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旧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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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少将！”
里昂拖着自己酸痛的手臂，赶紧鞠躬，“对不起打搅您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泽维尔一手扶着门框，大脑被情热期的热潮烧得昏昏沉沉，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他现在还可勉强保持冷静，但依经验，一天内如果再不用上抑制剂，他就要彻底失控了。
“让你找的人呢？”他寒声问。
“在这儿，在这儿！”里昂用力推了把身旁的青年，“愣着干什么啊，赶紧给少将行礼啊，荣。”
……荣？！
这个字落入泽维尔耳内如同惊雷，他猛地抬起头，骇然望向站在里昂身旁的人。
被叫到的青年定定地站着，脸侧向一边，露出了流畅的下颌及脖颈曲线。他似不愿抬起头，又不甘完全把脸埋下去，所以只能这样僵硬地呆着，保持着一个不尴不尬的姿势。
泽维尔怔怔地盯着他，脑内如闪崩洪流，忽然往前踉跄了一大步。
他这一步迈得太大，似乎瞬间踏进了青年的安全领域，令青年猛地往后撤了半步并倏地抬起头看向泽维尔。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双明亮又写满戒备的琥珀色眼睛，真像被冒犯了的猫科动物，正弓起身戒备地望向敌人。
可泽维尔浑然不觉，厉喝道：“你，你叫什么？”
青年又低下头，抿着唇不吭声，情绪都遮在了长睫毛下。
“他叫荣艾斯汀，少将。”里昂在旁殷切介绍。
泽维尔一眨不眨、近乎癫狂地盯着他看。
这青年看起来还很年轻，他通身皮肤呈小麦色，半长的黑色头发柔软地垂在肩头，侧脸俊秀，让人想起生机蓬勃的热带河流，以及河两岸葱郁茂密的植被。
这男孩的信息素，一定如炙夏和瓜果，非常美好的味道。
但不是他。
当然不是他。
他怎么会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呢？这里又不是梦境。
名字里有荣的人多了去了，再说除了重名和黑发外，眼前的青年几乎与那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那个人有的是雪白的皮肤，柔丽的五官，慵懒的、似笑非笑的鹿眸，和漫野盛放的野玫瑰信息素。
泽维尔如脱力般往后退了一步，锥心的痛刺入胸口，让他闷咳起来。
在20年前的那场爆炸后，这世界上在没有人是那个样子了。
里昂好奇地在泽维尔和荣之间看来看去，随即试探道：“少将，您是见过荣吗，还是——”
“没有。”
泽维尔压下胸口的不适，烦躁地闭了下眼睛，才将那些混乱的思绪驱逐出脑海。
“你跟我进来。”他冷冷地对青年撂下一句话，便大步进了会议室。
在泽维尔身后，荣极缓极谨慎地吐了一口气，手抬起，指尖颤抖地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腺体。
他刚才也失态了。
其实完全没必要那么紧张。
20年前，在石锤要塞陷落之前，他已经换过了腺体。
腺体和信息素能影响人的相貌。做完手术的3个月里，他的肤色越来越深，五官线条变得立体，瞳仁由黑转棕，最后连信息素也完全变了味道。
现在就算别人贴着他的脸，旁边举着荣莛的照片一寸寸地对比，也看不出半点儿相似。
他是完全安全的。
荣荣在心中嗤笑了声。所以他刚才在怕什么呢？怕泽维尔认出他？怎么可能，这个冷酷的alpha估计连他之前的脸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他刚才只是吓了一跳，隔了20年再见旧情人/杀身仇人，没想到却是在这么个情况之下。
他更没想到从首都星下来调查里昂的人会是泽维尔，看来上边的大人物还挺重视他的举报的。
而他也得打起一万个小心。泽维尔可是帝国最忠诚的看门狗，保不定会官官相护，把事情给压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进去。”里昂在他身后催促，“还有……不该说的话别说。别忘了你的小alpha还在我手里。”
“知道了。”荣淡淡回了句。
当然，该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会拉下。
他举步迈入了会议室，将门在身后带上了。
泽维尔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正用力捏着眉心，呼吸急促，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痛苦。
荣背靠门站着，谨慎地远远打量他。
……生病了？
稀罕，这alpha不是一向壮得跟头牛似的么？
而且生病了还出来跑外勤，可真是帝国的一条好狗。
荣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安静地等着泽维尔先开口说话。
他会先问什么呢？是自己的那些举报信？还是里昂？还是……
