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紫菜玻璃心

128、离别前日

　　终于，老者站了起来。
　　而门外，一丝丝绿色的气体缓缓流入屋内。
　　老者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泽的头顶，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但那双眼睛，绝非是看着一个自己养大的孩子，一个学生的老师。
　　那眼睛，是碧绿的竖瞳，一瞬间眼睑闪过，瞳孔微缩。
　　而同时，赵泽的脑部如针扎一般，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叫一声，匍匐在地上！
　　“老师！”
　　“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忘记使命的人，你不配！”
　　刹那间，老者身上爆发出骇人的气势，赵泽被压迫，浑身骨骼咔咔作响。
　　“说出来。说出来！”
　　一声声的命令在赵泽脑海中响起，就像魔音一般，就像锋利的针和刀，又像狂风暴雨一般袭击向赵泽的脑海！
　　“啊！”
　　他终于意识到了此刻的情形，赵泽用尽全力抬起头，他相看清楚那个慈祥的老人。但看到的，仅仅是一双碧绿的眼瞳。
　　“老师，你要杀我？”
　　“不，我不会杀你！我要研究你！”
　　依旧是那个声音，但之前藏在里面的感情，都烟消云散了。
　　或许，那些感情不过是来迷惑自己的虚情假意。
　　赵泽的心痛极了。他想站起来，但巨大的压力如山岳一般扣在自己的背上，五脏六腑之间如刀绞一般，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了。
　　“老师……”
　　“小赵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你不明白。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唉，我也心痛啊，但是你实在是让我失望。你刚才不是一直想看清楚我的脸吗？那好，你看看吧！”
　　他猛然将自己的帽兜扯了下去。
　　啊！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啊！
　　一层血肉模糊的苍老的皮贴在面部，一半脸已经完全破碎消失，只剩下左边半张脸依稀看得出来是个人形。腐烂的蛆虫在烂肉中缓缓蠕动，甚至可以看清楚腐肉下方空洞的骨骼。
　　而藏在长袍下的那双手也露了出来，一层蛇皮一样的东西裹在上面，而那蛇皮下方，没有一丝血肉，只有森然的白骨。
　　“看到了？你看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还觉得你心中坚持的那一点点所谓的原则是重要的吗？”
　　“你说的每一个信息，或许都可以将来就我的命！还是说我这条老命，在你眼里一文不值！”
　　“老师，我不是…..我没有……”
　　“你不是……不是什么？不是忘恩负义？没有？没有什么？没有见死不救？赵泽，你不要忘了，你姓赵，是我老头子的赵！我赵无延养你十八年，可不是为了让你今日做这忘恩负义之徒！”
　　“老师，您的养育之恩，我一日不敢稍忘。”
　　“那就好，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比如，这纳海碗如何使用，那珊瑚树如何操纵？驺吾如何驱使？还有，你怀里的这些……”他一把从赵泽怀里掏出两张符篆，“如何使用？”
　　赵泽如堕寒冰地狱。
　　他不说话了。
　　“唉，你看你，小小娃儿，竟然这么多心思，这东西为何不上交？”
　　这时，敲门声传来。
　　“老统领。”
　　是黄利恒和燕之道的声音。
　　赵无延将帽兜戴上，然后道：“进来。”
　　门开了。
　　两人走了进来。
　　燕之道行礼，道：“老统领，那只驺吾不知怎么的，突然跑了。”
　　“什么？跑了？”赵无延冷声道：“也罢，那异兽速度太快，你们抓不住。”
　　“小赵啊，既然此物有困兽之用，想来你有手段将它带回来，对吗？”
　　赵泽依旧不说话。
　　“放肆！老统领问话，你竟然敢不回答！”黄利恒呵斥道：“不要命了吗？”
