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至此胡不归》三钱二两

15、施救，人命关天

　　“施主！这位施主？醒醒，醒醒，可以听到说话吗？……

　　她昏过去了，明空师兄！明贤师兄！你们俩快过来，真的有位施主，快和我一起抬进禅房，她快不行了！”

　　前一晚，师伯把他唤到了禅房，对他说今日要早早打开寺门，要他守在门外，有位施主会到。

　　他们这个寺庙香火并不旺盛，再加上处在深山中，几乎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所以，对这个从小只见过的人除了和尚还是和尚的他来说，这件事的确新奇。

　　同时他也感到不解，有香客到，大开寺门，任香客进来便可，何须自己早早的在那守着？

　　但，他也没说什么，照办就是了。

　　今日，他早早的开了寺门，果然门前有一位施主。

　　只是这位施主的样子好像不太好。

　　小和尚蹲下探了探她的鼻息，很微弱，再一看，肚子好大。

　　他没有见过多少女子，更不知道眼前的这位施主是个孕妇。

　　只见她身下已经有了不少的血渗出了。于是，小和尚赶忙冲着寺内呼喊道。

　　很快，从寺中跑出了两个青年模样的和尚，正是小和尚刚才唤的明空、明贤二人。

　　他们俩一直在寺内扫地，刚才小师弟明净和他们俩说了前一晚师伯说的话，并不信。

　　毕竟这个地方没有施主香客来是常态，谁知现在，地上的这个人却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们，师伯说的应了。

　　他俩看到了地上的血，知道人命关天，便二话不说，直接将地上的人抬了起来。

　　“明净，你快去找师伯和师父，他们应该会救得了这位施主，香客住的地方现在都堆放这杂物，没法待人，我俩先将这位施主安置到我们那边。

　　你带着师伯和师父快些过来。”

　　明贤交代完，二人便抬着女子朝着一处禅房快步赶去。

　　那个叫明净的小和尚也没有耽误，径直先朝着师伯的禅房赶去了。

　　待走到师伯的禅房前，他正好碰到了正在出门的师伯。“师伯，您这是……”

　　“快随我直接去你两个师兄的禅房，找你们师父无用，他只会念经打坐，不会医术……”

　　这位被小和尚叫做师伯的，法号是为正苦大师，眉须皆白，虽说才刚过五十的年岁，一脸的老相，脸上沟沟壑壑满是纹路。

　　据寺里一些年岁大的师伯师祖们说，这位正苦大师在出家前是为有名的大夫，也算是救人无数。

　　直到一场大屠杀降临到他在的那个城池后，亲友、妻儿都死了。

　　那时，他才知道：他的一双手，救不了所有的人，就连自己的亲人也救不了。

　　那些在世间行走的人，该痛苦的还是会痛苦，该凋亡的还是会凋亡，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再后来，他便一直漫无目的的朝着南边走，直到上了这座溪眠峰，见了这座引空寺。

　　便落了发，出了家。

　　他那个时候对他的一个师弟，也就是现在明净他们的师父说：我入了佛门，却并不想成佛，也不想得一场好的造化。

　　如果我可以因为劝人向善，而阻止更多的人死去的话，算不算就是从源头减少了罪恶呢？

　　罪恶减少了，那因为罪恶变得痛苦的人也便少了。

　　倘若我在佛门的余生没有遇到奸恶的人，那若是时时超度痛苦的人和那些备受折磨的灵魂，不也是让他们能够早些解脱吗。

　　他的这话，寺中的很多人都知道，不少人也时时当做自己行事的准则。明净看着在自己前面走着的师伯，脸上的钦佩始终没有消失。

　　两个师兄的禅房离这里不远，所以很快就到了。

　　师兄的禅房很干净，他们经常打扫，正苦大师和明净到这里的时候，禅房的门是掩着的，二人推门而入，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两位师兄应该是刚把那个施主安置到了塌上，正苦看到了塌上的血污，叹了一口气，低声念了一句佛号。

　　“你们两个快去打一盆热水，干净的布和剪刀都一并拿过来，对了，还有刀，小一点的，你们平时练习用的小刀就可以。

　　对了，还有你去我的禅房，枕头旁有个小盒子，里面有针和一些肠线，以防万一，这些也要拿过来。

　　明净，你去把那个桌子上的油灯点上，之后就出去吧。你们两个也是，都准备好，放到这里，也和明净出去。”

　　正苦冷静的安排道。

　　“是。”

