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77、莲花酥

　　“不速之客当真不是个好词，那个公子后来应当是极度讨厌这个词的……

　　本来，婚期将近，就在一次公子宴邀城中纨绔子弟家中饮酒作乐的时候，闯进了一个和尚，那个和尚笨的要死，傻的要命。

　　一进来就指着公子的鼻子骂，说这公子在毁一个女子的一生，若是不钟情于姑娘，放手便好……

　　他一个和尚，他懂什么？他又知道什么？那个公子恼火极了，这时，一同饮酒作乐的一个少爷起身，他父亲掌管的便是凉州城的牢狱。

　　大概也是出于为了向公子家示好的缘故，便主动请缨般的命人将那个和尚拉了出去，公子瞧着那和尚也是心善，便让那少爷丢出去便算了。

　　后来，那和尚被揍了一顿，丢了出去。

　　公子以为这个小插曲不算什么，谁知他想的太简单了……

　　后来，公子听说，那和尚伤还没好全，便四处打听同公子结亲的小姐在何处。吵着闹着要为那小姐打抱不平，找到了那小姐家后，同那公子处一般，也是将它丢了出去。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多了，渐渐的，众人似乎都习惯了那个傻和尚的捣乱，再往后，他被丢出去的次数少了，那小姐也渐渐的喜欢上了那个和尚。

　　公子还和往常一般的收到小姐送来的莲花酥，可是公子吃起来，却觉得莲花酥仿佛开始变得不怎么甜了，渐渐的，变得无味，知道后来，甚至还变得苦的难以下咽。

　　莲花酥还是那个莲花酥，做法、火候、材料，甚至是做点心的人都一直没有变化过，公子知道，是做点心的人的心变了。

　　从无知无畏变得……变得……

　　心有所属了，只是那人，不是自己罢了……

　　直到那一天，小姐拖着那个傻和尚，哭着请求两家长辈，以及那公子，解除婚约的时候，公子才明白，原来……

　　喜欢，终究不是爱……

　　小时候的公子问过小姐，她总是欺负他，是不是因为讨厌自己，她吃着手中的莲花酥，没心没肺的笑着，说：不，她喜欢他……

　　可能那个时候，或者直到定下亲事的时候，更或者直到现在，她都是喜欢公子的，但，并不爱他罢了，一直以来，都是。

　　两家结亲，水到渠成，不过是她还没有遇到那个，能够入她心的人罢了。

　　世间姻缘，或许有的人守在身边的，恰好就是那个人。但更多的，大概等了一辈子，那个人都没有出现过。

　　外人眼中的相濡以沫，可能只不过是相敬……如宾罢了……

　　终究是如宾。

　　不是那个人，即便是谁，应该，也没有分别了吧……

　　有人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解渴。

　　可是，强扭的瓜即便解渴，也终归不甜，若是解渴便足够了，那喝水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到瓜田里，费劲摘瓜，当真是可笑……

　　两家长辈没有同意小姐的请求，那之后，公子渐渐的发现，小姐的眼睛再没有光了，也再没有笑过，即便他费劲心思的讨好，也是没用。

　　后来，公子自请退亲，断了同小姐的姻缘，两家长辈见二人都不愿结亲，无奈，便只能同意了。

　　亲事解除后，公子就很少出门了，那些原本就是为了做戏而去结交的纨绔子弟们，也都纷纷被挡在了门外，渐渐的，便脱离了那些人。

　　外面的人只道是公子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如今浪子回头，当做佳话，茶余饭后的谈论一下，却不知，公子不过是因为太过珍惜，才甘愿失去罢了……

　　至于那小姐同那傻和尚……

　　和尚为她还了俗，待她也算是尽其所能的用心，他们二人相依相伴了将近四年幸福时光后，成亲了……

　　成亲那天，久不出门的公子也去了，是以兄长的名义去的。

　　那天，公子亲手将她送上了花轿……”

　　说到这里，萧宏钺似乎有些口干，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往茶盏中倒些茶水，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茶水已经喝完了，他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茶壶。

　　“后来呢，那个傻和尚待那小姐那么好，那小姐一定过的很幸福吧？”萧景问道。

　　萧宏钺没有说话，他转头望向了窗外，许久，喃喃说道：“是啊，很幸福……”

　　只是这话虽是同萧景说道，但更像是对他自己说道一样……

　　“那……那个公子呢？”萧景问道。

　　“那个公子……他也过的很好……”萧宏钺回头看着他，眉目低垂的说道。

　　“那……莲花酥呢，公子还爱吃吗？”萧景问道。

　　“很爱……”萧宏钺眉毛微微抬起，眼中满是释怀般的亮色。

　　“就像大伯你这么爱吗？”萧景又问道。

　　“差不多吧……”萧宏钺眉目弯了弯，含着笑意……

　　说完，萧宏钺伸手拿起了盘子里最后一块莲花酥，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好了，故事听完了，莲花酥也吃完了，茶壶里面的茶水也没有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萧宏钺起身，对萧景说道。

　　见状，萧景连忙起身：“那景儿便下去了，大伯……”