　　赵无延道：“好了，起来吧！利恒啊，你看看他的伤势。”
　　黄利恒道：“老统领，此人背叛组织，何必救他！”
　　“你小子就是太恶毒，浑身是毒，难道心也没有一丝善意了吗？小赵是我的学生，我岂能看他死去！留他一命，戴罪立功！”
　　黄利恒不情愿地走向赵泽，弯腰，正要检查，突然，赵泽身上暴起一股剧烈火焰，整个屋里顿时爆炸！
　　黄利恒来不及躲避，当面烧中全身，成了一团火球！而赵泽便撞开众人，飞冲出去，一头撞下了日照金山！
　　“给我追！”
　　赵无延对燕之道下了命令，燕之道瞬间追了出去。
　　而他则看着重重火焰，以及燃烧在火焰中的黄利恒，脸上皆是冷意。
　　不消片刻，黄利恒成了一块人形焦炭，扑倒在地上，死绝了。
　　“可惜了。”
　　至于赵无延是不是真的对赵泽隐藏的那些信息关注到如此地步，谁也不知道，毕竟对于他而言，已经有所得。
　　他看着纳海碗，看着碗中驺吾异兽，看着符篆，看着珊瑚树，觉得自己活生生的了。
　　而此时的李多凯藏地玄坤何不凡三人又在哪里呢？
　　话说他们出了那假天门之后，也懒得去管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座假天门，而是一路赶回一号哨所，毕竟这才是当前最主要的事情。至于其他“节外生枝”只等日后有了时间再说不迟。
　　但大约李多凯忘了一件事。
　　哦，或者说是一只残魂。
　　天门魔主。
　　天门魔主对假天门的出现多有疑虑，见到李多凯不管不顾冲进去之后，便打定决心在外面等他。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离开宿主太久，一片残魂竟然经不起外面变化莫测的天气。
　　悬浮之城很快被狂风暴雪吹得离开原地，丧门芯无处可逃，最终藏入山缝之中不见踪影。
　　天门魔主站在风雪之中，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凉。曾几何时，他也是人上人啊，怎么回到了今天的这种地步呢？
　　都怪那个人！
　　那个姓李的家伙！
　　简直就是大荒第一的混蛋！
　　天门魔主的残魂闪了闪，他觉得自己就要魂飞魄散了。
　　要说这世上有个词叫柳暗花明，有个词叫绝处逢生。
　　先前龙啸天被丧门芯幻化的怪影击中掉落下来，不过他好歹是刚刚进化了的，因此并没有摔死。要是真摔死了，只怕那才真是笑话！不过就算没摔死，他也受伤不轻，肋骨断了几根！
　　龙啸天被迷雾困住，又被莫名其妙的罩子困在里面，最后又莫名其妙地掉了出来，正当他在迷雾里乱走一通的时候，迷雾又散了。
　　惊慌失措的龙啸天正要找到何不凡和李多凯，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杀了这两人，谁知迎面就看见一个半虚的影子，当下吓了一大跳！立即跳起来躲在一片楼宇的废墟之后。
　　然而那虚影却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朝他这里飘了过来。
　　“草！别过来啊！”龙啸天这么想着，嘴里嘀咕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嘿！龙主角，我看见你了。”
　　一张泛青的鬼脸忽然出现在龙啸天面前，他几乎吓得三魂出窍！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害怕，但实在是在这鬼地方经历了一番极其讨厌的事情，现在心里还有阴影呢！
　　龙啸天白发遮面，不说话。
　　天门魔主自然是认识他的，轻声笑了一下，然后便定睛审视着这人。
　　过了好一会儿，龙啸天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于是悄悄从头发里窥视，谁知就是这么一看，天门魔主抓住了机会，虚影一闪，便从龙啸天的眉心钻了进去！
　　龙啸天只觉一股寒气席卷全身，霎时间浑身都被一层寒霜覆盖住了！
　　龙啸天本来就白，现在更是如白面鬼一般。他不断地打着哆嗦，上下牙嘎嘎作响。
　　“……鬼啊…..鬼…….ggggggui……”
　　“小子，能做老子的寄居壳是你天大的福分！”天门魔主占据龙啸天肉身之后，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却被一股恶臭差点熏得晕过去！“呕！”
