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归来的omega[星际]》乌色鎏金

12、出逃的omega

　　2天后。

　　小行星带，垃圾中转站。

　　垃圾中转站是位于深空中的一处老旧空间站，此处广纳八方垃圾，收破烂的将宇宙漂浮物捡回来放在这里挑挑拣拣、再转向其他地方贩卖，走私商、海盗、通缉犯，将此处作为落脚点，躲避仇人和政府的追查。

　　一阵刺耳的铃声响彻整个空间站，无数人如峰蚁出巢般从这金属飞船的每个角落涌出，汇聚成黑压压的人潮，向食堂的方向涌去。

　　空间站食物匮乏，公共食堂仅提供一些压缩饼干或者营养膏，毫无味道可言，但左右是免费的。来垃圾中转站的，不是些外出务工人员，就是图便宜搭乘货船的旅客，要么就是身上有官司的罪犯，大家几乎都不大挑剔食物的口味。

　　食堂前不一会儿就排起了大长队，挨个从窗口领一包饼干和一管营养膏，毕竟不算什么美食，众人脸上并没有什么兴奋的表情，反而都写满了意兴阑珊。

　　拉里也混在队伍里，边一点点往前挪，一边满脸暴躁地戳自己的光脑。

　　2天了。

　　2天过去了……当时荣荣分明说15分钟后和自己在停机坪上见。可现在两天过去了，他人呢？！

　　这两天拉里睡不着吃不下，一有时间就给荣荣发消息，但所有的信息都石沉大海。他也不是没想过要回头去20号小行星上找人，可两人消息不通，他又怕路上错过了。

　　垃圾中转站上人员混杂，消息传播得快，拉里也听说了不少关于20号小行星的传闻。

　　听说几日前降落在小行星上的巨型机甲，正是属于帝国少将的赤色暴风！

　　可堂堂帝国少将来这儿做什么呢？

　　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少将是来追查一批从欧米茄保护司逃跑的omega的，听说这些omega想混在货轮里摆脱帝国控制。但身为无主的omega，个个都是帝国的生育力，怎么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拉里在旁听着这些人议论，顿时冷汗直冒。

　　他哥就是omega啊！

　　当年欧米茄保护司查得紧，挨家挨户搜无主的omega，要带回首都星上的保护司总部集中看关起来，等待配主。

　　他们那时也是走投无路了，不是给他哥找个alpha配上，就是被保护司带走。

　　但他哥身边没有别的信得过的alpha，只有他一个。他也不可能把他哥交给别的陌生alpha。

　　虽然他自己还差几个月才正式成年，按理说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omega，但当时他哥贿赂了保护司的审查员，又跟小行星的行政长官里昂打了招呼，这才蒙混过关，没让他哥被欧米茄保护司的人给带走。

　　不过现在，他们和里昂应该是闹掰了。

　　失去了保护伞，他们的伴侣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可是危险得很啊！

　　难道帝国的少将专门冲着他哥来的？

　　不、不能吧？他们是什么小人物啊，那用得着首都星的贵人们如此大费周章。

　　可是他哥的失踪，再加上少将的到来……难道这两件事真的完全没有联系？纯属巧合？

　　拉里左想右想，越想越焦躁。

　　他妈的他哥现在到底在哪儿呢？！2天不见人，该不会被什么别的alpha给拐走标记了吧！如果真是那样，那他该——

　　“饼干，营养膏。”

　　窗口里的打饭员一脸无趣地往他的托盘里扔了两样东西，抬头朝后面大喊了声“今天的饭发完了”，然后咣当一声关起了窗口。

　　拉里身后还有长长一大队没领到免费食物的人，听了这话爆发出一阵哀声埋怨，但也只能缓缓散去。

　　吃不到政府补助的食物，只能花高价去餐厅里吃，但那并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再不行就只能饿肚子了。

　　拉里作为领到最后一份食物的人，没注意其他人向他投来的艳羡的目光。他依旧满腹心事，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拆开饼干的包装，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大口。

