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神》鱼日日

28、破阵

　　梁叶心下一怔，终于望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戏谑和陌生。

　　她不是言疏……

　　意识到这一切的梁叶立时收敛了干笑：“你把言疏怎么了？”

　　“言疏……叫得如此亲切，你又是她何人？”似笑非笑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万言疏不动声色地绕着红衣女子转了一圈，旋即止步于跟前，“神官大人究竟看中她什么，缘何委屈自己跟着这么个废物……”

　　“我看中她的自然是旁人没有的东西，倒是阁下如此光明正大地夺舍，就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话音落下，当即传来一声婉转的轻笑：“暴露身份又如何，谁人能奈吾何？神官大人你又能奈吾何？”她凑近几分，与红衣女子四目相对、仅隔分毫，吐息间甚至能感受到对面温热的气息，“何况……神官大人如何断言吾夺舍，这分明是吾的身体……”

　　周遭沉寂了片刻，梁叶未曾因对方的贴近而乱神，反倒波澜不惊地伸出一根手指，抵着对方的肩头将她推开几分：“既然是你的身体，你倒是说说，有何证据。”

　　女子低眸凝视着对方的指尖，纤长的睫羽遮挡住眸底一闪而过的戏谑：“大人想要什么证据？身上的斑痕、过往的经历、还是……”她微微抬起双眸，眼底竟夹藏着几分别样的温热，“还是要吾从头至尾、分毫不差地展示给大人看？”

　　“你……”

　　“要吾展示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在这儿，大人会为吾留这点颜面吗？”女子眼底的笑实在算不上清白。

　　梁叶许是头一遭被女子戏弄，一时面上青红交加：“你若再拿言疏的身子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休怪我亲自动手对付你。”

　　女子噗嗤一笑，终于退后两步与之拉开了距离，只是目光依旧不曾挪开半分：“看来大人不信吾方才说的话，也罢，今后有足够的时间向你证明，吾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若非吾适才现身相助，只怕你二人此刻无法安然立身在此，万言疏可拿自己的身子作礼交换，那么大人呢？大人又打算如何报恩？”

　　“报恩？”梁叶微蹙眉心，凝视着女子再次走近，来人的目光灼灼甚至有些烫人。

　　“吾曾在千年前，养着一群面容姣好、姿色俏丽的美人，今日一见，才发现皆不及大人分毫，若大人愿与吾交鱼水之好，吾可为大人遣散美人，今后只为大人一人敞开怀抱……”

　　“无耻之徒！”梁叶脸色一变，掌心赫然聚起神力向其袭去，却见女子扯起唇角轻笑一声，而后面色一滞，猛然间双腿一软便坐倒在了地上。梁叶的动作也在刹那间止住。

　　只见女子撑着身子坐倒在地，两鬓的长丝遮挡住面颊，身周的煞气也霎时褪得一干二净。她缓缓抬起眸，怔愣的目光悄然落在了对面红衣身上：“梁叶……”

　　“言疏……是你么？”

　　恢复了意识的万言疏仿若忆起什么，慌忙抬眼向四处望去，可流民车马的身影早已消散，她似是松一口气，又似是满怀期望，到头来，眼底只剩下失落和茫然。

　　“言疏，你可还好？”梁叶缓缓蹲下，确认眼前人是言疏，这才伸出手，试探性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失落的情绪仅仅维持了片刻，万言疏再一次抬起头，静耳倾听周遭的动静：“梁叶，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距离我们进入幻阵不过两个时辰……”

　　万言疏一愣，忙扶着她的手起身：“先破阵！”

　　一时间，梁叶注视着她的背影、不知是否应当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与她。可见其此刻全身心地赶赴破阵，未免打扰，梁叶只得生生将话咽下。

　　她正低眉思忖之时，平静的风雪声中忽而传来一道轰隆异响，夹杂着雪花拂面，她正挥袖扫开，下一瞬便见一束刺目白光破开地表。地动山摇扭曲了眼前的画面，两人险些站不稳。

　　只见素衣女子的身躯被白光裹挟着，隔着一层迷蒙的云烟，能望见万言疏痛苦万分地紧蹙眉心。

　　梁叶立时上前施救，却见白光的另一头浮现出无数道朦胧的身影，身影的面目并不清晰，唯能隐约判辨身形。

　　“我早先说过，拥有此等灵元之人，怎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幻阵困住……”身影之中传来一道沙哑却兴奋的笑声，几人将身处白光之中的万言疏团团围住，如同观赏珍奇异兽般啧啧称奇。

