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珑令符》parasol

118、乐未殇 ·《二》

　　脑部CT、一系列抽血照片子都做完了，翌日看到诊断结果一切正常后，栗牧马不停蹄的冲出医院。

　　“牧哥，等等我……”程子俊气喘吁吁跟在后头，快速在栗行的微信聊天窗口点了发送，一反手将手机黑屏塞入裤兜里，继而感叹道：这哪是刚从医院里躺了半个月的病人哪！

　　在病房里，栗牧询问了白雪碧的下落，程子俊回了一句：“自从你昏迷不醒后，这猫又野没踪影了！”

　　“你还记得是从哪儿捡回来的么？”

　　“学校临街的那条弄堂里。”

　　学校建造于湖边，离市区颇远，景色怡人；临街是个古镇，弄堂两侧商铺林立，因国庆假期，来往的学生却反而不多，莫名有种冷清的意味。

　　兜转几圈，无果，程子俊拉扯住栗牧进了一家奶茶店，点了两杯奶绿，用自己的零花钱逼迫栗牧暂且乖乖坐在靠窗的桌子前，关切道：“具医生可没答应你出院哪！”

　　栗牧的眼神仍流转在窗外：“我已经没事了。”

　　程子俊吸溜了两口奶茶：“从报告来看，表面上确实没事了，但从现在的行为看，牧哥，你这很反常哪！”

　　栗牧合了合眼，几乎一夜无眠，眼底些微泛青，他研究了一晚上，现下又下意识的握住左手，绷住面庞发力。

　　程子俊的眼神越来越古怪：“牧哥……你到底咋了？”

　　栗牧松了力，无声叹了口气，玄瑟只是一枚普通的古戒，哪里能变出珑琴来，作为唯物主义的新青年，两场如真的梦境，无意间竟教他动摇了信念。

　　“程子俊。”栗牧忽的撇来冷峻的面庞。

　　程子俊一怔，咬住吸管只顾眨了两下眼，等待栗牧的下文：“你相信……平行世界，或者，穿越时空、梦旅人之类的吗？”

　　“丫的，”程子俊噗嗤一笑，“还说我小说看多了，栗牧，你真的没事吗？来，我看看……”说着，他就要伸手去触对方的额头。

　　栗牧巧妙的微一侧开，神色极为认真，看得程子俊缩手没再打趣，一本正经回道：“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我是没有遇到过，所以我不信。”

　　“或许，真的有一个时空在未可知的另一端，有另一个我，另一个你，在不同的环境下生活着。”栗牧说话时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惆怅，仿佛他已历经未知的千帆。

　　“唔……”程子俊又吸溜了两口奶茶，认真思考了番，说道：“就算有，我们又怎么能感知或者通到那个世界呢？”

　　栗牧突然有些激动：“媒介，通过某些媒介！”

　　“比如？”

　　栗牧左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比如……梦，东西，动物，自然环境等等！”

　　程子俊秉着不能跟刚刚初醒的病人过多计较，耐心说道：“好吧，就算这样，如果是平行世界，那么肯定有两个自己，假设我从一个世界通到另一个世界，那么在同一时空里就不可能有两个我，其中一个必须死亡或者失去行动，只能存在一个我，不然就乱套了，我说的对吧？”

　　栗牧眼神一亮，狠狠一点头：“对！只能有一个我，所以另一个我必须死。”似乎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栗牧顿了顿，又前倾身子贴近说道：“百慕大三角，万米深海，还有，还有梦，世界上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所以很多事情也是可以解释的通！”

　　程子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牧哥说的都对，轻、轻点啊……”

　　栗牧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讪讪收回不知何时伸出的右手——指尖已将程子俊的腕部掐出了淤痕。随后他烦躁的咬住吸管，吸溜了半天，硕大的黑珍珠堵在吸管口，好一会儿才落了下去。

　　程子俊暗暗揉了揉手腕，细微观察着栗牧的言行，一头雾水悄无声息的浇了全身：“牧哥的手劲，还是这么大哈，怪不得只一棍子，就把学生会主席打得头破血流……”

　　一棍子？头破血流？

　　这小子话题转得还挺滑的，栗牧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程子俊都不会相信的，甚至如他最初的想法一样，那不过就是一个梦罢了。

　　所有的希冀都放在找到白雪碧身上，栗牧不知究竟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冥冥之中，也许那只猫能告诉他点什么，或者印证他那荒诞可笑的经历？

　　鉴于此刻的谈话内容，程子俊提起的这件事，同样也给了栗牧一个好台阶：“那人是学生会主席？你怎么知道？”

　　程子俊总算神色极度认真起来，仿佛这一路以来他都是在小心翼翼陪演：“学校里哪儿没有百事通嘛！”

　　栗牧勉强收起满腹古怪，恢复以往略带痞气的淡笑，冲程子俊点了点手：“你算一个，但记住了，别通到我哥那儿去。”

　　“哪能呢！”程子俊很有眼色的挑挑眉，狗腿的说道：“五岁我就跟你一块儿住军属大院，十几年的交情了，哥们绝对不会出卖对你不利的情报。”

　　栗牧意有所指的用眼神向下瞟了瞟——程子俊的裤兜被手机撑出了鼓鼓的小包，然后他又轻描淡写的哼哼一声，转正身子，两手捧住那杯渐已凉透的奶绿，望向窗外街道，认真对待这位发小难得的大方。

