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军团往事-弗加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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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加是银河帝国军校的第81届生。
军校的往届有不少功成名就者，其中多在军部或议会任职，属于大众能在新闻里看到的熟脸。而他入学的时，学校中共有3位风云人物。
武装作战学院的泽维尔和荣莛，以及社会研究学院的希德。
泽维尔出身高贵，还没毕业已经拿到了属于他的A级机甲赤色风暴，估计日后被授勋上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希德自也不必说，刚毕业不过几年，已成为政坛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要说起传奇，这两位都比不上荣莛。
在一个九成学生都是Alpha的学校里，荣莛的beta身份显得格外打眼。而他出身又格外贫寒，不过是希德家捡回来的一个孤儿，从小和希德一起长大，后来借着希德的光才能入读银河帝国军校。
所有人都以为这不过是个陪太子读书的主。谁知他竟能一跃成为武装作战学院数一数二的人物，精神力甚至能和泽维尔抗衡。所有人都在悄悄一轮，说贝芙丽校长正在考虑破格为他申请另一架S级机甲九天。
弗加入学的那天，他爹亲自?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到学校大门口，后面跟着3、4个仆人扛着他的78910箱行李，一行人浩浩荡荡成了校门口最亮眼的显眼包。
“听说泽维尔会在门口迎新，你去给他搞好关系听见没？”他爹趴在他耳朵上嘟哝，“这人以后都是用得上的。你现在还小还不懂，出社会的人脉得在学校里就打好基础——”
弗加烦的不行，伸爪用力把他爹的老脸推开，“烦死了你！谁家爹妈还亲自送到学校里啊。丢人死了，你赶紧走行不行啊。”
“好好好。哎你看那边儿围着的人堆，肯定都是在和学长说话的。你也赶紧过去！”他爹推了他一把。
只要能远离他爹怎么样都行。
弗加顺着人流挤了进去，耳边充斥着新生们兴奋的叽喳声，而小少爷心中对这些稚嫩的土包子们充满了鄙夷：呵，真没见过世面，不就是几个牛逼点的学长么，假以时日他肯定也——
“我精神网的最高同步率啊？嗯我想想，大概在96%吧？”一道声音飘入他的耳廓。
96%？这到底是谁在吹逼？
弗加点着脚尖，顺着前面两个alpha高大的肩膀缝隙看过去，终于隐隐看到了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身影。
那是个黑头发的青年，个头不算很高却身材匀长挺拔，他穿着军校蓝色的制服，弯起的衬衫袖子露出白瓷般结实修长的小臂。中午的日头有点大，他鹿一般柔亮的黑眼睛眯了起来，浓密的长睫慵懒缱绻，仿佛随时在撩情。
弗加嘴巴微张，盯着那张冷白漂亮的脸，顿时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击中了。
“好——好厉害！”兴奋到有些颤抖的赞美声响起。
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包括那黑发的青年。弗加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刚才那个傻逼一样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顿时脸色爆红。
青年望着他笑起来：“来报到的新生？哪个学院啊？”
弗加被他笑得心跳加速，胃里似忽然冒出一千只拍着翅膀的小蝴蝶，结结巴巴道：“武、武装作战学院。”
“哦，那是我的学弟啊。”青年鹿眸柔亮，含笑道。
这时弗加才注意到他衬衫领口处别着的名牌。
189号，荣莛。
“行李沉吧？”荣莛看弗加脸颊通红到冒汗，以为是他的双肩包太沉了，主动伸出手道，“还带了个这么大一个包？其实没必要，很多东西学校都不让用。来吧把包给我，你住哪个宿舍？我帮你送——”
他目光飘过弗加，转瞬看到了跟在后面的3456个仆人和他们扛着的78910个行李。
荣廷：“……”
