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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剑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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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船甲板上空无一人,原先驻守在甲板上的修士此刻全数消失了。梁叶孤身一人休息了片刻,旋即至甲板凝望灵船行驶的方向。
透过重重云雾,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座熟悉恢弘的城池上。
那便是蜀州地界了。
她的耳目清明,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修士们的低声交谈,凝神听去,才发现是沈兰琼派人去请言疏。金乌自然毫不客气,大摇大摆便跟着几人去见,直至进了沈兰琼屋内,屋外设置的结界才将内外两个世界隔绝。
梁叶垂眸思考了片刻,闭目散出自己的神识去探,瞧见屋外修士们层层把守,而屋外的结界许是出自何种神兵宝器,竟能将神官的神识阻隔在外。
未免打草惊蛇,她只能暂且放弃强行试探,转而从屋外的几个修士落手。
沈兰琼身旁的修士俱是从昆仑虚带来的一等一高手,最是擅长剑阵卦象,传闻昆仑虚始祖自仙山入世,带来了许多久远神秘的符卦和阵法,交由后辈一代一代地传承,昆仑虚弟子因此极为擅长布阵和剑招。
想来沈兰琼屋外设置的结界便是其中之一。
能将一介神官的神识挡在外头,昆仑虚始祖能力当真不凡。
梁叶思忖了片刻,原本打算回房的脚步一转,转而踱向了后仓。那儿灵力稍欠,想必定无过多修士聚集。
不出所料,昆仑虚此行修士并不多,偌大的后仓只有两人正在清点货资。她隐去了身上的气息,目光悄无声息定格在了其中一名正做着记录的男修。
只见身姿挺拔、剑眉星目的男修正垂眸凝神记录着,忽感一阵倦意袭来,没等他抬眼仔细探查身周的情况,便赫然丧失了意识,扑通一声趴倒在了桌上。
另一修士闻见声响,敏锐地回头望去,桌旁男修正面不改色地冲他轻轻一笑。
“笑什么,这些东西不清点好,今晚你我只怕都赶不上长老的课!”
男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敛下眸故作自在地继续书写。
梁叶动了动这具身体的四肢,因原身修为不高、身体很是沉重,好在适应起来并不困难。只略微施加神力,自己的身体便转身回了房。
她动了动身子,正琢磨着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后仓,听闻细声的另一男修再次从货架后探出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
对方觉得怪异,却又一时无从说起,只得轻叹口气:“那便动作快些,莫要让师兄来催促,你我被指派到这儿已经够惨了,千万别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明白……”梁叶不再言语,意识到对方的修为并不高,且此处偏僻,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靠近,于是干脆放下手中狼毫,抬首笑看书架后的人,“你过来。”
对方觉得怪异:“你又整什么幺蛾子?”
“我有一样东西想请你看看……”
男修从货架后探出头来,然尚未看清对方手里拿着何物,便蓦然察觉到一阵眩晕,砰的倒在了地上。
梁叶拍了拍手,凝视着对方身旁货架上的护身禁制摇了摇头:“如此大意,也不怪你二人被指派到此来锻炼。”
语毕,梁叶不再耽搁,速速收拾好自己的衣襟,推门而出。
适才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发觉愈来愈多的修士匆匆赶往沈兰琼处,而细细探去,竟察觉不出禁制内分毫异样。
她一边感慨禁制之强大,一边思索能吸引如此多修士前去,定是金乌与沈兰琼闹得不愉快……以金乌的性子,不将此地搅得地覆天翻,那才是出了意外。
她混入修士之中,竟未曾暴露自己的身份,目光越过乌泱泱一片的回廊,落在了晦暗不明的屋门外。那儿似乎经历了一场搏斗,魔煞之气隐约从中溢出,却转瞬又被结界吸食得一干二净。
好蛮横的结界,竟连魔煞之气也不惧。
见她瞧得仔细,耳畔同样观望的修士投来目光:“见初?你不是在后仓收拾宝器么,怎么来了这儿?”
梁叶自然是得心应手地回答:“我听闻这儿有动静,怕掌事出什么意外,特地赶来看看……”
“听闻动静?”对方闻言似是不可置信,低低笑了笑,“你的修为何时如此高深了?竟能听见掌事和魔头的动静?”