　　“牧哥，你得相信我。”瞧着栗牧把一整杯奶茶都给吸溜了精光，程子俊满意的言归正传：“不过这件事情能这么安然无恙的平息，得亏他是隔壁经管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不是咱学校的，当初看大家都对这个人熟悉的很，还以为是我们学校的什么风云人物呢！”

　　栗牧淡淡嗯了声，不过就是随手教训了一个流氓罢了，这种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小事，他一向不放心上，但是程子俊却非如此。

　　“虽然不是咱学校的，但确实是个风云人物……”程子俊大谈特谈的讲述起了这位被栗牧一棍子爆了脑袋的风云人物，是怎么在嘉城整个大学城得到众女生青睐，流氓的资本是如何的丰厚，学业又是怎样的惊人，越说越激昂，惹得栗牧当场也想给他脑袋爆个开花。

　　“哎哎，这不是担心人家报复嘛，咱们才刚入学，作为新生，你这一来就把别人脑袋开了花，头上的血糊了人一脸，连衣服前面都染红了，整个一凶杀案现场……”

　　“三更半夜在小树林里强.奸女同学，这种人渣不该打死么！”

　　“强.奸未遂……”程子俊下意识辩解一句，这时玻璃窗外晃过去两个人影，下一刻竟见栗牧神色异样的从高脚木椅上弹起，箭似的冲出奶茶店。

　　程子俊先是一愣，而后想要追出去的时候，视线却比脚步更加迅速锁定住栗牧，赫然认出了窗外走过去的两人中，其中一个居然是连辛！

　　心头警铃登时大作——连辛可不就是那位被栗牧爆了脑袋的风云人物！

　　头脑已是一片混乱，程子俊来不及说完的内容，便是关于连辛的事，这下可糟糕了，在事态变得更为复杂之前，他只能尽其所能拦住栗牧，遂立刻拔足追了出去。

　　“牧哥！牧哥！”

　　奶茶店里一恍神的功夫，栗牧已大张双手狠狠揪住了连辛，程子俊生怕他再一激动抄起什么来惹出事端，生拉硬拽竟没有拖动双目通红的栗牧丝毫。

　　程子俊着急了，只得压在耳朵边悄悄说：“强.奸未遂的那个人不是连辛。”

　　气音虽低，但栗牧实打实是听见了，他却揪得连辛更狠了，这神色恨不得生吃了对方，陪同连辛的另一个人是位貌美长发的姑娘，程子俊当第二眼认出了她，是比他们高一届的学姐，更离奇的身份是——她也是那位当天夜里在小树林差点惨遭毒手的受害者。

　　“你们是谁啊！快放手！”学姐脸上已渐起怒意。

　　连辛倒是一脸淡然，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盯住栗牧，“同学，有事吗？”

　　开口嗓音低沉带有磁性，教栗牧的呼吸压抑不住的错乱，心跳似要破胸而出，一模一样的外貌，一模一样的声音，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人，在今日之前，栗牧敢说从未见过此人。

　　“啊，没、没事，我哥们刚出院，认错人了……”程子俊艰难扯住栗牧，边跟对方道歉，边力劝栗牧放手，急得他满头大汗。

　　就在栗牧爆了人脑袋一走了之后，程子俊忙不迭跑去打听事后发展，等他摸出了所以然来，栗牧突然在宿舍里昏睡不醒，直至今日才有机会说起这事，要知道，连辛的后友团已经放言，誓要抓住那晚行凶的家伙，一血爆头之仇。

　　但从两人的神态猜测出，彼此都未认出对方，程子俊冷汗连连后又是一阵春风。当晚月色不明，被血糊了脸的连辛，估摸着他亲妈也认不出；在被害人学姐尖叫声中引来人之际，程子俊下意识就拉住栗牧火速逃离案发现场，连辛定也没有看清袭击他的人。

　　事实证明，程子俊的猜想是正确的。

　　“既然认错了，还不松手！”学姐上前用力推开栗牧。

　　栗牧恍惚中松了劲，朝后踉跄了一步，指尖不小心拉扯了下连辛的肩衣，水蓝格子衬衫带着里头的白T一同朝外移动，拉腾出了连辛胸前佩戴的一条坠链，栗牧双眼不由睁大，整个人怔愣原地，半晌做不出任何反应。

　　玉兰坠！

　　“牧哥？！牧哥？！”

　　程子俊大声唤他，栗牧惊醒，向前一瞧，连辛的背影就快消失在了弄堂拐角处，他慌忙追了上去，拐角的那边，是一条铺满沥青的四向柏油路，除了来往的车流，什么都没有。

　　“丫的，你跑这么快干嘛……”

　　栗牧转身揪住气喘吁吁的程子俊，急迫说道：“给你一分钟，告诉我那个人的全部资料。”

　　“啊？”程子俊咽了咽唾沫，润润嗓子应道：“我在奶茶店都告诉你了啊。”

　　“再陈述一遍。”

　　“那一分钟不够，你得给我十分钟……”

　　“行，多少分钟都可以，一个信息都不许漏。”

　　“不是，你要知道连辛的事干嘛，难道你没发现他根本没认出你么！”

　　栗牧望向蜿蜒道路的尽头，微笑说道：“我要……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