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之九家[穿书]》南雨北风

3、进城

　　等到宁自泊清醒，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

　　阳光刺眼，闭上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金色。

　　把自己半撑起来，感受到一阵凉意。这才后知后觉，昨夜是逃跑出来，只穿了一件单衣，山里的温度本就比外头要低些，加上又过了夜，露水打湿了衣裳，山谷里风一吹，凉飕飕的。

　　他抱住自己打了个哆嗦，在夏天里感受到了饥寒交迫的滋味。

　　如此惨状，不由得记恨起阿书这个始作俑者。

　　宁自泊语气不好喊道，“阿书？阿书？”

　　这一次阿书没再躲着，回应了，“有事？”

　　宁自泊被这无所谓的态度激怒，颇为恼火，“没事会找你？昨天去哪儿了？”

　　阿书听着语气很是幽怨，活像个质问丈夫夜不归宿的怨妇，他沉吟一会儿，告诉宁自泊，“我昨天打探情况去了。”

　　宁自泊生气，“打探什么情况？！昨天我差点被土匪砍死，你打探了什么？”

　　阿书正经道，“这个世界是你创造的，我其实也没太搞明白。昨天我观察这个世界去了。”

　　宁自泊没好气，“你观察到了什么？”

　　再回答，阿书语气中居然带了点忧心，“宁自泊，这个世界的日子，可谓是相当不太平。”

　　宁自泊心头警铃大作，“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很乱？你这担忧又是几个意思？”

　　你是这本书的书精，你还担忧？！

　　阿书咳嗽两声，给宁自泊解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也不熟悉吗？毕竟当初你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只写了十句话，我是没什么力量的，而且整个世界的架构也不甚了解。昨天我去看了看，发现它运行的……比较诡异。”

　　“等等！”宁自泊打断了阿书说话，“我先找个地方坐下，我怕我接受不了。”

　　他找了个稍微舒服的位置，压压身边的野草铺了个坐垫，又靠在了树干上，这才示意阿书继续。

　　阿书说道，“这个世界没有外国，总共只有一块大陆，一个国家，就是如今的夏国。大陆以外都是水，住着各种妖魔鬼怪、神仙精灵。国家虽然有律法，但是执行力不大，藏污纳垢的事情多得很，百姓的日子过的比较艰难。虽然也讲道义，但是遵守的人不多。总的来说，上头的人不太管下头的事情，人也比较丧良心。”

　　“因为你女主的设定是封神榜里的女神，这个世界是封神时代的延续。”像是怕宁自泊理解不了，阿书还尽量给他比喻着解释了下。

　　“就好像是封神时代换了个现代背景，这么说，是不是比较好理解了？”

　　一句接着一句，仿佛一个个重磅炸弹，炸的人头昏眼花。宁自泊连连摆手，不，他理解不了。

　　阿书接着说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妖怪吃人，这里有个天道衙门，专门管妖魔鬼怪害人的事。你家女主李道开了个缘来馆，加上天庭的力量、阴之九家、天道衙门，还有其他精怪雄踞一方，以及人间的统治者。各方势力很复杂，你作为一个平民出现，活的小心翼翼一点就好。”

　　阿书叮嘱，“记住，千万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哪怕是一棵让你觉得不对劲的树，都要赶紧跑路。”

　　看宁自泊一副喘不上气要死要活的表情，阿书知道这是给他科普过渡了。

　　好吧，他承认他有点夸大其词。但是！初到异世界，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可人还是得好好安抚，阿书说，“你先别太害怕，妖鬼害人不会太明目张胆，注意点就没什么大问题。毕竟这里还讲科学，妖怪害人的事情如果太多，也讲不了不是？城市里治安会好很多，咱们先往城里去。在被妖怪吃掉之前，你得先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宁自泊腹诽，都这样了，还讲科学呢？看来天道衙门管理的确是不错。

　　心下稍安。

　　“对了，”阿书忽然想了起来，“这里流行金银硬通货，你手上的银链子还能换几个钱。”

　　宁自泊张开的嘴巴再次闭了回去，刚想问这里的货币，特么居然是金银这种硬货！行了，口袋里都是废纸！

　　一展望未来，只觉悲从中来，他欲哭无泪，“你特么给我说这是有点乱？这是乱的可以！还简单的复制黏贴？你这是只记得复制忘记黏贴了！”

