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以游侠之名（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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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走到地上那个刚刚被他刺死的人旁边，一把拔出他的短剑，成串的血珠沿着剑刃不断滚落下来，隐没在葱翠的草叶间里。
他蹲了下来，把手依次伸进那人的每一个口袋，摸索了好一会儿，从其中一个里面找出了一只小型的罗盘，他掂量了一下，把罗盘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然后，他用那人的外套擦拭起自己短剑上的血迹。
“你们是什么人？”露茜问道。
“我们？”少年没有被布条包住的眉毛稍微上扬了一下。
他已经擦干净了他的剑，又在草丛里找到了他的剑鞘，于是不紧不慢地把剑收入鞘中，然后挂回到自己的腰带上：“我，还是他？”
“你，和他。”露茜说。
“其实，我是个游侠。他嘛，显然是个杀手。”
“你刚才说有一批人追杀你，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游侠肯定是要得罪人的嘛。”
“你得罪了谁？” 露茜追问道。
“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得罪的人那可太多了，我早就记不清了。”
“你能死里逃生，一定杀了不少人吧？”
“当然了。”
“那你会杀了我们吗？”
少年戏谑似的瞥了露茜一眼：“你说呢，小姐？”
“哇呀！”伊娃忍不住哭了出来。
“你不会的。”露茜顿时觉得喉咙发哑。
她故意作出颇为自信的语气，冲少年大声说道：“游侠可不会杀死无辜的人！”不过，令露茜沮丧的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既像是警告又像是哀求，甚至还有点儿颤抖。
“不错，可你们俩是女强盗。”少年不疾不徐地向她踱步过来，一只手按着剑柄，手指依次张开，又合拢。
露茜争辩道：“可我们救了你！而且，我们也不是强盗。”
“你们救了我倒也不假——那你能说说你们是什么人吗？”
“我们来自纽斯达的宫廷。我的名字是纽斯达的露茜，我边上这位年轻的小姐是伊娃·维尔黛——我的妹妹。”
“哈哈！”少年打量着两个女孩，突然大笑起来，“小姐，实在是抱歉，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幼稚的玩笑！”
“这有什么可笑的？”露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你，‘纽斯达’的露茜，一个血统纯正的密哈森人。而她，你的‘妹妹’，至少也该有四分之一的密哈森血统吧！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的？”
“你在说什么？”
“去照照镜子吧！你难道一直以为你是个纽斯达人吗？‘纽斯达的露茜’，这名字倒不错，听起来很像个郡主，不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小姐。”
“我可是理查德公爵的养女！就算我身上流着异邦人的血液——没错，我当然知道是密哈森——但我被密哈森来的格温娜女士带到了纽斯达，她嫁给了理查德，而他和其他纽斯达人都接纳了我，他们养育了我，所以我也是个纽斯达人！至于伊娃，她和我的确为不同的父母所生，但她是我誓言中的姐妹！”
“‘公正者’理查德？我倒是听说过他。”少年平静地听完了露茜的这番慷慨陈词，脸上却丝毫不减怀疑之色，“那你们为何落魄至此？”
“都怪那些该死的鞑靼——我是说洛卡夫斯基人——侵略了纽斯达。理查德他……战死了……我恨他们！”说起这个，露茜感到自己身体中的某一部分又疼痛起来。
伊娃在旁边补充道：“那些该死的鞑靼把我们那儿所有的男人都杀死了，还要俘虏我们去当奴隶。”
伊娃的声音很小，露茜能感受到伊娃与回忆的抗争——被痛苦所左右，这是她们所不愿意的。她们好不容易才不再自揭伤疤，此刻却又被别人揭开伤疤——这不知何时才能愈合的新鲜伤疤。
“你们战败了？”露茜并没有从少年的语气中听出多少同情的成分。
听他的语气简直是在挑衅。无奈剑在对方手中，露茜攥紧了空空的拳头——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到的了。
“是的……”
“你知道你们为何而战吗？”
“我们为了纽斯达的荣耀，为了公民的自由……”露茜试图直视少年的眼睛，让他看见自己的一腔愤怒和不甘，或许还有一份来自纽斯达宫廷的尊严和信仰。
“我问的只是战争的起因。”少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我倒是听到过一些传闻——理查德公爵在纽斯达进行了改革，废除了奴隶制，解放战俘为自由民，与靠战争掠夺人口为奴的洛卡夫斯基发生了一些利益冲突。你知道这个吧？”
这其实是露茜从未听说的。在纽斯达，只有为数很少的几位妇女有资格参与政事，她们往往是大人物的妻子；像露茜这样的未成年女孩是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政治的。
顿时，露茜的心中涌起一股夹杂着遗憾和钦羡的复杂感情：“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想也是这样。”少年叹了口气，“唉，女人大多是很孤陋寡闻的！”
露茜张了张口却又无从反驳，不情愿地撇了撇嘴。
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
露茜说道：“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来历。”
“好吧，告诉你们也无妨。你们可以叫我马克斯，我是个游侠——这个刚才说过了。”对于自己的身份，少年没有像之前对待自己的面孔那样遮遮掩掩，反而流畅地介绍起自己来，“我四处漂泊，居无定所，所以我是哪国人来对你们和我来说都毫无意义。而且，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游侠先生，我也从来没听闻过你的大名。”露茜回敬道。
“这是当然，因为我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游侠。况且，到处都是我的仇敌，我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行踪。不然，如你所见。”马克斯回过头瞥了一眼地上那个杀手的尸体。
“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多仇敌，为什么你还默默无闻？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有谁悬赏你的人头，也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有人张贴通缉你的画像？你这些话显然是自相矛盾的。”
“不矛盾，小姐，一点儿也不矛盾。”在露茜看来，马克斯似乎已经把向她解释当成了一件相当费劲的事，“当我得罪别人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我的名字，也不会让他们看清我的长相。这正是为了避免他们追杀我。”
“那为什么还有人追杀你？”露茜也暼了一眼地上那个杀手的尸体。
“防不胜防啊！有时他们会跟踪我。而且，我得一直挡住脸，这样走大街上，有时可是够显眼的。”马克斯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把兜帽往头上扣去。
他俊美的面孔再一次被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不过，兜帽的边缘已经破碎，有一道裂口很长，每当他走起路来时，帽沿颤动，便会一只紫罗兰色的眼睛在那道裂口里时隐时现，和他藏在斗篷下的那柄短剑剑首镶嵌的那颗紫色宝石遥相呼应。
“你即使不挡住脸也算是够显眼的了。”露茜忍不住说。
在兜帽的阴影下，马克斯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
露茜时不时地朝兜帽的裂口处窥探着。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并肩而行。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以游侠之名（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