弗加窘迫得恨不得凭空消失，在心里疯狂大骂给他打包的亲娘和送他入学的亲爹。就在他慌张着想要从仆人手里抢过自己东西时，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怎么回事？”
那声音如雪域的冷泉，令所有人在盛夏打了个哆嗦。
身高优越的Alpha越众而入，单手插在军裤兜里，英俊的面孔冷淡肃然。他通过众人慌忙为他让出的一条路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才到他肩膀附近的荣莛，面色不虞：“你堵住校门了。”
荣莛丝毫不被他强大的气场影响，随意耸耸肩：“跟新生聊天呢。”
“这么多人，全都是来和你聊天的？”alpha声音很冰冷，口气的火药味却十足。
新生们如小鸡仔似得缩起了脖子，荣莛却摩挲着下巴不要命似地冲alpha露出一个笑：“哎，谁让我受欢迎呢？”
alpha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他灰蓝色的眼睛警告地看了荣莛一眼，随即缓缓转向弗加，如X光射线般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弗加：“学、学、学、学长好，我、我、我是——”
和荣莛一样，alpha胸口也别着名牌。
163号，泽维尔。
“所有个人物品一律不许带入军校。”泽维尔打断他，“你是没收到入学通知，还是没看？”
弗加：“……”
爹，娘，你们的爱子之心是要了儿的命啊！
他哭丧着脸，拼命忍住喉头一声羞耻的抽泣，杀鸡抹脖子般地向仆人们打手势让他们赶紧走。等再回头时，泽维尔已经拽着荣莛走了，两人仿佛自带光环，所到之处收到一片敬仰的瞩目。
“卧槽，吓死我了。”一个新生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听说泽维尔学长的脾气不大好，看来传言不虚啊。”
“是呢。而且你看他对荣莛学长那个态度，啧啧啧……不能仗着人家是beta就这么欺负人家吧。要是荣莛学长的S级机甲批下来了，人家也不比他差到哪儿。”
一旁的弗加赞同地点点头。他刚才还看到有人试图跟荣莛搭话的时候，泽维尔的手在荣莛的后腰上带了一下，好像是见不得荣莛人缘比他好似的。
——
初入军校，弗加对这里的人际关系有了两个基本的认知：
1.荣莛貌美条顺很温柔，泽维尔蛮横霸道小心眼；
2.这两位学院之星的关系好像不咋地。
当然在军校上学并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弗加对自己的初始印象有了很大程度的修正，其中大部分修正是针对第一条的——
荣莛学长是貌美条顺，但他娘的这魔鬼一点儿都和温柔沾不上边啊！！
是谁，在他们体测的时候打快板，要求他们做引体向上的节奏必须跟上他的鼓点不然就罚出去在烈日下跑圈；
是谁，在他们做速记训练的时候用全息影像放鬼片，在他们吓得鬼哭狼嚎狗屁都没记住的时候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又是谁，在他们在连上一个小时的模拟机、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蹲在旁边，一边舔棒棒糖一边指着他们的呕吐物说你们今天的饮食结构碳水太高了。
这个外白内黑的笑面虎，人面兽心的食人花，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beta，实在和温柔一点边都不沾啊！
弗加有段时间都被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他甚至觉得和荣莛的笑比起来，还是泽维尔如刀锋剑影般的目光让人更好受点。
后来他和几个一起入学的小少爷们密谋了一下。格斗训练他们或许不是荣莛的对手，但要是论起吃喝玩乐，谁还能比他们这些从小就招猫逗狗的魔王们在行？
于是，由弗加组局，一大批新生助阵，盛情邀请荣莛在放学后小聚。荣莛欣然赴约，单枪匹马出现在他们的宿舍门口，往摆满了伏特加和威士忌的桌子前一坐，笑盈盈地问：“咱们玩什么？
2个小时后。
弗加吐了，他室友吐了，所有的alpha都吐了。只有荣莛还笔直地坐着，一手摇着骰子，一只手在酒杯上点：“不带存酒的啊。倒多少喝多少，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阴影太深，以至于弗加从此再听到骰子的声音都下意识地喉头反酸水。
后来所有人不仅在训练场上躲着荣莛，甚至连下课都躲着，生怕又被拖去魔鬼酒局。