“你跟黑市的人认识？”少将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荣眉头动了下。看来他是要先确认自己的身份。
“还可以。我对这片儿走私线路很熟，经常往偏远星系跑，也知道一些小行星带的内情。”他选择了个保守的回答，也给了些暗示。
泽维尔如果不傻的话，应该能听懂吧？
没想到少将下一句话却把他搞蒙了，“帝国禁止销售的一些药品，你也能拿到？”
……什么？
荣皱起眉。药品？他在说什么鬼玩意儿。
“您是说什么药？”
泽维尔吐了口气，烦躁道：“Alpha抑制剂。”
荣的嘴缓缓张开，那一刹那简直难言脸上的愕然，直勾勾向泽维尔的方向看去。
泽维尔注意到他的表情，心中无奈，揉眉头的力气更大了，“你如果能帮我搞到Alpha抑制剂，我10倍——不，你出价钱，我一定照付。总之越快越好。”
荣还是僵立在那，神情古怪。
泽维尔顾念着他是个omega，又是做灰色生意的，估计对自己这个帝国官员有顾虑，于是勉强放软了语气，又道：“你怕我是来查处你们的黑市生意的？不用有这个担心。只要你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咱们都相安无事。”
他话音刚落，却见荣忽然大步向前，飞快穿过屋子，抬手一把扣住了他肩膀！
泽维尔猛地后一仰，带着惊怒脱口而出：“你疯了离我远点儿——”
一股属于omega的、清甜的气味，几乎是爆炸般在他鼻端迸发开来。
那果然是炙夏的果香，如同橙花簇拥中累累的硕果，皮一碰就破，露出里面饱满莹润的果肉。
泽维尔猛地弯腰扶住脑袋，痛苦地大口喘息。
他脑海里有只发狂的野兽正在嚎叫，要求把自己的獠牙深埋入那红粉的果肉里，直到榨干每一滴甜蜜的汁水——
“你进入情热期了？”
不知是不是不要命了，荣竟然向着他弯下腰来，“你找我。是为了买抑制剂？”
泽维尔蹭地窜起来，踉跄后退直至腰抵到桌角，铁皮尖角陷入他的血肉，借着这份疼痛才阻止自己没有立刻扑倒青年的身上。
“滚——滚出去……”
泽维尔听到自己粗噶狰狞的低吼，“……立刻滚——要是不想死的话——”
“进入情热期了还到处跑，不要命的是你吧，少将大人。”
荣的声音很轻，带着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却又靠近了一些，几乎贴到了他的怀里。
泽维尔眼前一片模糊，拼命抵抗着那只名叫信息素的野兽。但这omega站得实在太近了，他几乎一垂眼就能看到领口内精致的锁骨线条。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了。
泽维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一把捏住青年纤细的腰肢，近乎残暴地把他拽进自己怀里。
他埋头下去，喘着气，带着烈火的呼吸喷在青年脖颈后最柔软隐秘的那块皮肤上。就是那块皮肤，正充满诱惑地向他低语：来吧……咬下来……这是你的本能……极乐就近了……
泽维尔猛地闭上眼睛，一滴汗顺着浓密的长睫滚落，抵在青年的后颈上。
他眼前忽然又闪过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他这20年来没有一天不在梦中见到的人。那人站在他一个无法企及的距离，正用冰冷而略带讥诮的目光注视着他：
……所以你还想让我回去干什么……
……想让我成为你的omega吗？……
……想让我臣服在你的身下，被你占有、为你生育、永远被信息素的牢笼所捆绑吗……
不！泽维尔愤怒地大吼。
那影子噗地一下如泡影碎裂，消失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10年前的自己，打了抑制剂后痛苦不堪，疯狂在地上翻滚，用头撞墙，指甲撕挠着皮肉，堂堂帝国少将连一只狗都不如。他躺在地上，在汗水与痛苦中喘息着，反复溢出唇缝的只有一个名字：
……荣莛……
如果我在现在屈服了，你是不是以后连我的梦，都不愿再回来了？
“你可真是倔啊，少将大人。”一道声音在他耳边道。
下一瞬，他的嘴唇蓦然被吻住了。
“唔——”
少将大人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从相接的唇瓣处曼生出了无数藤蔓，将他死死钉在了当场。
……若是首都星上无数的omega知道高岭之花的少将竟如此好搞定，估计要哭得捶胸顿足。
荣游戏般地啄吻着泽维尔的唇。他似知道alpha身体里有多少汹涌的烈焰即将喷发，而他不仅不怕，还挑衅般地撩拨着那些火苗，似是恶意的孩童想看小火演变为吞噬世界的火海。
泽维尔的脑袋跳着疼。他一方面无可自拔地沉溺于这个吻中，想吻得越来越深，将这个omega按在墙上，舔他的腺体，咬下去，把他整个人吃下去……
但另一方面，理智却又绝望地挣扎着，让他不要屈服。
“呃……”
痛苦的低吟，自相接的四唇间溢出。
一道尖锐的刺痛在他的后颈蔓延开来。泽维尔骤然回神，猛地挥手要推开青年，却被他轻易躲了过去。
“别担心，是抑制剂而已。你不就想要这个吗？”
荣退后了一步，用袖子擦擦嘴角，冲他露出了恶劣的笑，“亲一下当报酬吧。虽然你吻技挺烂，但就当我给你打折了。”
泽维尔僵硬地立在原地，半晌后抬手摸上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个指甲大小的贴纸，正缓缓溶于他的皮肉。
