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180、狐尾玉环

　　胡绯月看着他，淡淡的浅笑，好像他说的事情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待他说完，胡绯月也不做声，而是朝着他走过去，牵起了他的手，缓缓的朝着门外走去。

　　楚秋皓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也没有丝毫的窒涩，非常顺从的伸着手任由那个女孩牵着，然后，又是非常顺从的随着她走了出去。

　　“破云叔，我外公在里面吗？”

　　“在的，老太爷照顾苏恙老爷照顾到很晚，休息不好，所以今天也是刚刚起来的，小姐这是……”

　　“我找外公有点事情。”

　　“哦……”

　　破云不再说什么，可是看着楚秋皓的眼神却满是不信任和小心。

　　“外公！”胡绯月进了慕汐院后，站在苏牧的卧房门外停了下来，屈起了指节，轻轻的扣了扣门。

　　“嗯……”

　　门的另一面，传来了一个老人沉闷的声音，缓缓的，无力的很，听起来里面含着无数的疲惫。

　　胡绯月的心不由的紧了一下。

　　这些年间，舅舅和外公的身子一直都是她亲自调理的，所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自己，只怕只有胡绯月最清楚他们的身体状况了。

　　虽然外公这些年的身子看起来一直都是精神烁烁的，可是毕竟年纪到了那个阶段了，再怎么调养，再怎么保护，也终究是手中流沙。

　　再加上舅舅出事，已然是让他老人家本就苍老的身体，变的更加的虚弱。

　　“月儿？进来吧……有什么事，进来说吧……你不来，待会儿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是……”

　　胡绯月转过脸对着身后的楚秋皓示意了一下，楚秋皓了然，转身朝外走了几步，和苏牧的卧房保持了一段恰当的距离。

　　胡绯月推门进去，见不知怎么，外公卧房桌子上的火烛还在坚持燃烧着，应该是一直都没有吹灭吧。

　　那蜡烛的蜡油留了一桌子，在烛台的下面堆积起了高高的淡黄色蜡块。

　　胡绯月进来便将那个将近燃烧完的丁点蜡烛吹熄灭了。

　　“月儿，你来了……”

　　“嗯……外公，你刚刚说，找我……什么事啊？”

　　“你的那块狐尾玉环……可还在？”苏牧的表情凝重，像是有什么事情，满嘴的话，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在……就在这里……”胡绯月不知什么意思，却还是听话的从怀中摸出来了那个玉环，摘了下来，展现在苏牧的眼前。

　　“嗯……就是这个……月儿啊，你知道……这个玉环是什么吗？”

　　“苏家的信物，这是母亲遗言说的。”

　　“是，没错，是信物，也是咱们苏家家主的信物……可你知道这块玉环的来历吗？”

　　胡绯月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苏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传言这是苏家的祖先遇一仙人，仙人赐予的，据祖辈们说，当年仙人赐玉的时候说过，这块玉环在等一个有缘人，且这位有缘人是命中注定的人皇，当这个人皇出现时，不管苏家处在怎样的状况，都要全力辅助。

　　且那仙人说了，这块玉环，必须在苏家嫡系之内，由女子传承，人皇现世，女子便会带着这块玉环走到人皇的身边，还天下清明。

　　虽然现在听起来有些无稽，可这也确确实实是我们苏家一直传下来的祖训。

　　月儿，你明白吗？”

　　“外公你的意思是……”

　　“前段时间，沈卓陵经常过来看我，和我说了不少他爷爷的事情，当然，也说了不少楚氏的事情……”

　　“楚氏？”

　　“嗯，包括门外的那位……”

　　胡绯月惊异于外公的敏锐，她愣着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没有说话。

　　苏牧也没有管她怎么想，悠悠的继续说道：“本来……我一直都把这个祖训当做传言看，一直都没有当真，直到那个楚秋皓的出现……

　　他的身份我在他出现在前厅的当天就知道，他是楚氏的人，当年楚氏起战，生灵涂炭，弄的无数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呵，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如今的摄政王虽权势滔天，却膝下无子，至今未婚，先皇也是，只留下当今圣上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不成器的糊涂鬼，好好的一个人活得比傀儡还傀儡。

　　还有那厉王爷，膝下子女倒是生了不少，可是他杀孽太重，遭了报应，如今，除了外面这位他死活要杀之后快的，也就只剩下了，楚欣然和那个还在云中的病秧子楚君泽。

　　至于那个楚凌，更不必说了，人人皆知，那是个断袖……

　　月儿，这些话我本是不想和你说的，可你现在是苏家的家主啊！

　　那楚秋皓的身份本就敏感，而他们这一辈，屈指算算，也就他能拿得出手了，即便……那楚岸不认。”

