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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除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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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桌前一柄镶玉折扇不紧不慢地徐徐摇动,仙风四溢,绕着美人的指尖流动,而后落在双指捏着的一只精巧玉杯中,涂遇青不动声色抿了一口,似是自苦中品出了几分回甘,悄然勾唇一笑。
她依旧候在梁叶的仙山,不曾离开半分,见眼前原本沉寂的云镜忽而变幻起来,秀丽的眉峰一挑,挥袖望去,见一道神力化作的信笺落在眼前。
“遇青,金乌有诈,请速去昆仑虚送信,令其多加防备。”
是梁叶的送信。
适才梁叶如此果断干脆地下界,她本心中不畅快,可到底正事摆在眼前,她无法耍小性子,便一口将手中玉杯内的茶水饮尽。
不若,让她助金乌一臂之力吧……
魔界洞府内,梁叶只是向洞外狭道望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盯着万言疏身前那缕缓缓化作人形的魔烟,面不改色道:“适才我以神力冲破自身的封印,纵使洞府四周禁制阻拦,只怕修为匪浅的妖魔亦能感受到洞内的灵力变化,你若不想自己的大计被阻拦,便随我一同离开此地,万事等离开后再说。”
许是知她顾及此刻一旁的凡人,金乌十分爽快地缩回到了万言疏体内:“那是自然。”
果不其然,二人话音落下的当即,便听闻洞府外传来妖魔靠近的声响,彼时的万言疏已然悠悠转醒,只是睁眼的刹那,梁叶便知不是她。
万言疏泰然自若地起身,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看向梁叶的目光算不上和善:“既如此,那便有劳神官大人了。”
见她微微俯身做出请的姿态,梁叶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指尖翻动掐诀念咒,眼前的景象忽而迷离起来。
只见周遭画面忽而变得扭曲模糊,身子也变得极为沉重,下一瞬,画面一转,身周景象便蓦然一变,二人瞬身出现在了一片荒漠戈壁中。
戈壁一眼望不见边际,唯有与地面相接的霞光落在二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颀长。
金乌四下环顾了一眼身周的地貌,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神官大人怎么不直接将你我送去昆仑虚?”
哪知梁叶的面色毫无变化,眸底的神色平静无波:“我未曾去过昆仑虚,不知那儿是何处……”
极好的理由,竟是令金乌一时无法反驳。
金乌冷冷嗤笑一声,抱臂做出了几分防备的姿态:“那便请神官大人好好找找,昆仑虚究竟在何处……”
昆仑虚在何处方位并非重点,重要的是她需借助梁叶通过昆仑虚四周设下的屏障。
梁叶并未出声回应,只是手中悄然结印,幻化出一面用以辨别方位的四象八卦盘来。盘面的指针不断浮动,最终落在了西南。
“昆仑虚上终年积雪、寒冷难耐,不知你可要提前做好防备?”
此言不假,寻常妖魔即便能够通过昆仑山下的四面禁制,也大多消亡在了山腰处的严寒冰雪中。如若没有昆仑虚的功法护住心脉,便是神官下界,只怕也得够呛。
金乌怎会没有准备,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旁的东西无需神官大人操心,你只需带吾突破昆仑虚的六重禁制便好。”
六重禁制,自山脚往上,层层加码。
梁叶不再言语,正欲收起手中的方位盘,忽见茫茫戈壁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微小的痕迹,那微点正在以超出常物之速向二人飞来。
金乌下意识露出防备的神色,然目光透过重重云层阻碍看清来物身上的标志后,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勾起一抹笑:“不知这算不算巧合……”
向二人飞来的并非旁物,而是一只硕大的灵船,灵船之上旌旗飘动,清清楚楚地绘着昆仑虚的标志。
梁叶未曾言语,望着由远及近而来的灵船陷入沉思。
不过片刻,灵船便缓缓停在了两人身前,庞大船体驶过拂来的风沙划过二人的衣裙,平白增添几分肃穆庄重感。一名身着素蓝衣衫的男修伫立于船首,望见二人时抱剑稍加行了一礼:“见过二位贵客,掌事有请。”
沈兰琼为何要见她们……
金乌闻言,眼底却是一闪而过兴奋之色,甚至未等梁叶回答,便顾自随心所欲地上了灵船。她才不会顾及昆仑虚的人缘何在此,能不费吹灰之力见到沈兰琼,何乐而不为。若是圈套,甩手离开便是……
