?”
白昼艰难开口,“小时候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谁都有年少不知事的时候。
那时候的喜欢不是假的,但年少时的喜欢,朦胧又容易破碎。
现在不喜欢了不是假的,不同于年少是懵懂无知的喜欢,现在的喜欢,是爱,是想共度余生的厮守。
可她现在喜欢的,已经不是他了。
十三四岁的女孩,正是情窦初开时,可十四五岁的男孩,却正是反叛孤僻的时候。
他时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与人说话,也不理会白昼。
少年对感情一无所知,迟钝又缓慢,等很多年后,才惊觉,当初跟着他身边那个,会甜甜的冲他笑,会乖乖的喊嘉木哥哥的小姑娘,早已经不见了。
她的眼睛,再也不会因看见他而发亮,她的世界丰富多彩,奇幻迷离。
她去更远的地方闯荡,在更辽阔的天空翱翔。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需要她,而不是她需要他。
即使没有闻嘉木,她也会有很多很多的朋友,男男女女,无一不是和圈子里优秀能干的存在。
他们都比他更健康,能和她一起运动,一起奔跑,而不像他,只能呆在空寂冷清的房子里,或者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
闻嘉木看着她,眼睛里的光,渐渐黯淡下来,半晌后,终于垂下眸子,“你走吧。”
听到他说让她走时,白昼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那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通知医生过来看看。”
然而,在白昼走出去之前,闻嘉木再次开口喊住她,“解除婚约的事,我会和白爷爷提。”
白昼闻言止步,有些意外的回过头,眼中有不解,而更多的是欣喜。
但闻嘉木紧接着一句,“但我有一个条件。”
听见这话,她秀眉不自觉轻蹙,不知道闻嘉木又想耍什么花招,“什么条件?”
“陪我回一趟老宅。”
见白昼迟疑,闻嘉木淡淡开口,“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回来后,我会主动解除婚约。”
最终,白昼点头,“行。”
如果由闻嘉木主动跟爷爷提,那么她这边就不会再有任何压力。
“那等你身体好一些再……”
“明天。”闻嘉木直接打断她,“明天一早启程。”
白昼仍旧皱着眉,似乎在考虑他目前这身体状况能不能行,但闻嘉木轻笑一声,问她,“怎么,担心我?”
“……”白昼无语收回视线,转身朝外走去,“明天一早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