梁叶没有迟疑:“我修为不足,后仓内如此多的宝器又岂是吃素的……”
“也是。”对方收回犹疑,不再言语,转而注视着远处的画面若有所思。
此地修士云集,稍会儿如若内里打起来,制约身旁的修士只怕是头等要事……
她当然知道金乌并非善类,换作过往她绝不阻拦,可此刻涉及无辜人,她定不能眼睁睁见人牺牲,何况那人还是……
还是言疏。
除却言疏,还有灵船上不计其数的修士……
梁叶定了定神,忽而察觉房门外的魔煞气息浓重了起来,不祥的预感充斥着心头,她左右看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临走前还拉了拉适才与她交谈的修士衣袖:“我听见甲板上有动静,去看看吧……”
对方略有迟疑:“甲板?”
然他们受命等候在此供掌事差遣,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可离开的。自然,他也略去了梁叶的提议。
金乌万年的寿命,如若不是长久以来暂居凡人躯壳压制了它的血脉,在场众人岂有眨眼的机会。可它到底是神兽之躯,莫说沈兰琼,便是昆仑虚始祖在世,只怕也无法轻易将其降服。
梁叶不动声色地退离人群,彼时灵船已距蜀州不过数里之遥,若要找机会,便得趁现在。
思绪甫一落地,便听得船舱内蓦然传来修士的喊声,她回头望去,结界已被蛮力撞开,冲天的魔煞之气席卷了整艘灵船。随着魔煞之气蔓延开来,遮天蔽日的阴云下,一道道灵力相互扶持结作剑阵,很快剑阵的气势便直逼魔煞气息。
混沌迷茫的云雾中,她隐约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万言疏的四肢皆被剑阵捆绑,高高悬于空中,彼时的她头颅低垂,显然是失去了意识,而她的身后,化出真身的金乌正张开双翅,一双赤瞳死死盯着脚下“不自量力”的修士。
“混账!尔等竟敢负隅顽抗,吾今日便让尔等看看,反抗吾是什么下场!”
随着金乌尖利的话音落下,夹杂着煞气的狂风暴雨骤然落下,密集的雨点侵入剑阵,剥去了剑阵的灵力供养,很快下方的修士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只是从始至终,都未看见沈兰琼的踪影。
她不可再袖手旁观了。
梁叶立时掐诀念咒,磅礴的神力轰然冲入修士之中,得了神力供养的剑阵得以加固,竟反而迫使金乌收敛魔煞。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灵力?”众修士并不知背后帮助他们的乃是神力,自然也不知是何人相助,金乌却是心知肚明。
好不容易弄倒了一个沈兰琼,又来一个梁叶……
金乌脸色沉下,都怪这具麻烦的身体,惹谁不好,偏偏惹来神官。它欲拿身下的凡人躯体要挟,却发现脚下剑阵愈加猖狂,仅是抵抗剑阵便已自顾不暇,如今虚弱的自己已然无法抽出手来捉住万言疏。
剑阵!是那家伙的剑阵!
万年前自己便在那老家伙手中吃了一亏,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老家伙的子子孙孙竟能将这剑阵传下来。
弄倒一个沈兰琼怎么够?!杀了所有人,屠了昆仑虚!
“梁叶,你若再不收手,吾便碎了万言疏的尸,散了她的魂,让你永生永世也见不到她!”
金乌尖利的胁迫散入风雨中,轰鸣雷响盖住了它的声音,众修士难以辨别,梁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透过迷蒙的雨雾,梁叶的目光轻而易举锁住了对方,而彼时她的目光,竟也冷静得令人心惊。
“碎尸散魂……那就看看,究竟你我谁能赌赢。”
话音落下,神力轰然从掌心溢出,剑阵一时如得了势的猛兽,向金乌袭去。金乌的脸色终于一变,猩红的双目也愤怒地溢出鲜血。
剑阵一点一点侵蚀着金乌的双足,猛烈的痛苦令金乌怒目圆瞪,赫然发出尖锐惨痛的叫声。随着剑阵的扩大侵蚀,金乌的真身一点一点融入阵法中。
“梁叶!你竟敢!”
“梁叶!吾要杀了你!杀了你!”
“不!不——”
梁叶面不改色,注视着风雨的目光冷静极了,沉如池水的眸子中,仿佛看不见分毫波澜。
眼见金乌即将被彻底吞没,手中的神力却是转瞬收回。
没了神力加持的剑阵霎时若丧气巨兽退了回去,而金乌仅剩的分毫魂力也惧怕地连连溃逃。只是未及对方逃窜离去,便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锁在了万言疏体内。
“留你一点魂力,不过是为了保住言疏的性命……”跃入剑阵中的梁叶抱住了已然昏迷的万言疏,不等众修士反应,便御风飞向了蜀州。
等她找到救治言疏的法子,才是金乌真正应当消散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