　　“外公的意思是……小皓可能就是那个人皇？”胡绯月惊异的问道，这般辞论，她也是第一次听到。

　　苏牧摇着头，摆了摆手：“这个不好确定，只是有一点，按照我们苏家的祖训来说，狐尾玉环会指引苏家的后人走到人皇的身边的，我记得你前些年和我说了很多你在寺庙里的事情。

　　所以……我对这件事是有些迟疑的。”

　　“外公迟疑的是……”

　　“这个楚秋皓究竟是不是苏家祖训里提及的人皇，如果不是，那就是将苏家推向了一个永远不能回头的死路啊……”

　　苏牧捻着胡子，思忖状，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其实……外公，今日，我来……就是要说的这件事情……”

　　“你是说……”

　　“对……”胡绯月接过了苏牧的话，继续说道：“云中有不少人现在是盯着苏家的，这一点，外公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是……关于云中那边的消息，我的不少学生都给我发过消息，基本上说的都差不多，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

　　“可是我们苏家选择哪边都不站……”

　　苏牧点了点头：“没错，已经在凉州这种偏远地方安札生根的苏家，实在是不应该遭受那些纷争了。”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者说，直到舅舅出事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外公，你也看到了，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什么队伍都不站，又怎样呢，舅舅还是被下了黑手不是吗？

　　外公，你博览群书，有句话，您一定是听过的，两边都不站，那就是两边都得罪了……

　　摄政王倒是不强迫我们站队，可是结果呢？他的人护好了苏家了吗？我们不站队，自然也没有站他的队，一个没有任何裨益的棋子，有或没有都不重要，只要不会掉到敌人的口袋就可以了。”

　　听着胡绯月的话，苏牧也是沉思良久，的确，现在的这种情况，苏家就像是一个汹涌江面上的一块浮萍一样，若想生存，只能站队。

　　否则，今天即便不是楚凌，明天也会是别人……

　　“所以，你决定了？”苏牧太懂自己的这个外孙女了，今天她来找自己，他就已经猜到她要说的话了。

　　胡绯月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是的外公，为了苏家，我想赌一下。”

　　“可苏家的未来不应该是赌出来的……”

　　“这我知道，可是外公，比起坐以待毙，我更希望自己的生死能够自己掌握。”

　　女子仰着那张俏丽的容颜，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苏牧看着此时的她有些出神，透过这张脸，他看到了太多，有早早过世的妻子，也有他的女儿，月儿的母亲，还有……当年来到凉州之前的……自己……

　　许久，苏牧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将身上的千斤重担一下子卸下来了一般，疲惫爬上了眼皮。

　　脸上的褶皱也在一瞬间像是抽干水分一样，在脸上肆意生长。

　　“也罢……毕竟，你现在是苏家的家主，我清楚你的决定都是对苏家好的，你的眼光我是一只都相信的……可是……那个楚秋皓……我不想信他……”

　　“小皓？”

　　“他是不是人皇，时间到了，我们自然知道，但是现在……他没有任何资格和优势能够获得苏家的帮助，所以月儿，答应我……帮助那个楚秋皓，可千万不要动用苏家……”

　　“外公的意思是……”

　　“帮可以，暗一点……”

　　苏牧的眼皮微微抬了抬，胡绯月清晰的看到那双年老的有些浑浊的眸子里，闪过的一丝精光。

　　胡绯月瞬间了然，兴奋一下子就冲上了头顶，整个发丝都显露着不一样的气息。

　　“是！”

　　她开心的大声的喊了一声。

　　之后，便在苏牧的笑意下，转身推开门，迎着外面的光跑了出去……

　　待她走后，房间里的苏牧这才缓缓的从卧榻上起了身，看着胡绯月一蹦一跳的离开的背影，面色变了变，原本的宠溺和慈爱瞬间消散，但又很快的便有了新的情绪替代了上来。

　　那是比担忧更加担忧的愁色。

　　这样的愁色也就好在没有人看到，否则，看到的人总是会误会的以为苏家将散的了。

　　门被合上，房间在一开一合中实现了明暗的转变。

　　苏牧的心情也是起起伏伏，说不上来的难受。

　　“故人将至，看来，应该见见了啊……”苏牧看着那扇半开的小窗，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