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神》鱼日日

52、供奉

　　“恭喜镇宁大将军得偿所愿，终解开心结、重归神位，我等在此已恭候许久。”身周白光散去，身着水蓝轻衫的女神官出现在眼前，涂遇青领着一众未曾碰面的神官仙人，正面色从容地向她俯身作礼。

　　梁叶下意识回礼，恍惚间觉察到四周的风景变得十分不同，几人正施施然居于山腰处的一座露天阵法，四面环山，山下风光尽数被层层叠叠的浮云遮挡，可耳边隐约传来的水流冲撞又昭示着山下水波环绕。

　　她未曾来过此地，却也明白此处灵气充盈，定是仙家神官长居之所。

　　“诸位前来贺喜，梁某实在愧不敢当……”

　　“梁大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回她的是一位面容姣好、身姿绰约的仙子，“梁大将军于凡间的事迹我等皆是知晓的，那是何其轰动惨烈的过去，神界能拥有梁大将军这般勇武的神官，实乃神界之幸。我等今日前来，并非为了简单与将军见上一面，更是有礼相送，礼物虽小，重在心意，还请将军千万莫要客气。”

　　说罢，仙子立时于袖间取出一枚锦盒，掌心轻抬，锦盒便自行落到了梁叶手中：“将军素来见过不少神兵利器，故而隐霞不敢班门弄斧，这是一枚用以防身的短刃，乃蛟龙逆鳞所铸，坚硬无比，寻常法器不可敌，还请将军千万收下。”

　　“隐霞仙子送的蛟鳞短刃，当真珍奇无比，我这儿亦有几样宝物赠与将军，算做见面礼。”在旁的另一神官上前，自怀中取出了一枚银杏叶和一支手指长短的短笛，“此叶唤作千障叶，灌入神力便可一叶障目，令敌人短暂失去目视能力，至于这短笛……”

　　神官轻轻一咳，有些神神秘秘地笑了一声：“将军何日遇险，只需吹响这支短笛，我便会立时出现在将军身边，助将军一臂之力……只是这千障叶和短笛皆只能使用一次，还请将军千万谨慎使用！”

　　“看来还是梁大将军深得人心，这千障叶我可苦苦求了许久也未有回复。”隐霞仙子笑着调侃，一瞬便惹得身旁神官耳根一红。

　　“隐霞仙子说得哪里话，千障叶锻造不易，我也是这几日才炼成了几枚，还未来得及送去仙子府上……”

　　“我与你玩笑呢，你这般紧张做什么？”隐霞笑得愈发灿烂，转而向一旁的梁叶解释，“他便是掌管草叶的神官之一，名唤宿目，平日里净喜欢与花花草草打交道，若是平时觉得无趣了，便可去寻他的花草打发时间。”

　　宿目闻言，无奈又温柔地落下目光，轻轻颔首：“梁将军身为守护神官，寻常定会比你我忙碌，只怕今后若想见上一面，还需提前送上拜帖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调侃取乐，倒是另梁叶一时未及反应。

　　涂遇青察觉了她的不适应，终是笑着打断了两位的言语：“梁叶初归神位，一切尚且还不适应，稍会儿便由我带她熟悉四周，待一切安置妥帖了，再登门拜访诸位，如何？”

　　“如此也好，我洞府中正巧还有些许丹药未曾炼制完成，不可再多逗留，那便先行离去了。”

　　说着，几位神官仙子面面相觑，纷纷心有所感，作礼离去，待涂遇青送走了几尊大佛，这才悄然回身，意料之中地轻轻叹了口气：“你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我都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

　　“那便恭喜神官大人了。”

　　“恭喜？”梁叶的情绪分明波澜不惊，眼底的流光却好似波涛汹涌，“那般惨烈的景象，为何要恭喜我……”

　　仿佛意料到对方会如此时这般心情纠结，涂遇青不动声色地抽出腰间别着的折扇，随着哗啦一声打开，折扇徐徐摇动：“恭喜神官大人，知道了一切真相，知道了战争已经结束，知道了过去你所做的一切并非无用功。”

　　梁叶一愣，默不作声地微垂双眸。

　　“当然，还要恭喜神官大人回归神位，终能尽己所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细密的睫羽微颤，梁叶豁然抬起双眸，一双漆黑的瞳仁定定地凝视着她：“想保护的人……”

　　脑海间赫然浮现一张清秀的面容，梁叶摇了摇头，迫使自己忘却过去发生的事：“没错，一切都过去了，我不该执拗于过去。”

　　“神官大人能这般想，自然是好的……”

　　岂料涂遇青话未说完，便听得一旁低声打断了她：“接下来我该去往何处？”

　　涂遇青收敛心绪，微抬折扇向着空中轻轻一点，面前凭空生出一面云镜来：“我奉尊上之命前来助你，不同的守护神官管辖范围不同，只要凡间仍有香火供奉，神官便一日不可离开管辖地。”