　　萧宏钺点了点头，待到萧景离去，他踱步到了窗前，凝视着窗外，那里，有一盆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枯萎掉的秋水香，他看了许久，四下无人处，他喃喃自语道：“你送来的莲花酥，我终究是再不能吃到了……”

　　他合上了窗子后，便朝着卧房去了……

　　萧景从大伯萧宏钺处出来时，心境已和进去时不同了许多。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是那个故事的缘故，他已经释怀了许多。他是喜欢胡绯月的，即便明白的晚了些，他也是喜欢她的。

　　只可惜，她喜欢的并不是自己，与其让她在自己身边不快乐，还不如以一个兄长的名义，守护她一世的平安喜乐。

　　就如那个莲花酥故事里的公子一般，到也算全了那小姐的一世美满……

　　其实……

　　方才故事里讲的那位公子，他何尝不知就是大伯他自己呢？只不过装个糊涂，不说出来罢了，那个故事里的事情是大伯这一辈子不愿同外人说起的，今日，为了自己，他竟然把这个故事讲的如此详尽……

　　不一会，萧景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站在院子的空地上，他大声喊道：“木瞳？出来，本少爷回来了……”

　　很快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着急忙慌的说道：“少……少爷，您回来了？亲求的怎么样？”

　　萧景笑着对着他的脸，说道：“你猜？”

　　木瞳一瞧这表情，猛拍了一下大腿，高兴的说道：“瞧少爷您的表情，那肯定是成了！少爷您和那胡小姐可是一起长大的情分，青梅竹马啊！今天我还和他们打赌来着，我就赌少爷您一定会求亲成了的，怎么样？少爷，木瞳这场子给您撑的怎么样？我……”

　　没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就被萧景一个巴掌拍到了后脑勺上，打断了。

　　“那……你先说说，谁赌的是不成的？”萧景找了个石凳坐下，状若无意般的问道。

　　“当然是玄洛了！”木瞳说道。

　　“还有呢？”萧景又问道。

　　“没了，没了，咱们清风院里就他押的是少爷你求亲不成了，不过少爷你也别怪他，他向来是这种臭石头一样的作风，您也是知道的。”木瞳说道。

　　萧景点了点头：“是啊，他向来是这种作风……他人呢？”

　　“出去了，少爷你的衣服做好了，他去取了……少爷，您不会是要教训他吧？千万别！他就是那么个性子，您何必和他过不去呢，对吧，他乱押输了钱，也够惨的了……”

　　木瞳实在是心思太粗糙，还在那里滔滔不绝，根本没有看出来他家少爷方才笑的有多僵硬，有多咬牙切齿。

　　若是玄洛在，只怕是已经早早的将他拉到别的地方去，躲躲少爷的怒火了。

　　“那你可就错了，他可不惨……”萧景说道。

　　“少爷怎么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木瞳深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们这场赌局，看来，只有玄洛一个人赢了，一会儿通知那些和你一起押赢的那些人，叫他们准备好银子……”萧景淡淡的说道。

　　“玄洛赢了？什么意思，他赢了，那不就是……少爷，您不会是真失败了吧？”木瞳慌了，他好像知道刚才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了，那那是什么他的不安，分明是他钱袋的不安才对。

　　萧景点点头，边起身朝着房间走去，边说道：“没错，看来玄洛那个小子的直觉不错，不过……本少爷也谢谢你们，吩咐下去，所有押赢的人，各赏一个月的月钱，算是弥补你们的损失了。玄洛……就算了，他赢的钱我估计就有不少了，何况他还押了我输……”

　　木瞳亦步亦趋的跟在萧景的身后，一听说有一个月月钱的赏钱，方才钱袋带来的不安立刻消失殆尽。

　　他笑嘻嘻的跟在萧景的身后，说道：“不愧是少爷，求亲都失败了，还有心情赏我们，就是大方！少爷，就算今天求亲不成了也别放在心上啊，您和胡小姐不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吗，再说了，外面好姑娘多得是，不必烦恼！”

　　后面的话倒是还中听，这前面说的是什么玩意？

　　萧景两只浓眉皱起，猛地一回转身子，木瞳没有注意，生生的撞到了萧景的怀里，抬头见萧景愤怒的表情，赶忙向后退了两步。

　　“少……少爷……你……你怎么了？为何这般愤怒？”木瞳问道。

　　“刚才忘了说一条，现在补上，所有人给赏，除了你……，你下个月的月钱一并扣掉吧！”萧景说道。

　　“不是……为……为什么啊？”木瞳慌张的问道。

　　“你……你自己想想吧！”萧景恨铁不成钢般的甩了一下袖子，恼火的说道。

　　说完，便进了房间将门狠狠的关上了，但很快，就又打开了门，朝着门外的木瞳说道：“还有件事……”

　　“少爷是不扣我月钱了吗？”木瞳心中升起了无数的希冀般问道。

　　“不是，等玄洛回来，叫他过来找我……还有，你的月钱，照扣！”萧景说完，便将门又狠狠的摔上了。

　　被狠狠关住的何止是门，分明是他木瞳的钱袋和他的心啊。

　　他从怀中掏出钱袋，数了一下里面还有多少，还够不够撑过下个月。

　　“也罢，还是借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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