　　那口感粗糙，吞下去的时候直拉嗓子。拉里被噎得伸脖子，正想四下找点儿水喝，却忽见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递到了面前：

　　“兄弟，来点儿？”

　　拉里烦躁地一回头，正想叫来人滚蛋，到了嘴边的粗话却在下一秒顿住了。

　　站在他旁边的是个beta青年，一头乌黑的板寸短发，五官端正却无特别出彩之处，唯独一双棕色的眼睛还算明亮。身材也不高不矮，是放到人群中能瞬间被淹没的那种人。

　　此时这beta青年，正咧嘴冲拉里龇牙一乐。

　　“……哥？！”

　　荣荣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大马金刀地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过他吃了一半的饼干，将剩下的全部塞进了自己嘴里。

　　拉里赶紧四下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他们兄弟二人，才又凑到荣荣身边低声急道：“哥，你回家拿转换剂了？可转换剂只剩下最后两管了，你不是说要等到下次保护司来做人口普查的时候再用吗？怎么现在就给用了？”

　　“等到下次人口普查时，你就已经成年了，咱俩能进行合法登记，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了。省着这一管转换剂，也没太大必要。”荣荣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又拧开营养膏，往嘴里挤了一大口。

　　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泽维尔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拉里“哦”了一声，盯着荣荣的侧脸，渐渐地耳根就有点发红。

　　转换剂是被帝国标记为违禁药品的东西，能在一定时间内转换人的性别，把人从omega变成beta。

　　许多想要逃脱保护司管控的omega，都需要这种转换剂来掩盖身份，所以黑市上这种药品的价格被炒得比黄金还贵。

　　也得亏荣荣在20号小行星混迹多年，有一些人脉，囤了几管转换剂。

　　但现在用了一支后，只剩最后一支了。

　　使用转换剂会对人的样貌有轻微的影响，毕竟人的骨相、皮囊、包括精气神都与信息素水平有很大关系，有些做了腺体移植手术的人能完全改头换面，所以转换剂还附有一定易容的功效。

　　变成了beta的荣荣，骨架似乎变得壮硕了些，没有身为omega时的纤细柔软了。而他面部的线条也变得更平了些，那些张扬的美似乎都藏了起来，唯有一声明亮的眼睛还未改变。

　　但不知怎的，拉里却觉得他哥这样子，更有种格外诱人的劲儿——

　　那个形容词是怎么说来着……禁欲系？

　　“你盯着我干什么？”荣荣注意到他灼灼的目光，警惕地往后错了错，“营养膏都进我肚子了，别想让我吐出来。”

　　拉里耳朵完全没在听，只盯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了，随即脱口而出道：“哥，你要一直是个beta就好了！”

　　这样就只有我喜欢你，拉里心里痒痒地想。

　　只有我能注意到你有多诱人。alpha一般只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会与beta结合，但如果是他哥的话，就算是beta他也一百个愿意。

　　荣荣：“……”

　　他磨着后槽牙，抬手狠狠给了拉里一个脑瓢，恼道：“我用你说？当omega有多麻烦，你又不是没看在眼里！我要是能当个普普通通的beta，不知道有多开心。”

　　拉里盯着他傻乐，被扇了也高兴，嘿嘿笑着道：“你开心我也开心。”

　　“……”荣荣强忍着抽这蠢狗的冲动，一边起身一边厉声问，“机甲呢？停在哪儿？你今天晚上去做个简单的维修，咱们明天就走。”

　　拉里跟着他站起来，匆匆往食堂的大门口走去，“哥咱们这到底是要躲谁啊？难道是来追查逃跑omega的那个帝国少将？但你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咱们现在又藏在这垃圾回收站里，应该查不到你头上吧？”

　　八竿子打不着？荣荣心道，你小子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老子在军校里和这位少将大人胡天胡地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少问那么多了。”荣荣粗声道，“总之，咱们明天就离开小行星带。去……”

