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君不识君》陈十襄

16、第 16 章

　　容川坐在车里，扣门而入。

　　他只扫一眼今晚的沈禅心，顿时愣住。

　　眼前女子身着白色纱衣，身姿妙曼，体态玲珑，冰肌玉骨隔着薄纱尽显在外，像是含苞未放的花朵。她未施粉黛，看似素净清雅，一头墨发披散在身侧，宛若出水芙蓉。

　　容川推车移至沈禅心床前，却是低首垂眸，不敢直视眼前人。

　　两人这般僵持不下，须臾，只听沈禅心主动开口道：“夜色已深，该就寝了。”

　　容川立在原地，像是给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巍然不动。

　　似乎是未听清。

　　沈禅心无奈，只缓缓起身，移步到容川跟前，那体态婀娜，步步生莲。容川只觉一阵女子清甜的体香和气息扑面而来，他感觉到眩晕。

　　沈婵心已站在他面前。

　　容川抬头凝目，眼前的沈禅心眉梢眼角全是风情，只见那樱唇轻启，轻轻又说了一句：“阿七，该就寝了。”

　　声音轻缓，悦耳动听。

　　容川终于从怔愣中缓过神来。

　　沈禅心试探着又问：“我扶你去床上吧？”

　　这句话容川听得很清楚，他点头道：“好。”

　　那神态却极不自然。

　　沈禅心将双拐递与容川，扶着他慢慢坐上床榻。

　　这拐杖是沈青山为容川专门定做，这两日容川已能拄着双拐适当做一些动作。

　　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身下的床榻柔软舒适，与自己平日睡的床铺不一样。帐幔中一股好闻的清香，似乎是沈婵心身上的味道。容川摸了摸被面，被褥柔软，布料光滑。

　　他抬头看看沈禅心，一笑缓解自己的尴尬。

　　此刻又如那日洞房花烛夜一般，两人忽觉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才听沈禅心轻声说道：“你腿脚不方便，我帮你宽衣吧。”

　　那声音低若蚊蝇，恐怕连沈禅心自己都听不清。

　　容川却镇定地回了一声：“好。”

　　可沈禅心作为外来人，对古代的衣袍构造没有研究，只忙碌半天都不得其法。

　　容川看她脸庞通红，显然还未褪去羞赧之色，又因解不开那襟带，神情着急又认真，煞是惹人怜爱。

　　两人离得这般近，沈禅心温热的气息扑到自己脸上，容川如受刑一般僵持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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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袍里层便是容川所说月白色里衣，沈禅心偷偷看了一眼，那里衣半松半紧裹着容川的身体，清晰可见胸膛白皙健硕，身形高大威猛。

　　她慌忙低下头去，作势要去帮他脱掉毡靴，在伸出手的一瞬，目光却定住了。

　　是了，成亲那日，她在红盖头的掩盖下，看见的便是这一双脚，映入她眼帘的，也是这样黑色的靴头。当时他们未曾见面，却在那一刻，她第一次关心起这个男人的腿。

　　容川见她定身不动，问道：“怎么了？”

　　声音无比温柔，仿佛要将人的心融化。

　　沈禅心盯着那靴头，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日。

　　她语气闷闷，说出心中疑问：

　　“我在想......成亲的那一日，你好像没有坐在车里。”

　　容川未想到她会将那日之事提起，更未想到她明明遮着盖头，却看到一切。

　　“是。”

　　他并未否认，语气肯定。

　　沈禅心蓦地抬头，眼神中带着不解，这般严重的腿疾，若就那般站起，该有多疼。

　　沈禅心暗里吸了一口气。

　　容川知她眼中的疑问，便道：“成亲那日我是站立着的。”

　　为何？这话沈禅心未问出口来，她知道容川自会告诉他答案。

　　容川缓缓道：“成亲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我自然要站起身来与你比肩而立。我若坐在车中与你拜堂，一则怕亵渎了这桩亲事，再者......怕日后你被旁人取笑。”