正是alpha抑制剂。
“你怎么会随身……唔！”
一股完全不同于情热期的剧痛击中泽维尔的脑壳，那是抑制剂正在生效。他闷哼着捂住胸口，缓慢地坐倒在地。
“我怎么会随身携带alpha抑制剂？”荣荣走过来蹲下身，欣赏着少将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我家里有个年轻力壮的小alpha，最近他也快到日子了，我得时刻准备着。”
荣荣眉目间升起阴霾。
真他妈的。
他本以为驾驶A级机甲忽然出现的大人物是来调查他举报的事情的，但没想到来的是泽维尔，更没想到他只是碰巧经过，特意来黑市买抑制剂。
不过想想也是，首都星上的那些人眼高于顶，脚不沾地、手不染尘，完全不在乎底下人的疾苦。估计他再送几十年的举报信，也都会被无情地扔进垃圾桶里。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群金光闪闪的废物……包括泽维尔在内。
他垂下眼，凝神注视着男人的面孔。
这个男人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能力强，气场强大，特别是那张脸，有着锋利冷锐的英俊，令人无形中便升起仰慕敬畏的心情。
很久之前，还是少年的泽维尔大步走过军校的操场，就引来无数alpha的回首瞩目。这个人，仿佛真的是肩披帝国璀璨星光而升。
但他现在却躺在自己脚下，因信息素的肆虐而痛苦喘息着。
被一个潦草的吻，折磨得体无完肤。
荣荣盯着他，心里忽然升起恶意的快乐。
“少将大人，情热期的滋味儿不大好受吧？”
他语调闲散，拍了拍泽维尔汗湿的脸，讥讽道，“还不错了，alpha们10年才受苦一次。不像是我们omega，每年一回躲也躲不掉。哎，看来你真是投了个好胎啊。”
泽维尔闭目没有回答，似在无声忍受着抑制剂带来的折磨。
荣磨了磨牙，觉得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实在是千载难逢，没忍住捏住他的下巴，“少将大人，现在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如果我让你把机甲的控制权送我，你是不是也会点头？”
泽维尔浓密的长睫微微颤抖着，早已被汗水浸透，如淋了雨的鸦羽。
荣荣内心涌起畅快，尽情享受着把这顶级alpha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乐，正想再说几句戏弄他的话，泽维尔却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因痛苦而缩紧，猩红地瞪着他。
荣荣皱眉，想抽回手，却被泽维尔反手扣住了腕骨。
“你是谁？”少将一字一句地问，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拖拽着血肉。
被泽维尔握住的地方像通了电，激得他浑身僵硬不适。他想收回自己的手，奈何泽维尔攥得极紧，他小麦色的皮肤都微微发白了。
荣荣暗骂自己得意忘形，真是玩过头了，但唇角的笑意却不变，谐戏道：“少将糊涂了？我是黑市的走私犯啊。不是你要见我的吗？”
泽维尔额头的血管痉挛了下，他盯着荣荣，似拼命想凝聚心神，但几秒过后瞳孔还是涣散起来。
“不对……不对……”他喃喃着，猛地仰起脖子把头顶在墙上，痛苦地喘息着，突出的喉结因吞咽而滚动着，血管暴起，“你不是走私犯，你是——是——”
荣荣猛地曲肘，狠狠凿在泽维尔后颈上。高大的alpha应声而倒，软绵绵地昏倒在了地上。
荣荣长出了口气，摸了把额头的冷汗，看着泽维尔苦笑了下。
他该说什么？
是叹息命运弄人，死了20年后还能遇上？
也幸亏泽维尔没认出他来。不然以赤色暴风少将的心狠手辣程度，估计会再冲他开一炮，将这个身体也轰作肉渣。
二人之间的纠葛与爱恨已到了无法言说的程度，至死方休，或许是他们唯一的路了。
荣荣的目光短暂黯淡了一瞬，随即深深吸了口气。
当年他本已有死遁的打算，泽维尔的炮火不过是提前送他走了一步。但如今，他复仇的路刚刚开始，决不能再将自己毁在泽维尔手里一次。
如今自己藏身的地方已经暴露，靠信件举报的方式被证实是死路一条，他也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是时候要进行下一步安排，或许也该换个地儿了。
“打晕你能好受点儿，别太感激我。”荣摸了摸泽维尔湿淋淋的头发，“以后找个omega吧，你又不是没那权势魅力。不然每次情热期都靠抑制剂硬抗，何必呢？”
他站起身，在昏黄的午后光影中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胸腔充满那股玉兰、雪松和橡木的幽香。
颠沛流离20余年，他心境冷硬，从未因什么东西而动摇过。然而唯独这一刻，在这如冬海般起伏着的味道里，他第一次升起了类似软弱的情绪。
平生最恨，不复少年时。
片刻后，荣荣再次弯下腰，在昏迷的alpha额头落下一个轻轻地吻。
“又要再见了，旧情人。”他低低说道。“我得赶紧去救我的小alpha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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