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长夜是新生的起点(1) ...
-
天空是黑色的,大地是黑色的,黑色的天空与黑色的大地之间,是一片血红的火海。
一枚珍珠般的圆月悬浮在烈焰之上,被映照成赤色,宛如眼角一滴凝固的血泪。
天花板在震颤,地面在震颤,震颤的天花板与地板之间,是一个裹在毯子里发抖的女孩。
一片窗帷被风吹开,飘进来硝烟与鲜血混合的味道,还有夹杂在气流中渺茫的怒吼与哀嚎。
一阵爆裂的巨响。
一片冲天的火光。
一座必将沦陷的城市。
一个注定无眠的暗夜。
女孩紧抿着嘴唇,向后缩了缩,感受到了毯子外抵着的城堡粗糙坚硬的冰冷砖石墙面。她用双手紧紧搂住自己的肩膀,期盼着这个恐怖长夜的终结。
项上佩戴的那颗珍珠总是硌着锁骨,传来冰凉的痛感。只要低头去看,就会发现它在黑夜中依然光辉荧荧。
门“哐啷”一声,骤然地打开了,回音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次次地撞击墙面。
她立刻竭尽全力用双手捂住嘴——在因恐惧而发出尖叫之前。
这种时候,发生什么都是可能的。
一簇幽暗的烛光后,一个身影向她靠近,一步接一步,潜藏着警惕与试探。
脚步声并不沉闷,那人模糊的轮廓并不十分高大。
悄悄地,她伸出一只手去探毯子下藏好的匕首,将手柄紧紧攥住。
掌心渗出的冷汗使那手柄滑了一下,差点儿松脱。
她将匕首握在胸前,又短又钝的刃口在心脏的碰撞下将要出鞘。
但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弄出点儿声响了。
那人将烛光向她的方向移去。
烛光瞬间让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孔,那人也看清了她的。
她一下子跳起来,向那人扑了过去。
才一刹那,她一只手仍死死攥住还未出鞘的匕首,另一只手却将那人搂在了怀里。
她简直要哭出来了。
谢天谢地,来的——不是别人,不是在深夜携带利刃闯进她卧室的刺杀者,不是从城墙的缺口处潜入的敌军士兵——是伊娃。
可怜的伊娃,她最乖巧的侍女,也是她最亲密的友伴。
听到伊娃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叫一声“露茜,我的小姐!”她的恐惧就减去了一半。她知道自她们认识起就决不会抛弃彼此,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在现在这种时刻。
伊娃该有十二岁半了,额头正抵着十四岁的她的肩膀,辫子又细又短地耷拉在耳后,身形上还是个孩子,骨架是那么小。
当她们贴近时,她就知道她俩的心跳地一样快——她们有着一样的恐惧。
露茜立刻猜测伊娃是因为恐惧来找她的,伊娃的胆子是小的,怕蛇鼠,怕虫豸,怕雷电,毕竟还是孩子呢。
敌军兵临城下之夜,谁能不怕,谁能安睡呢?
于是她轻拍伊娃的后背,掩饰着显而易见的恐惧,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不要怕,等到天亮的时候,我们就会胜利的。”
伊娃会马上平静下来的,伊娃会说“我没事了,我的小姐”或是“我也相信我们会胜利的,小姐”。
然而伊娃没有这样回答,只是惶然地抬起头来,撒了几粒雀斑的小脸上更是浮现出愁苦的神色,嗓音里也添了几分哭腔:“不,我的小姐!我们要输了,那些鞑靼会杀了我们的!”
“怎么会呢?我们不是还有公爵大人吗,不是还有他的骑兵吗?”但也正在这个时刻,一股不祥的预感突然降临在露茜的脑海里,随即如涟漪般扩散到她的心口,一种更深的恐惧感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我可怜的小姐,我过来正是要告诉你这个。”伊娃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了她跟前,紧握着她的双手。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泪水从伊娃的眼眶里溢出,滑过脸颊和脖颈。
“我的小姐,信使来报,理查德大人战死了,现在的公爵是凯大人……”
理查德战死了?露茜感到一阵晕眩。
在她的记忆里,理查德如同父亲一般可靠。她没有父亲,但可以想象理查德是她的父亲。理查德教会了她骑马,就像每个纽斯达的父亲教会他们的女儿骑马一样;她的母亲也许是理查德的妻子格温娜女士,也许是另外的女人,因此她总被人称作“格温娜的私生女”或是“野种露茜”,但理查德接受了她,还给予了她真正的名字——纽斯达的露茜小姐。她本该成为格温娜的侍女,却在理查德的宫廷里过得像个郡主,和理查德的儿子凯接受一样的教育。
理查德是战无不胜的,没有人敢于忤逆他的旨意。直到昨天,他都是战无不胜的。
她想象敌人的长矛刺入理查德的胸膛;想象他高大的身躯从马背上跌入尘土,鲜血浸染了他黑色的战甲;想象他垂死时仍双目圆睁,望着卡汀城堡的方向——他们家园的方向……
“我的小姐,我们该怎么办?”伊娃仰起脸望着她。这时候,不知所措是可以原谅的。
她双膝抽搐,几乎要站不稳了。但她的内心深处仍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该做什么。
凯已经成为公爵了,可他才十三岁啊!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指挥军队对敌作战,剑术也相当出色,可教室里怎么能和凶险的的战场上相比呢?
沉默了许久,露茜压抑下喉头的哽咽,拉起伊娃:“我们要去凯大人那儿,我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酝酿了好久才动笔,希望不会有漏洞。
~喜欢的请收藏我哟~
PS: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封面,无奈眼下换不了。新封面正在筹划中,也许明天就换上,也许明年也换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