　　他的声音微顿了下。

　　去哪儿呢？

　　他那天从泽维尔的机甲逃脱，自行追捕里昂。但果然不出他所料，里昂在远星人的帮助下顺利逃脱了，如游鱼入海般没了踪迹，想必泽维尔那边短时间内也逮不到他了。

　　荣皱起眉，表情有点烦躁。

　　这两天的事态急转直下，简直是在往最坏的情况发展。

　　他这么多年潜伏在20号小行星上，花费多年心力才勉强上了里昂的船，成了他和远星人的桥梁，为他们走私“那样东西”。可他一直没能打入核心圈，也一直没弄明白远星人要“那样东西”到底要做什么。

　　最理想的情况，是首都星派人下来严查里昂，撬开里昂的嘴，让他吐出所有交易细节，顺便将远星人的存在捅给大众，一箭双雕。

　　然而现在，远星人被惊动了，里昂也跑了，天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将大人会不会沿着现有的线索继续追查，还是如首都星一贯的作风那般粉饰太平，对所有潜在的危险视若不见。

　　所以他现在，是再找个地方藏起来，还是回首都星？

　　首都星有一样他必须要拿回来的东西，他必须开始为同时和帝国及远星人开战做好准备了。

　　可现在回首都星，貌似不是时候。他刚和泽维尔打过照面，此时回去，还是有些冒险了。

　　随便找个地方猫起来，又不安全，谁知道远星人会不会放过他？

　　所以只能……

　　“去滚石隧道。”荣荣下了结论，果断道，“你今天做完维护，去把账面上的钱换了，8成换为矿石，2成换为物资，矿石贴身放，物资搬到飞船上去。”

　　“滚石隧道？！”拉里顿时发出一声哀嚎，“不要吧哥！那儿天气恶劣得很啊，动不动就搞个新星爆发，一年365天有一半儿时间都是沙尘暴或者酷暑，我这皮肤吃不消啊！再说那片儿是星际海盗的地盘，你这柔弱的小身板，怎么在那群糙汉子的手底下讨生活？”

　　荣荣脸色黑如锅底，抬腿狠狠一脚踹在拉里的屁股上。走来里往来的路人看他一个beta竟敢对alpha动手，纷纷朝他们投来惊异的目光。

　　“你不是一天到晚诽谤我出卖色相吗？全都是糙汉子正好，正好是我的专业领域。”荣荣磨牙，“明早出发，还有什么问题没？”

　　拉里捂着屁股站定，乖巧地举手：“……有。”

　　“有问题憋着！”

　　“……憋不住，哥。”拉里诚恳地道，“在你刚才说那些所有计划前我就想告诉你了——咱的机甲坏了。”

　　荣荣：“……”

　　“我到的第一天就坏了，说是燃料组件老化严重。我问过维修的人了，组件起码得下周才能到货。刚才你的计划实在太触目惊心，我听入神儿了，就没来得及说。”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诡异地对视着。半晌，从荣荣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

　　“——‘触目惊心’不是这么用的你这蠢狗！！”

　　荣荣亲自押着拉里到了停机坪检修了一番后，也不得不承认，拉里判断得对——燃料组件的确是老化了。其他零件坏了还能勉强凑合一下，燃料组件坏了却影响动能转化，没有动能怎么飞呢？

　　荣荣阴沉着脸从机甲上跳下来，闷声往宿舍区大步而去，后面还跟着一只摇头晃脑的蠢狗，还兴致勃勃地在他耳边叨叨：“哎呀哥你就别愁了嘛，下周就到货了，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嘛。咱们兄弟两人都多久没度假过了，就把这当度假了，嗯？哦忘了告诉你，垃圾站回收站空间有限，咱们只分配到了一间卧室，只有一张单人床哦——”

　　荣荣被他吵的太阳穴哐哐直跳，第一万次产生了这20多年来反复出现的一个念头：

　　当初把这小子从战场上救回来抚养长大，可真是个错误。

　　他正想回头冲拉里吼一声，让他滚去中央大厅的地板上睡，却忽见走廊前方的一扇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露出一只谨慎的眼睛，随即有人轻声叫道：

　　“荣？”

　　荣荣猛地顿住脚，盯着门缝里的人皱起眉头，“……刘冠生？”

