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病娇王子驯养后》山倦

1、Period.1

　　流淌着浓血的夤夜暗涛汹涌，宣扬着天马行空的，愤世嫉俗的是行走在它身体里的人类。没有一处的灯光是亮着的，拥有栖身之所的人永不会在夜晚，暴露出自己的藏身之地。

　　潮湿的雾气笼罩在黑街凄冷的街道上。但这里并非荒无人烟，或许仅是今日热闹非凡。新一轮的血月杀死了所有的星光，徒留它秾丽的红光一倾而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是从尸海里捞出的不详月光，照亮着屋檐上每一寸飞掠的影子。

　　穿着黑袍的少女踏着狂乱的夜风前行，她像一只身手矫健的猎豹，稳稳甩开身后动作僵硬的追兵。

　　他们彼此追逐了很久，直到另一头的追兵阻挡了少女前进的道路，她才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听我说，听我说——”她抬起双手，不断地朝空余之地退去。由高大生物组成的“墙壁”密不透风的将少女围在中央，仿佛她是在劫难逃的小鸟。眼前的东西，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物品”更为恰当。

　　借着月色，她能看清这些家伙隐隐露在斗篷外的球状关节。他们高大，皮肤上描绘着诡异的花纹，触碰起来如铁器一样的刚硬。少女很清楚这种长相全然一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们叫傀儡——以活人的心脏，配上魔力回路而给予起生物动能。在黑街的最深处，这种物什多的像是洞穴里的蚂蚁。她眼神暗地里四处乱瞟，试图寻找可突破的薄弱之处。见对方没有回应，正当少女想要再开口时，视线中、突然闪现出一抹寒光来。

　　突然间！散下的侧发被风流所挑起，一阵刺痛在惊愕之余后知后觉地刺激着感官。少女清晰地听见硬物被刺穿的声音，在沉静的空气中嗡嗡作响。

　　“捉拿，风之眷属，尤弥娅。”

　　听到这个称呼，少女…不、尤弥娅的瞳孔猛地蜷缩起，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凶狠无比。为首的傀儡无机质的声音冰冷地响彻在这个夜空，伴随着一阵又一阵起伏的声浪。尤弥娅微俯下身将手放在大腿一侧，只要一使劲就能拔出宽衣遮蔽下隐藏的匕首。她戒备地看着从诸多傀儡的拥簇中走出的兽人，“谁又能料到绿皮帮也加入了恶法师的麾下呢？”她恶意地声音沉了又沉，泛着寒光的双眸一迎上蜥蜴兽人琥珀色的眼睛，以嘲讽的语气继续道：

　　“你说是吧？”

　　“蜥蜴人马洛。”

　　马洛摊开手，他无奈地说：“你知道黑街里没有绝对的立场，我亲爱的尤弥娅。”

　　“你招惹了伊诺克，谁让你招惹了伊诺克。”他在尤弥娅冷漠而讥讽的目光中啧啧叹息。蜥蜴人马洛拍了拍手，每一声沉闷的响声都是致命地符号。傀儡们应声举抬起作为炼金产物的手臂，尤弥娅紧绷着肌肉，她捞过匕首挽了个刀花横置在胸前。殊不知她所做的一切，在马洛眼中不过是困兽徒劳的顽抗。

　　马洛摇了摇头，无不怜悯地说：“你知道的，在这个魔物主宰的时代，谁招惹了恶法师谁就别想再活命。”尤弥娅不屑一顾，她嗤到，“对那种背叛了诸神盟约的家伙，也就只有废物才会对其卑躬屈膝。而任受差遣的你，不过是条伊诺克的狗罢了。”

　　“随你怎么说好了，我可不在乎。”马洛对尤弥娅的恶言视作耳旁风。在他眼里，尤弥娅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在没有死灵法师的状况下，谁也不会把死人话放在眼里。他收回一只手，余下的那只在邪恶的注视下缓缓举平。尤弥娅的身体几乎紧绷到极点。她用力地捏着手中的匕首，刻意正对在内腕的白色宝石隐晦地附着起浅淡的光芒。

　　她无所畏惧地紧盯着马洛和他的傀儡们，手中沾过血的匕首能够砍下所有障碍的头颅。那些注视着她的眼球中，闪烁着象征灾厄的血光令她感到厌恶。包括今天的月亮，不详、实在是太过于不详了。在今晚出门，实在是她出生到现在做过最最糟糕的决定。

　　天空中寂灭的星光，深巷中惨叫的饿殍，到现在都聒噪的盘踞在如墨夜空的乌鸦……

　　马洛的声音和乌鸦的怪叫糅杂在一起，与那些球状关节干涩的响动一并，并不显得很清晰。

　　蜥蜴人尖细冷滑的声音，像贴着耳廓钻进的耳道里，他说：

　　“去地狱里耍你的小花招吧，尤弥娅。”

　　“傀儡们，”蜥蜴人装模作样地合上了眼睛，他绷直的食指朝着半空点了点。

　　“我撕碎她。”

　　然而，声音倏地落下了地。如铡刀砍落异端者的头颅，这却成了执行者的遗言。

　　咚……

　　重物砸落。

　　视线无限凝聚的刹那，仿佛连傀儡眼目上灾厄的血光也被定格。一切静谧之中，流动的只有从颈部喷爆而出的血花。可怖的猩红色，象征着绝望与死亡的猩红色。尤弥娅硬生生遣散了在刀锋上蓄势待发的风，因为她看见马洛的头毫无征兆地