反倒荣莛是上了瘾，每次训练完他们累的跟狗一样时，这位还得在旁边兴致勃勃地问：“哎今天喝不喝啊？我那儿又新偷进来了几瓶酒，走啊一起去品鉴一下？”
总之那天又是一个放学后的聚会，一堆学生们喝得东倒西歪。弗加正和荣莛猜拳呢，俩人“哥俩好啊六六六”地喊得面红耳赤，忽听门外传来三下清晰的敲门声，随即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查寝。”
所有人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弗加最先行动，他一个秋风扫落叶把桌上的扑克牌和骰子扫到床单里，蹭地拉平盖好。他室友德文紧随其后，一手抄起三个空酒瓶往上铺一扔。其他几个alpha飞扑过去开窗，拼命吹气扇风散味儿。
荣莛猛灌一大口水仰头漱口又咽了，独自过去开门，手撑门框对外一笑：“哎哟，今天轮到你执勤呀？”
门只开了一条小缝，荣莛用身子堵在门口，屋里所有人屏住呼吸，却听门外的泽维尔沉声问：“早过了宵禁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哦今天上理论课有几个问题他们没搞明白，我给他们答疑呢。”荣莛驾轻就熟地扯谎，“没事儿我看着他们呢，不会让他们喝酒赌博乱来。”
泽维尔：“你跟我来一下。”
荣莛出去了。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屋子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一个alpha不安道：“泽维尔学长不会找荣莛学长什么麻烦吧……”
“不、不能吧。”弗加喉头滚动了一下，“都是同届的，这点儿面子都不给？”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过了十几分钟不见荣莛回来，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对众人说道：“你们收拾一下，我去看看。”
宿舍楼早已熄了灯，幽深的走廊一片漆黑，远处夜空中巡逻的机甲成为夜色里唯一的光源，在暗河般的远天闪烁。弗加抹黑往前走了一段路，轻轻叫了声：“……荣莛学长？”
没人应声。
他一直走到走廊尽头，才听洗手间里传来模糊的对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跟他们胡闹。你闻闻你那一身的酒味儿，当我鼻子失灵了吗？”泽维尔的声音很严厉。弗加回想了一下，恍然发觉他训人的语气听起来竟然跟自己亲爹一样。
荣莛依旧是笑嘻嘻的，满不在乎道：“哎呀那是我查寝，发现他们藏了一瓶在床底下。我要没收，他们不让，抢来抢去的撒我身上了。”
弗加无语仰天。甩锅甩得这么干净利落的吗？
泽维尔明显也没那么好糊弄，语调更狠了：“还撒谎？”
荣莛干笑了声。弗加可以想象他此时的表情，尴尬中又带着点无奈，可能正摸着鼻尖。
紧接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弗加又往前蹭了一步，却听黑暗深处传来了数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先是人身体撞上墙壁的声音，随后是衣服的摩挲声，间杂着克制却又急促的呼吸，如同夏日的雨夜那般闷湿暧昧……
弗加眨了眨眼睛，大脑有些宕机。他甚至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缕奇异的味道，像是满野盛放的多头玫瑰，带着蛊惑人心智的幽香。他正惊喜地想再闻一下，那缕味道却倏忽飘散在了鼻端。
片刻后泽维尔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哑了一点，“嘴里都是酒味儿。没收酒没收到你嘴里去了？”
荣莛没吭声。
“我知道你不痛快。”泽维尔道，“因为675号法案通过的事。但再不痛快，借酒消愁也不是办法，我会——”
“别说了，泽维尔。”荣莛的声音沉了下去，笑意消失，唯余森冷。“我不想和一个alpha讨论这个问题。”
弗加甩甩自己因酒精而发胀的脑袋，转身顺着走廊往回走，没再听下去。他实在有点喝多了，只要确定这两位没打起来就行了。
当然他心中是有些许的疑虑的。
比如刚才那阵低喘是怎么回事，以及那股奇特的异香，还有荣莛在关注的675号法案。他只隐约知道675号法案是关于omega性自主权的，但这和他们一群在校生有什么关系呢……