　　门缝被拉开得大了些，里面露出一张40多岁、苍生疲惫的beta男人面孔。他瑟缩着往旁边挪了一步，低声道：“能不能进来说两句？”

　　刘冠生是荣荣总打交道的那家垃圾回收站的老板。只是不知道为何前阵子会不辞而别，才搞得荣荣被新来的那几个beta为难、被逮捕，又继而引出了后面一大串的事情。

　　小行星上的人员流动很快，说不定今天见到的人明日就消失不见了。荣荣当时虽然觉得刘冠生失踪得蹊跷，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没想到现在会在垃圾回收的空间站相见。

　　“快、快进来。”刘冠生催促着，眼睛不停地左右直转，似乎很怕被人发现。

　　荣荣顿了顿，终于向他的门口走去，拉里也紧跟在他的身后。刘冠生面对高大的alpha明显瑟缩了下，扶着门的手犹豫着，但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拉里挤了进去。

　　垃圾回收站的宿舍很小，基本只能容纳得下一张1米宽的小床和一张小几。而此时那张小床上正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人影，见有人进来仓皇抬眼瞥了下，如同一只受惊的仓鼠。

　　拉里鼻子动了动，随即眼神骤然变了。

　　空气中分明飘着一股甜腻诱人的味道，床上这个单薄的少年，竟然是个omega！

　　荣荣盯着这少年，眼睛也眯了起来：“老刘，这是你什么人？”

　　刘冠生匆匆把门关紧，仿佛生怕屋子里的味道流窜出去。他从拉里和荣荣身边挤过，来到少年身边搂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这是我儿子……刘舒明。舒明，叫哥。”

　　那少年瘦得厉害，胆子更小，听父亲这么要求却没吭声，只是发着抖把头埋进刘冠生的怀里，伶仃的锁骨线条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锐利的阴影线条。

　　荣荣皱着眉没有说话，反倒是拉里率先开口了，似笑非笑地道：“老刘头，我哥就我这么一个便宜弟弟，多的也不打算认了。你不如直说吧，找我哥干什么？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儿子？”

　　“我……”

　　刘冠生闭了闭眼睛，忽然哽住了。

　　他明明才中年，但眉间额宇的皱纹却深如沟壑，仿佛这不长不短40年的人生，都用来忧愁了。

　　“……我一直有儿子。”刘冠生低声道，放在刘舒明肩膀上的手，微微抖着，“当年我和他omega父亲结合时，关于omega的相关政策还没有那么严厉，beta也可以拥有omega。但是后来……后来政策变了。在石锤要塞之变后，欧米茄保护司成立，规定所有omega都要被集中管理！他们把我的妻子和儿子全部带走，送进了欧米茄保护司，说什么具有繁殖能力的omega需要被匹配更合适的伴侣……该死——该死的帝国，该死的反银河势力，操他妈的九天叛军和荣莛……要不是他们omega或许还没这么难过……”

　　他的声音虚弱，却充满怨毒。

　　荣荣目光闪烁了下，垂眼没说什么。

　　反而是拉里重重哼了声，满脸不忿道：“哎你搞错了没啊？反银河势力是为了omega的自由才和银河政府闹翻的啊。不然荣莛他放着自己好好的少将不当，去做这冤大头做什么，他傻啊？你不感谢革命先驱，还在这嘴英雄，还算不算是个人啊？”

　　刘舒明抖得更厉害了。刘冠生不敢反驳拉里，瑟缩了下后，咬牙继续道：“总、总之，舒明他……被匹配了4、5个alpha伴侣，但都没能在情热期过后怀上孩子。保护司的医生说，他的生殖腔可能出现了问题，要在他身上进行一系列修复实验——”

　　“爸！”

　　刘舒明忽然尖声叫了句。但他仿佛不会说别的，一双溜圆的眼睛惊恐地转着，只是不停叫着“爸”。

　　荣荣沉默下来，望着他们父子，明亮的棕眸似笼上了淡淡的阴霾。

　　他忽然开口了，语气中带着笃定，“空间站传言的那个从保护司出逃的omega，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