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沙雕狐

3、苏醒

　　血红的世界里，母亲的头颅突兀地从半空坠落，又骨碌碌滚进一旁的血洼之中。

　　那双原本柔和的眼睛渗出两行血泪，死死地盯着萨尔琉斯。

　　瘦弱的臂膀仿佛生出了无穷的力量，即便没了生息，依旧将怀里的孩子紧紧箍住，藏在残躯之下。

　　窒息绝望，泪水卡在眼眶，连喊叫都无法做到。萨尔琉斯咬住母亲胸前的衣服，不敢将视线移开半分。

　　银色的光芒剧烈颤抖，昭示主人此刻内心的痛苦。

　　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活下来。

　　“这就是梅琳家那个？”

　　“听说被清理队发现的时候全身都是血。”

　　“他的父母为了救他都被魔物给杀了。”

　　“真可怜。”

　　“听说全城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无数嘈杂的话语从四面八方涌来，直直劈进大脑。做工结束后，妇人们总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讨论最近的新鲜事，其中最绕不开的话题便是梅琳家那个在魔兽潮中活下来的小侄子。

　　刚开始只是窃窃私语，在触及到小萨尔琉斯直勾勾的视线后，她们心虚地将眼睛望向别处，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犯人。

　　而后，背后的议论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理直气壮。

　　“那孩子怎么总是那副表情，不哭也不笑，真是渗人。”

　　“快回来小伊莱，别跟他待在一起。”

　　“走开，走开，你这个被诅咒的坏家伙。我们才不要跟你玩。”

　　坚硬的石子砸在身上，猩红的鲜血随即涌出。

　　“哈哈，小怪物被砸破脑袋喽。”

　　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挥挥手，召回自己的小伙伴，“嘿，伊莱，快点过来，难道你不怕被小怪物吃掉吗！”

　　说着，他将手放在脑袋上作怪，嘴巴大张，滑稽地模仿着从大人们口中听到的魔物的模样。

　　被点名的孩子犹豫着看了萨尔琉斯一眼，小跑着回到同伴身边。

　　“说不定他已经被魔物寄生了，不然为什么没被魔兽吃掉。我妈妈说了，魔兽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孩子。”

　　“别说了哈迈……”

　　“哼，我才不要。”他不服气地撞开同伴，像一头被激怒了的小牛犊子飞快地跑开，两个人渐渐远去。

　　鲜血顺着睫毛流淌，稚儿孤零零地静立在原地，随后伸手，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血迹，又仿若无事发生一般转身离去。

　　银色的光球忽明忽暗，像是一盏即将熄灭的烛火，摇摇欲坠。

　　黑雾察觉到机会，立刻张开一道巨大的裂口将光团完全吞噬。

　　倒在地上的青年双目紧闭，双手因巨大的痛苦几近痉挛。周身魔气疯狂涌动，朝着眉心汇入。

　　衣襟下，起伏的胸腔前正有什么东西散发着若隐若现的微光。随着时间流逝，光芒越来越盛。

　　丰沛的神力被转化为魔气，随后更加猛烈地将光团绞紧，一道道黑雾如同触手攀附其上，争先恐后地要将光团吸干。

　　但这远远不够，老主教的意识如同饥肠辘辘流着涎液的恶狗，迫不及待地闯入光球内部。

　　终于，他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米粒般大小的金色光点静静地漂浮在这片银色的空间之内，随着周围的神力波动缓缓飘荡，看起来温顺且无害。

　　宛如一叶无根的浮萍，没有丝毫的特别。

　　但老主教却立刻锁定目标，他急不可耐地将金色光点吞吃入腹。

　　一切都在依照他理想中的步调发展，简直顺利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被巨大的兴奋砸晕了脑袋，老主教此时此景竟难地生出了一点舐犊之情，他决定给萨尔琉斯一个痛快。

　　老主教心中不无遗憾，毕竟萨尔琉斯确确实实是所有孩子中他最喜爱的那一个。

　　他养育了他整整十五年，为他赐名，是他给与了萨尔琉斯新生。
　　而今，这个孩子自然该将他的全部回馈给他，包括生命。

　　以及“萨尔琉斯”这个身份所拥有的一切。

　　老主教志得意满地想着，在察觉到银色神力急剧动荡后，也只是表现得犹如一个面对正在闹脾气的孩子的大家长一般。他操纵着黑雾，高高举起黑色的尖刀，打算给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一点点教训。

　　老主教此时是如此自信，自然不能发现倒在地上的萨尔琉斯不知何时起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并非是萨尔琉斯原本的瞳色，反而是黄金一样的绚丽。浓郁的金色宛若金沙，缓缓在眼底流淌，转瞬就已溢满整个眼眶。

　　与此同时，被老主教吞食的金色光点撕开了无害的假面，磅礴的力量呼啸涌出，在老主教尚未反应过来时就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肮脏的灵魂，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黑雾也在金色巨浪下被彻底撕碎。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银白光团回归平静，金色光点居于正中，被“欺压”了许久的银色神力欢快地绕着光点转圈，即便没有实体，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亲昵依赖。

　　一缕极细的黑气隐匿在丝丝缕缕的黑雾碎片之间，悄然远离。

　　在它离开这具躯体的瞬间，微小到几不可查的空间波动出现，然而更快的是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萨尔琉斯”将手缓缓举到眼前。

　　在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金色双眸的注视下，刚才还在试图逃窜的黑气瑟瑟发抖地蜷缩起来，完全没有发现禁锢着自己的这只手突如其来地顿了一拍。

　　金色褪去，萨尔琉斯再一睁眼便看见手心那缕正极力隐藏自己存在感的黑气。

　　看起来如此弱小又无助，但它散发出的阴冷不祥远比老主教入魔时来的更加猛烈。

　　如果将老主教的力量用邪恶来形容，那它便代表着极致的黑暗，能瞬间将所有活物吞没的黑暗。

　　真是奇怪，萨尔琉斯漠然地想着。

　　这样的黑暗力量如今竟然在他的掌心恐惧瑟缩。

　　那么，它与老主教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寄生还是共生......

　　亦或者......这就是老主教感染的魔气本源。

　　萨尔琉斯清楚地知道目前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他无法看见自己的瞳色变化，但不论是身体内涌动着的远超从前的巨大力量，还是手心这缕沾染了老主教气息的黑气，都在告诉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银白色的神力自手心涌出，比以往更加强大，气息也更为浩瀚。

　　黑气痛苦地挣扎，幻化出一道道人类面孔，或苍老或稚嫩。他们挣扎嘶吼着，最后奄奄一息地被烧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