但所有的疑虑都被他混沌的大脑搅成了浆糊。他根本没有细想，这些思绪在他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刹那，就被抛到了脑后。
直到许多年之后，在那个晴朗到有些燥热的一天，弗加才真正明白那个晚上的一切代表着什么。
那是荣莛叛出帝国的日子。
刺目的朝阳顺着雪白的楼宇照下，空气闷得近乎凝固，所有散落在军部各处的士兵们都驻足于原地，他们如向国旗致敬般地凝视着自己附近的屏幕，观看着那段新闻转播。
“……我要向所有同僚、朋友、和信任我的广大民众们道歉，抱歉，我说谎了。”
屏幕中的男人肌肤雪白，眉宇和眼瞳乌黑宁静，如被朝雨洗刷过的群山，带着宁静旷远的美丽。他端坐在摄像头前，表情庄重冷淡，真如同开在山海对岸的高岭之花。
人群之中的弗加怔忪地仰着头，遥望着高处屏幕中男人的脸。
他几乎已经认不出那个人，更无法将他与当年饮酒大笑、神采飞扬的军校俊杰联系在一起。
“我谎报了自己的性别，以Beta的身份进入银河帝国军校就读，毕业后继而成为九天军团的指挥官……但其实我不是Beta，而是Omega。”
弗加周遭响起一片骚动，远远的操场教学楼里甚至传来尖叫，有人在大喊“不可能”。
荣莛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给观众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他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我谎报我的性别，并非是以Omega的身份为耻。相反，我为自己能作为一个Omega来到这世上感到自豪。有偏见的是政府、是议会、是无数的强权者，是他们规定了Omega没有资格入学军校，Omega没有性自主权，Omega可以被作为货物一样买卖……”
整个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弗加的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恍惚站着，甚至能听到死寂背后的震耳欲聋，那是所有人被撼荡的心弦。
“而我并不是一个人。帝国有千千万万的Omega，与我有相同的悲痛经历。我们的需求被漠视得太久，这一切是时候结束了。”
容貌昳丽、神色冷淡的Omega少将自肩头将六芒星肩章摘下，那一小片金属在他细白的指尖闪着熠熠的冷光。
“我，荣莛，在此辞去九天军团总指挥、银河帝国少将一职。我将随所有受够了欺压鄙夷的omega前往我们的新家园。”
男人湛黑的眼睛直视镜头，似望向电磁波对面的世人，也望向辽阔浩瀚的无边星海。
“愿自由之花，永远开在属于我们的伊甸。”
周遭响起如浪潮般的惊呼和大喊，有人茫然，有人崩溃，更远的地方甚至有人痛哭出声。荣莛作为九天军团的总指挥，已成为无数人心目中的信仰，而这份信仰在今天碎了。
这注定是载入史册的一天。弗加咬着牙冲回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借着哗啦啦的水声发出一声闷痛的恸哭。哭完之后，他便发誓将心中的所有情绪都咽下，努力往前走，直到荣莛身故也没再掉一滴泪。
当然遗憾与悲伤在所难免。
为当年流过，却没流尽的热汗难过。为当年开过，却未能长盛的野玫瑰遗憾。
那时他们勾肩搭背地嬉闹着，阔步穿过长阶操场，仿佛前方有无数个日夜可以挥霍，宇宙世界之大却也皆不过是他们掌心一粟。
然而只是一瞬的晃神，当年的故人就已各奔茫茫人海。
旧的风景一直都在。而不在了的，是当年春风秋雨皆可一醉的心境。
弗加以为他将永远抱着这样的遗憾回望自己的少年时光。一直到了30多年之后，他自己都已经成为了军团副将，多少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那日他跟去围观自家少将结婚登记，然后在人群尽头看到了那个笑盈盈的omega青年。
他以为那是初见，对方是个恬不知耻的骗婚狐狸精，专来占他家少将的便宜。
殊不知此时初见，却亦是重逢。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军团往事-弗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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