　　“冲我吼什么吼这可是你写的小说，要怪就怪你自己！”阿书委屈。

　　“不行，我不能这样走剧情，你得给我改！”宁自泊怒。

　　“改不了，你是作者，你能改吗？”阿书凉凉反问。

　　一句话，彻底把人堵了回去。

　　昨晚疯疯癫癫的乱跑，居然还误打误撞的给他跑到了大路上。

　　看着面前这条熟悉而亲切的水泥路，宁自泊眼尾微微湿润。

　　他踏上了水泥路，顺着大路一路前行。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可阿书提醒他，越早到外头越好，千万别再在林子里过夜。

　　宁自泊深以为然，他也不想继续在森林里呆一晚。

　　想他们二人，一个是此世界原作者，一个是这个世界的书精。说起来，那都是属于“统治者”、“大天神”那个位置的，结果竟还要为求保命四处逃窜……

　　可悲可叹。

　　到了中午，日头越发毒辣。宁自泊又渴又饿，真没了力气。

　　阿书忽然惊喜道，“宁自泊，看！前头有个小屋！”

　　宁自泊心中欢喜，又有了点力气，撒开丫子跑了进去。

　　本以为里头住了人，能讨一点吃的喝的，却发现这是间空屋。

　　四处打量一下，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上有个破烂的铺盖，断了腿的桌子，放了几块缺了口子的破碗，墙上还挂了件打了好多个补丁毛须须的大衣。

　　他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到了床上。

　　心想自己真是堕落了，一天前的他还是有洁癖的他，现在的他只要有个能躺的地方，管他上头有没有什么虱子跳蚤？

　　实在是没吃的，宁自泊认命的取了一块碗，在后山就着泉水洗洗干净，接了一碗水给自己灌下去。

　　这一餐算是喝水喝饱了。

　　冰凉的泉水让他又生了些许力气，宁自泊准备离开。

　　如今他满脑子都是赶紧走出这个鬼地方，尽快在镇子上找个活计干。

　　临走之前阿书叫住了他，“宁自泊，把铺盖带上。”

　　宁自泊楞了一下，“这堆破烂……”

　　阿书打断他，“你现在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还嫌弃人家破烂？能保暖就行了。再说了，这个铺盖你不是说干净的吗？”

　　宁自泊无奈，确实，刚才躺上去的时候发现，这床铺盖看着破烂是破烂了点，可是还挺干净。估计有猎人会时常来住几天，这才卷了家里的破铺盖过来。

　　阿书仿佛有读心术似的，“你是不是想着这是人家家里的破铺盖呢？我告诉你，不是？这世界里穷人穷的要命，就这种铺盖，是穷人家标配。你现在也是个穷人，赶紧收拾了偷走！”

　　“不是……”宁自泊有点无语，“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都说了是穷人家标配，你还把人家铺盖卷走。那我偷走了，主人回来，他用什么？”

　　阿书理直气壮，“谁叫他不锁门？只能怪他自己。就跟你来这个世界没有一点金手指只能怪你这个作者一样。”

　　宁自泊不干，指责阿书，“你是人品败坏，道德沦丧！”

　　阿书气愤，他可是一心为宁自泊打算，竟然还不领情？

　　“哼，人家生活在这个世界，要弄一床铺盖那是分分钟的事，你可是个外人。我告诉你，不偷铺盖，今晚上你睡大街连报纸都没得盖。”

　　“我可是摸清楚了情况才给你忠告，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真是怪让人生气，宁自泊一甩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路上两个家伙互相怄气，最后还是宁自泊先低头，“我这么累，再带个铺盖走到明天也走不出去，还不如去城里换了银手链弄点钱，自己买一床。”

　　阿书哼哼两声，算是作了回答。

　　这段路比他们想象的要长，从天亮走到天黑。

　　好在天黑之前，宁自泊终于走到了城里。

　　老天还是厚爱他的，出了森林来到的地方是个小城市，到了晚上依旧灯火通明。

　　见到城市的那一刻，宁自泊激动了起来。

　　他大步奔进了城里，莫名的感到高兴。

　　欢快的步伐没走几步，很快沉重了起来。

　　走到马路上，看着穿的光鲜亮丽的人们，宁自泊看了眼身上的单衣，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原来自己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