　　梁叶止住步伐，下意识藏身在了一棵巨树后，静观不远处的动静。

　　“她竟能面对心魔完好无损，确是奇人……可她并无修行根底，仙资道骨在一众参试者中也算不得出众，莫非她的灵元当真强劲至此……”人群之中的另一人低声呢喃，意图看透万言疏的根骨，可最终也只是微一摇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方才我借助宝器在旁观望，见幻阵中煞气涌动，可不过片刻便被压制。拥有如此强劲的煞气怎可能是普通人，更何况她竟能将煞气压制，此人并不简单……若她今后遇险也能像此刻一般压制灵元中的煞气，倒也无妨，怕只怕有朝一日压制不成，煞气凶险，为祸苍生只需片刻！”

　　一老者的声音苍劲有力，转瞬便引起了众人的关注，无数道沉重的目光直直注视着白光中已然陷入昏迷的万言疏，周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梁叶屏息凝神，意识到眼前几人，想必就是南疆各派的众长老了，那么其中必有鹤临山之人。

　　目光悄然打量着几人，只可惜以她如今的神力，无法轻易判别何人出自鹤临山，反倒是一时失神，人群中竟有一人察觉到什么，赫然回头望向梁叶藏身处的巨树。

　　此人动作自是引起了旁的长老注意，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未曾瞧见任何端倪。

　　他压下心中困惑，回头向白光中的素衣女子投去注视。

　　而此刻身处异界的梁叶，悄无声息地舒了口气：“多亏你了。”

　　一身湖蓝长衫的涂遇青不疾不徐地扇动手中折扇，轻笑着打量水纹镜中的画面：“你如今欠了我不止一个人情，有朝一日我是会一一讨要回来的。”

　　“一定。”梁叶注视着水纹镜中映射出的陷入昏迷的言疏，一时有些担心地轻蹙眉峰。

　　“无需担忧，几位长老不会轻易拿她的性命玩笑……只是她体内煞气来路不明，长老们的好奇之心一日得不到满足，只怕今后她便一日不能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

　　“言疏体内怎会有煞气？适才她体内的另一人又是谁？”直觉告诉梁叶，涂遇青定然知晓真相。

　　可对方意料之中的面不改色，笑着摇了摇头：“待你回归神位，自行前去询问诸位星君便是，我纵然知晓，也不可随意将凡人的命数透露出去。”

　　“不说也罢……”

　　“虽无法告知你万言疏的秘密，有一事却是可以嘱咐的。”凝视着红衣女子的双眸，涂遇青露出一道浅浅的笑意，“我曾与你说过，此人身上贪欲过重、劣根难改，若无法引其回归正途，便不要过分与其牵扯，待门神画一事结束，尽早与她做个了断吧。”

　　“贪欲、劣根……了断……”

　　涂遇青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你在顾忌什么，待回归神位，我自会请其他门神前来负责此人今后一生安全无虞，你不必担忧……”注视着对方垂眸凝神的模样，她走近几步，眸底讳莫如深，压低声音呢喃，“答应我，今后除却必要的言语，莫要与她走得太近了。”

　　梁叶没有说话，细细思忖着对方话中的意思。

　　虽不知言疏的命数究竟如何，可听遇青一言，便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和难以捉摸，可为何涂遇青劝自己离她远去莫要牵扯，莫非遇青也在忌惮什么……

　　水纹镜中的素衣女子被长老们带走，逐渐远去的门神画勾动着她的神元，梁叶匆匆向涂遇青道了别，便随众长老一路而去。

　　异界中的蓝衣神官轻轻摇动手中折扇，见她不带半分犹疑地顾自离去，脸上浅淡的笑容终于有片刻的不平静。她微微垂眸，意识到自己摇动文人扇的速度略有偏乱，旋即收起折扇抵入怀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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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的平静是被接连传来的调笑声打破的，万言疏蹙了蹙眉，下意识抬起手，挡住不知何处来的刺目光晕。她缓缓睁眸，凝视着自己的手背呆愣了片刻，旋即移开目光，望向四周。

　　陌生的卧房，陌生的床榻，袅袅浮动的清心香过分浓重，甚至于有些刺鼻。唯有床榻边轩窗外时而跃入的笑声为周围平添了几分生动。

　　她正欲起身，目光一转，落在绣有浅淡纹路的雪白衣袖上时一怔。

　　何人为她换了衣服！

　　万言疏猛然起身，顾不得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慌忙摸索衣襟内侧，察觉门神画并未在身上，慌不择路地掀开被褥便要下床。然双足尚未触及地面，便听得耳畔传来了一道笑声：“慢些，慢些……急什么……”

　　目光触及屋内桌旁捧着书册翻阅的红衣女子，万言疏一怔，心底下意识松了口气。

　　“你在找这个？”说话间，梁叶左右捏着门神画的一角展示与她，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深，“我替你藏着呢，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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