　　短短几句话，竟让沈禅心鼻头发酸。她未想到，两人当日互不认识，容川竟为自己想了那么多，也给了她诸多颜面。

　　沈禅心感觉眼眶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深吸一口气，将那雾气强行压了下去，接着才缓缓脱掉容川的靴袜。

　　距离接骨已近一月，沈禅心查看了容川的腿问道：“腿伤现在感觉如何？可还疼？”

　　容川只扫了一眼自己的腿，淡淡道：“已无大碍。”

　　沈禅心稍稍放下心来。

　　她扶着容川将腿轻轻抬放到床上，说道：“我给你换药吧。”

　　言罢，沈禅心起身下床，拿来药膏。

　　她将容川腿上的夹板小心解下，又拿布巾蘸湿了药汁，轻轻擦拭着容川的伤处。伤口部位已然不再狰狞，腿型也和常人差不多，只在关节处还稍稍有些红肿。

　　沈禅心擦拭着伤口，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伤了他。她怕药汁干的太慢，裸露着双腿容易受凉，每擦拭一下便用嘴巴轻轻吹气。

　　温热的气息喷在容川腿上，触动他的皮肤，也不知道是痒还是怎么着，容川的腿轻轻抖动了一下。

　　沈禅心怕是弄疼了他，轻声问道：“弄疼了吗？”

　　容川摇摇头：“无事，你不用担心。”

　　沈禅心嘴角扬起笑意，接着才又轻轻涂上膏药，最后小心翼翼拿纱布将腿缠起来。

　　月色已深，终是到了该就寝的时刻。

　　沈禅心却磨磨蹭蹭不知怎么开口，自来到此地，她已习惯一人独睡，身边蓦地多出个男子，很不习惯。

　　容川却看似处之泰然。

　　直至他双手撑住身体，挪至床头，安然躺下，沈婵心才松了一口气般说：“那我便熄灯了。”

　　言罢，她下床走到桌前，吹灭了烛火。

　　窗外已是夜色深沉，月光如泻照进屋里，似在地面撒上了一层冷霜。

　　沈禅心借着夜色，摸索走到床边，因光线太暗，不小心磕到了床沿。

　　她闷哼一声。

　　黑暗中听见容川动了一下，讲话的语气也有些着急：”你无事吧？”

　　沈禅心揉了揉碰疼的腿，平静回答：“无事。”

　　那人似舒了一口气。

　　容川睡在外侧，沈禅心需越过容川方能进到床榻里侧去。

　　但容川的身量太长，整个人躺下后几乎把一张床占满，沈禅心只能试着从他脚头处通过，却因天黑看不清，在迈步时绊到容川的小腿。

　　容川哼了一声。

　　沈禅心以为弄疼了他的腿，下意识在他小腿处揉了揉，后又想到伤处在膝盖，便又顺着小腿往上抚了抚。

　　黑暗中的感觉许是格外强烈，沈禅心只觉容川身体猛地一颤，她还未等自己缩回手去，便被容川一把抓住胳膊，黑暗中她猛扑向前，倒在容川怀里。

　　沈禅心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容川拽倒，也不清楚容川怎能那么准确地在黑暗中将自己抓住。

　　此时的她下巴深埋在容川的脖颈处，黑暗中两人贴近，彼此的呼吸和气息听得格外分明，沈禅心甚至能觉察到他脖颈处脉搏的跳动。

　　容川忽然有了一种胡思乱想的想法……

　　沈禅心借着朦胧夜色看到容川深邃的眼里涌动着侵略的光芒。

　　沈禅心知道那光芒是什么。

　　她只在这种光芒中轻轻颤粟，然后闭上了眼睛……

　　容川将头埋进沈禅心的脖颈里，听见她在黑暗中说：“容川，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

　　那声音就在自己的耳侧，容川停顿了一下，而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从沈禅心的脖颈移开，在黑暗总凝望她许久。

　　沈禅心睁开了眼，黑暗中的双眸如星星般璀璨明亮，那眼里没有害怕与抗拒，只有信任与坦然。

　　容川伏在她一侧，撑起一只胳膊支起头，偏着脑袋对她笑了笑，说：“夜深了，好好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