眼见目送着金乌上船的男修再一次将目光投向自己,梁叶微一点头,飞身上了灵船。
灵船缓缓浮起,调转方向却是指向了东南,那是蜀州的方向。
梁叶并未细问,而是顺着男修的指引进入船舱。
“此处便是供客人休憩之所,还请这位姑娘在此稍作休息。”男修领着二人止步于一扇雕花木门前,温润的语调一字一句吐出,却是对金乌所言。
金乌眉梢微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昆仑虚掌事就在船上,量二人也不会做出什么……
见女子毫不犹豫地进了屋,男修向着梁叶行了一大礼,旋即领着她继续步入船舱深处:“掌事已在此恭候大人许久,请吧。”
梁叶的目光悄然扫过,并未看清男修眉眼间的神色,而后顺着他的指引步入了一间宽阔雅致的房间。
身后的门徐徐阖上,眼前青烟袅袅,香中并无异处。
她又走进了些,步履站定于客室中央的刹那,只听得一声锋利的铮鸣,是琴弦断裂的声音。
“真是不巧……”侧头望去之际,层层叠叠的轻纱后,端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屈膝盘坐于古琴前,身姿显得尤为端方,“我本欲为大人弹奏一曲,弦却断了,真是不巧。”
梁叶却顺着她的话意面不改色道:“该是我抱歉,打扰了掌事的弦音。”
低声婉转的笑意溢出轻纱,沈兰琼默一挥手,拂开了遮挡在二人眼前的薄纱,一张冷淡清俊的面容霎时展露在眼前。许是沈兰琼爱玉兰,衣袖间、剑鞘处皆能望见玉兰的痕迹,而彼时断了弦的古琴旁,一枝秀气且绚烂的玉兰插在琉璃瓶中,显得格外有生气。
见她的目光略有扫过瓶中花枝,沈兰琼闲庭自若,冷淡的眸光一并随她凝视:“昆仑虚上气候严寒,除却几株松柏,往日里都看不见花的色彩。”
“掌事爱花?”
“不过是闲来无事养的,见它于极寒之地苦苦求生,觉得甚是有趣……大人请坐吧……”
梁叶尚未辨清对方话中深意,便见对方挥袖为自己斟了茶:“不知大人此番下界可是为了妖魔乱世一事?”
她未曾反驳:“想来掌事也知,仪林神官陨落于魔族之手,神界便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掌事应当也为此事费了不少心神吧。”
语音一落,沈兰琼面不改色地又为自己斟了茶:“不错,昆仑虚上下为此牺牲了不少人……”
“掌事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去蜀州。”语调若有似无,没入香中,“蜀州外汇聚了来自天南海北的修士,若有大人助力,定能扭转局势。”
她将自己抬得太高,梁叶噤了声,觉察到眼前人超出寻常的冷静和漠视。
“蜀州妖魔暂且不论,还有一事,我须得提醒掌事……”
沈兰琼意料之中地投来目光:“你说的,可是适才随你而来之人?”
“看来掌事已然知晓她并非言疏……”
“如此浓重的魔煞气息,确实难以忽视……”她默了默,手中玉杯无声捏紧了几分,“数月前万姑娘曾孤身一人来寻我,我助她解了体内的蛊虫,而后意外发现藏身于体内的魔煞。”
“掌事是否有办法将其剥离?”
沈兰琼却很快摇了摇头:“将其剥离的下场,便是一并夺走万姑娘的性命。”
梁叶心中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
“然万姑娘体内的金乌与我昆仑虚恩怨匪浅,若它执意前来寻仇,我便是堵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住昆仑虚上下无虞。”她的语气冷淡极了,透露着无可商量的果决,见梁叶不出声,又继续道,“究竟是万姑娘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还是众多修士的性命重要,大人何不好好考虑?”
此言一出,梁叶便知与对方已无回旋余地,沈兰琼势必要同时除去金乌和万言疏,而将自己引向蜀州,便是以防她反悔之际做出阻拦……
不可,言疏绝不能死……
脑海中下意识蹦出这个念头,便是梁叶自己亦是一愣。既然昆仑虚无法指望,那便另寻办法。
她的面上并未展露分毫,只径自宁默了片刻。
“若大人明白我的意思,想必妖魔除尽指日可待。”沈兰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几不可察的浅淡笑意,笑容却冰冷极了。
梁叶终是起身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此处。
途径金乌休憩的房间时,发现门外一左一右多了两名修士把守,他们腰间配剑,身姿若松,换做旁人或许能被轻易喝退,二人看见梁叶的当即也只是抱剑行礼,并未有将其迎入其中的打算……
看来,沈兰琼欲杀言疏已是不变的决定,她当如何才能救出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