　　等缓过神来一看，天门魔主大吃一惊。
　　原来天门魔主之所以选中从眉心进入，是因为人的眉心为泥丸宫，为人之上丹田所在，位于双眉之间，印堂与百汇之交，称为精根之所，脑神之域，也就是人的心湖。
　　心湖未开，为混沌一片，如五里雾，蒙昧之所。但其作用为总摄众神，照生神识，古语有云：年逾七十两颊红，真气上泝泥丸宫。心湖一片沉沦意，化为黄庭识太阴。
　　龙啸天受惊，心情紧张，故而被天门魔主所趁，侵入泥丸心湖之境。
　　然则他进来却发现龙啸天的心湖已经逐渐开辟一小片，比寻常人已经厉害很多，但他震惊的并非此事，而是龙啸天心湖之中，鬼泣哀嚎，煞气森森，血光乍起乍落，比之修罗地狱，十八层地府也要可怕许多。
　　一介凡人怎会如此？
　　天门魔主不解其意，心道：“此人吸人兽之血，却不懂炼化，单纯以血食为饮，故此积攒怨恨之气不得排解，在心湖之中凝聚成这般异象，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不过此子能屈能伸，本事也不弱，将来若是有所机缘，未必不能成我天门一员大将！哈哈！”
　　他干笑两声，却又忍不住干呕起来，不过为了保命，也总不好就此离去。
　　龙啸天见自己竟然被一只鬼魂突然趁虚而入，不由大惊失色，又浑身都是寒霜，吓得那叫个肝胆俱裂。不过他也不凡 ，很快恢复过来，冷静下来，道：“你要怎样才肯出来！”

　　天门魔主吐得一塌糊涂，听了这话，擦了擦嘴，缓了口气，这才道：“小子，天大的好处你要不要？”
　　龙啸天道：“什么好处？”
　　天门魔主心道：“这小子果然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本尊为天门魔主，乃是大荒世界的一方霸主！只要你规规矩矩听我号令，将来......”
　　“呸！区区小鬼，也敢让我听你号令！白发魔男岂会委曲求全！”龙啸天破口大骂，他现在最恨别人说什么命令自己的话了！一说到这个，他就想起何不凡这个混蛋！
　　天门魔主不曾想他竟然这么.......泼皮无赖，竟然骂鬼！实在是无可救药！
　　不过作为一代雄主，骂人他是说不出来的，但要让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吃吃苦头，天门魔主乐见其成！
　　当下龙啸天尖叫一声，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情景，脸色都死白死白起来，额头上留下豆大的汗珠，然后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呕吐！

　　“怎样，小子，我这区区小鬼，可否让你唯命是从！”
　　龙啸天不能说话，只能疯狂点头。
　　天门魔主这才道：“如此甚好！不吃苦中苦，何为奴中奴。龙小子，我看你根骨甚佳，今后为我驱策，大荒世界，天空海阔！”
　　龙啸天脸色惊恐地看着前方，他眼光之中还带着无助，但很快，那种感觉被他使劲藏了起来。
　　“好！那你告诉我，你是谁？”
　　“本尊为天门魔主，曾是八目天魔王十大化身之一，封号玉帛候，掌管大荒青州云门山，手下有十大灵巫，三千徒众！”
　　天门魔主言语之中不无得意，龙啸天闻言，心中却不以为意，毕竟他不知道这些话的真伪，而且若是如他所言，今日又何必落地如此地步，要寄居在他人身上。
　　但龙啸天本人坚定认为这对他是一种磨练，在绝对主角成为真正的英雄之前，都必须要经历一番艰难困苦，甚至人身摧残，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他言语恭敬地道：“侯爷，那今后还需要您多多提携！”
　　天门魔主冷笑，“你小子的心思我一清二楚。”
　　“你以为自己是绝对主角，是救世主，所以你会装作听我的话，可是一旦有机会，你就会杀我，然后逃走！”
　　“不不不！绝不会！侯爷多心了！我虽然自视甚高，但自知大荒世界非我了解之处，所以我会听你的，不会有二心。”
　　“哼，谅你也不敢！也罢，现在李多凯三个也不知死活，你也不必继续留在这里，赶紧前往一号，我会助你登上舟尊。”
　　“什么舟尊？”龙啸天不知舟尊为何，天门魔主懒得解释，只让他赶紧赶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