　　三个师兄的齐齐的对着正苦施了一礼，便各自准备去了。

　　这些东西寺庙中都有，所以很快就准备齐全了，一切安顿好后，三人便退了出去。

　　“哎，你们两个说，正苦师伯这是要干什么啊？怎么还让我们都出来？”明空问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里面的施主看起来很不好。”明净回答道。

　　“里面的那位施主是个孕妇，我猜，正苦师伯是要给那位施主接生了。”

　　明贤朝着窗户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以前我随师父下过一次山，见过。”他淡淡的说道。

　　嗯？孕妇？明净明空二人虽说没见过，但大抵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明空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明贤的手臂：“你说什么？正苦师伯可是和尚，怎么……怎么可以……”

　　给妇人接生，让他还怎么做和尚。

　　说着便放开了明贤，转身就要进入禅房，却被明贤反手抓住。

　　“你要做什么？阻止正苦师伯吗？

　　师伯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虽说凡尘俗世中，接生都是有专门的女子做的，可是你别忘了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哪里去找这种人？就算你有本事找到了，里面的那位施主还能等到吗？

　　正苦师伯在多少还有可能救得了她，莫非你想那位施主活活等死吗？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明空，这就是你修得佛法吗？”

　　可能是情绪有些激动，他的眼眶红了起来，双目充血，眼泪也断线般的掉了下来，头上和双手上的青筋根根突起，分外明显。

　　平日的明贤温和友善，现在的他状若癫狂，明空被他抓着的手有些吃痛。

　　明净也有些讶异明贤的态度。

　　“明贤师兄，你还好吧。师兄他也是为了正苦师伯好才……，你快些放开他吧。”

　　听了这话，明贤也是反应了过来，抓着明空的手慢慢的泄了劲。

　　明空也从他的手中挣脱了出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腕。

　　“师弟，……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他背过身慢慢的恢复着自己的情绪。

　　明空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禅房外的台阶下，席地盘坐。

　　“我们没办法找到接生的女子，也没办法救下那位施主的性命，更没办法替正苦师伯做些什么，不如在这里为他们诵经祈福……”

　　说完，便双手合十，闭上眼便开始诵起了经。

　　见他这般，明净便拉着还在发愣的明贤走到明空的身旁，同他那样，打坐、诵经、祈福。

　　禅房内，正苦大师正在为眼前的孕妇施针，血已经止住了。

　　很悬，差一点，就一点，这个孕妇的性命就保不住了，更别提肚子里的孩子了。

　　正苦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后，已经是大汗淋漓，而眼前的孕妇眼睛微微张开，正悠悠转醒。

　　她一睁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大汗淋漓的老和尚。

　　窗外的阵阵诵经声不断的在耳边回响。

　　正苦的针灸将她的生产延缓了，她暂且养起一些精神，她太虚弱了。

　　大概明空三人的诵经起了效果，她的心绪清明，远没有昏迷前杂乱了。

　　“施主你现在怎么样，这是一些参片，你含着，吊住精神。

　　刚才贫僧只是用针灸将胎动暂缓了，待会就要生产了，你作好心里准备。”

　　正苦安慰道。

　　“师父，我可以……问你，正难……是在这里……吗？”

　　女子苍白的嘴一张一合，断断续续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正难？这个女子莫非是……

　　“正难师弟是在这里，只是自从半年多前他从俗世中回来以后，人就好似废了一样。

　　自领了一通责罚便后山闭关去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他已经不在寺中行走很长时间了，按理说，那个时候已经自愿还俗了，本不必如此。”

　　出家人不打妄语，正苦照实说道。

　　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好像知道是谁了。

　　那个时候，正难哭着，喝着酒，话语间从未断过的，提到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她了吧。

　　“果然……果然，他还是……没……有原谅我……。啊……”

　　女子哭了，眼泪决了堤一般，她也任由眼泪滑落。

　　这时，腹部突然剧烈的绞痛了起来。

　　她吃痛的叫了起来，正苦也没有耽搁，迅速的将那些银针抽出，又变换着手法，插到了其他的穴位中了。

　　那女子的痛苦好像稍稍减缓了一些的样子，叫嚷的声音小了一些。

　　但额间豆大的汗珠还在提醒着正苦，她很快就撑不住了。

　　正苦只能尽快的为她施着银针，那针法轻盈绚丽，落在女子身上时却并不难过。

　　何况现在的她，浑身上下像是快散架了般的痛苦，这点针灸，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腹部剧烈的绞痛一阵阵的传过来，一次比一次痛。

　　却一次次被正苦的针灸压制了一些，以至她不至于疼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