　　他贴着路面走的小心，生怕撞到别人。

　　早上起来脸也没洗，在泥巴地里滚了又滚，估计脑袋上还夹了枯草，活脱脱一个土包子。

　　宁自泊扪心自问，如果他在街上碰到像如今这般的自己，是否会拿同样异样的眼神看他？

　　答案是肯定的。

　　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宁自泊的背弯了下去。

　　越在路上走，越是往边靠，他几乎是贴着墙根，贴着桥沿在走。

　　一直以来，他都是个体面人。这样的眼神，让宁自泊险些哭了出来。

　　他把目光扭到一边，不敢再去看街上的行人。

　　视线左右躲闪之际，在桥下，他看到了一群和他相似的人们。

　　是了！

　　阿书的声音适时响起，“你躲什么？你可是原作者！给我抬头挺胸！”

　　宁自泊心道，真当谁都和你似的不要脸吗？

　　“去桥洞下找个地方，工地上招工的人会来这里招工。你这张脸，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工作。”

　　他气极，“工地要找也是找力气大的，不许拿我的脸说事。”

　　阿书心情颇好的哼了一声。

　　宁自泊长了个娃娃脸，现在正好调侃他乞丐小王子。

　　在宁自泊往桥洞走的的一路上，阿书喋喋不休道，“大路上不许像你这种乞丐留宿，影响市容，你得去桥洞下。叫你到了晚上去睡公园的板凳或者小巷子，你肯定不愿意。那里是真乞丐睡的地方，加上也不安全，一不留神就被拐卖。桥洞吧，租不起房子的穷人们都卷了铺盖睡这儿，地方宽敞不说，也不影响市容，离招工的地方又近，人多你也安全。工头们都知道找活干的乡下人住这里，习惯来这招人。工地干活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休息，你就坐底下等着，努力一点，不出几个小时就能被人带走。”

　　话听着越发不对劲，宁自泊试探性的问了句，“那种人……会不会也聚集在这里？”

　　阿书“咦”了一声，反问，“你说哪种人？”

　　宁自泊支吾道，“就是那种，出卖身体劳动力的人。”

　　阿书故意装作不明白，“你打工不就是来卖.身的吗？”

　　宁自泊恼怒，索性给他说明白了，“会不会有人把我带到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去？老子只想卖苦力，没想卖.身！”

　　阿书心情颇好，哈哈大笑，“你自己注意鉴别嘛。下头当然会有老妈子，男男女女的都有，人家开店也喜欢添新人不是？有来招工的，也有来揽客的，你可得小心点。看你身无分文，要是进了店没钱付，保不齐就要卖身抵债了哈哈哈。”

　　“……”

　　“我讨厌你。”过了半晌，宁自泊憋出一句。

　　这不是本正经书，太过市侩。阿书就像是社会上他最厌恶的那种老油子，自私自利，荤素不忌，张口闭口都让人难以容忍。日子穷点苦点难过点他都无所谓，毕竟他从小也是吃过苦的人，对生活的的要求也一直不高。可他就是受不了别人粗俗肮脏，一开口便让人无法接受。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他这样清风明月的一个人，这么随和的一个人，因为他而被创造出来的书精，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个晚上，宁自泊没能被任何工头捡走。

　　倒真如阿书所言，有几个小姐来找做他生意，还有来找他一起入行的。

　　旁边的人挤眉弄眼的看他，一晚上拿他逗乐，让他分外委屈。

　　住在桥洞里的人们，一般都是从家里做好了准备出来打工的人，全身的家当都带着，锅碗瓢盆啥都有。到了深夜，大家纷纷摊了铺盖睡觉，只有宁自泊一人还坐在角落里，试图用桥身与人墙抵御夏夜的凉风。

　　他们架起了铁锅咕噜噜的煮开水，宁自泊只能咽口水。

　　河水那么多人用，他宁愿渴死也不喝。万一有人往里头撒尿怎么办？

　　他想好了，熬过今晚，早上去喝公园水龙头里的水。

　　一晚上无数个工头来来去去，工人带着铺盖跟着走了，又有许多新来的人带着铺盖过来。依旧没人看宁自泊一眼。

　　宁自泊瞪着熬得通红的双眼，下定决心，明天，去捡破烂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