　　——掉下来了。

　　变故来的太快，打的人措手不及。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尤弥娅的身前。血花脏污在少女惊愕的面庞，空气被熏染的粘稠，散发出一股浓厚的、甜甜的血腥味。

　　“呃……”尤弥娅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半是自我安慰地嘀咕到“风神可不会这么对待她的眷属，这算得上太溺爱了。”傀儡们动作突然停滞下来，紧接着，这群失去灵魂的炼金容器突然发出故障的声明。

　　傀儡的战栗，这是多么令人恐惧的场景。

　　乱颤的血色瞳孔飞速的旋转成幽灵般的残影，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重量不断压迫着这些拥有铜墙铁壁硬度的人形物件。尤弥娅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球状关节开裂的痛呼让她能听见胸腔中剧烈抨击的心跳。傀儡在她的视线中被压扁，拆解，最终——悄无声息的膨胀着，爆炸成漫天盈盈暗光的齑粉。

　　尤弥娅屏着呼吸，她似有所预感地朝着左前方望去。在那里，有一道瘦长的人影被今日阴森的血月拉长在破旧的灰砖街面。她在尘埃与散落的齑粉中，很难看清楚前方浸没在绯红中的原貌。

　　一秒。

　　两秒。

　　三秒。

　　无数个呼吸的瞬间过去了，她和神秘的人影遥遥相望。就在尤弥娅认为自己脱离危险，不会成为无头女尸或者骨灰被扬干净时……

　　那个黑影晃了晃，然后……倒下了！

　　他倒下了！！！？

　　在脑中闪现过无数种可能过后，尤弥娅决定转身就走，不要惹火上身。这年头愿意出头当英雄好汉的屈指可数，但别有所图的可多如牛毛。不管是死是活，尤弥娅都决定不要牵扯太多。

　　于是她踏出一步。

　　往后退了三步。

　　她踏出两步。

　　往后退了二十步。

　　尤弥娅：？？？？？

　　草。（人类语

　　风之眷属不信这个邪，她卯足了劲儿在小腿蓄力往前一蹬。结果这一次，风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半空中的风向骤然逆转，一股强大地推力将尤弥娅往反方向扔去。她在半空中被锁死动作，无形的枷锁桎梏住了她的四肢，让这个狡猾的盗贼犹如待宰的羊羔。

　　时间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作用在她身上的时间从体感上被无限延长，直到最后、“嘘——”她撞上一个冰冷而柔软的事物，温热的吐息裹挟着优雅的嗓音，缓缓渡进她的耳内。

　　这是在人类的怀抱中。尤弥娅准确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却也仍不住猜测着：或许是精灵？或许是血族，或者是亚人……总之，她的脑中乱成了一团。这样带有亲昵感的姿势，让她知道自己正在被一个人形生物抱在怀中。但尤弥娅并不能因此感到安心，反而，陌生气息的接近令她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疯狂叫嚣着“远离”的讯号。她睁开眼，黑的像众神墓地的夜晚上，一轮仿佛狞笑着的赤色圆月明晃晃地挂在夤夜的幕帘，也攫取着她所有的视线。

　　这是不幸的，被月光诅咒的今晚，才会令这场闹剧唯二的幸存者如此倒霉。她嗅得见血腥味，或许是马洛的，也可能是身后之人的。还夹杂着一点松香，这是尤弥娅唯一知道的香，勿入黑街的大少爷身上就有。后来，那位大少爷，成了黑街众多的尸骨之一。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空，接受着这不到黎明就不会消散的月光，源源不断对她的诅咒。

　　神秘的黑影叫她安静，她就装作哑巴，省的一会儿舌头变成一串可怕的绿头苍蝇。

　　很快的，僵持被打破了。血月之下，一双冰冷的手缓缓触碰到了她的脖颈，带着薄茧的指腹却依旧细腻的有如最上等的布丁。那种温存在耳尖的热度，携着冷淡的触觉暧昧地贴上了她的颈根。尤弥娅下意识地扬起脖颈，她像一只溺水的天鹅一般因恐惧而产生无法抑制地颤抖。

　　这源于灵魂深处的臣服欲，以古典的语调，带着少年发育期间雌雄莫辨的声音——“坏女孩，你该为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付出代价。”多么温柔，多么体贴，蕴含着的叹息却令尤弥娅感到阵阵心悸。

　　月亮，苍白的月亮。

　　你的今夜，真是好瘆人。你流淌着胎血似的光辉——是想孕育某种邪恶，还是杀害某位不凡？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这月亮看的久了，让人好害怕……拥抱着尤弥娅的少年，并非她的情人，也并非他的兄长。月光下，他虚虚睁开了白蔷薇似的眼皮，那双啜饮着月色的蓝眸显现出异常愉悦却又平静的矛盾神色。

　　他收拢了自己攀附在少女脆弱脖颈上的手指，像是在掐碎一株美丽的玫瑰。他多么小心，又多么沉醉……亲手摧毁一种浪漫，何尝又不是在创造崭新的艺术呢？尤弥娅不知道，她清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

　　“你说，该支付出怎样的代价才最恰当呢？”

　　他笑了。

　　笑自己刚才救了她，又要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因而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