　　提及香火供奉，梁叶眉心意料之中地跳了跳：“如今凡间，还有人供奉我么……”

　　她想起离开前的那一日，最后一位诚心供奉她的凡人已经离世……凡间的香火，想来是断了……

　　“神官大人何必妄自菲薄，你且看……”

　　含笑的话音落下，云镜缓缓变化，只见漆黑一片的云图中，西北角落正散布着星星点点的光。

　　“这是……”梁叶愣住，凝视着云镜的眸底眼波浮动。

　　“这是供奉大人的香火。”

　　似是不确信，梁叶脸上一闪而过困惑不解：“怎会有如此多？那日我归位时……”

　　“大人归位时，那位一直在庙中供奉您的老者确实已经离世，可你们机缘未断……”见梁叶投来茫然的注视，涂遇青摇了摇折扇，扇底流转出的轻风拂起她鬓角的青丝，“你瞧，她是谁……”

　　话音落下，顺着对方扇柄的方向凝神望去，只见伫立着青松的岩石后，缓缓步出一道清瘦曼妙的身姿，来人神色平和、步履匆匆，站定于二人跟前，垂首行了一礼：“见过二位神官大人。”

　　声音婉转清脆，听来却有几分耳熟。

　　随着来人缓缓抬起面庞，梁叶的眉心微微一跳，竟是吃惊地晃了神：“是你……”

　　来人的容颜至多是清秀，却有着一双如池水般清澈的眼眸，她眼底的目光甫一触及梁叶，便赫然染上几滴泪，扑通一声跪下，向她行了个大礼：“见过梁将军！”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梁叶慌忙将其扶起，面色不解地看向一旁的涂遇青。

　　涂遇青微一颔首：“不错，这便是那位在庙中苦苦守了几十年的老者，她与你机缘颇深，今后便是你的随行侍女了。”

　　她恍然忆起自己即将离开时，伸手触碰了老者的发顶，想来是自己的神力留住了对方的魂魄，令其重获年轻容颜，并随自己一道来了此处。

　　可是……

　　“我知你心中在想什么。”涂遇青心领神会地轻轻一笑，“寻常沾染了尘俗的凡人是得不到此等机缘的，无仙根者亦不可来此地，但她不同，你何不问问她姓甚名谁？”

　　二人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名仙侍身上，梁叶这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眼前人的姓名。可没等她出声询问，便听得对方率先应答：“风絮，大人唤我风絮便好！”

　　“风絮……好熟悉的名字……”

　　青袖一转，涂遇青面不改色地就着一旁的棋桌落座：“你可还记得有一处秘境，水下辉煌的宫殿中，有一苦等你的女妖，也唤作风絮？”

　　记忆轰然涌入，梁叶赫然怔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此事只怕瞒不了多久，讲与你二人听也无妨……”涂遇青一如既往地面色含笑，眸光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风絮身上，“当年将军将你护在身下，却也是肉身难敌利器，你伤势累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将你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的，是一只沙妖。”

　　风絮诧异地瞪大了眼，却依旧没有失了礼数。

　　“沙妖靠吸食凡人的精魄和戾气为生，可你当时毕竟年幼，未经人事，身上何来的戾气，沙妖便妄图蚕食你的魂魄，熟料三魂七魄方去一半，便被途径的游历道士打断。沙妖带着你的一部分魂魄潜逃，而道士则封住了你剩余的魂魄，令你不至于形神俱散。”

　　“所以……那殿中的女妖是风絮，她也是风絮……”

　　涂遇青点了点头：“想来是那沙妖与风絮的魂魄融为一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女妖……而我们眼前的风絮，也正是因为失去了部分恶魂，才有机缘入我神界。”

　　周遭陷入了片刻的沉寂，风絮低垂着脑袋，不知作何念想。梁叶当她是心中不快，正欲出声安抚，熟料下一瞬，便见风絮再次跪下，向其叩拜：“风絮知晓自己魂魄残缺，还请大人莫要将我赶走，风絮愿一生追随大人、侍奉大人左右！”

　　原来是怕自己赶走她，梁叶的面色忽而便温和了下来：“我不会赶你走，你既已来此，便是我二人的缘分。”

　　“多谢大人！风絮定好好服侍大人！”

　　将仙侍扶起，梁叶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云镜上，心下却悄然打鼓，有了几分不安：“风絮既已入神界，西北处的香火究竟是何人供奉？”

　　闻言，涂遇青收敛了笑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当初令你离那家伙远些，究竟是好是坏……”

　　“什么？”

　　涂遇青轻轻摇了摇头：“你可知神界一日，凡间一年，你我在此肆意攀谈的工夫，凡间便已过了数日……想来不用我解释，大人也应当能猜到，供奉你的究竟是何人……”

　　“是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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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呀~虎年虎虎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