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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宋长绪远走他国 ...

  •   令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宋柏陵在牢中自杀了。
      “陛下!大理寺罪臣宋柏陵撞墙自戕了!”大理寺急急进宫禀报这一消息,毕竟,谁都没有料到,宋柏陵会自戕。陛下都已下令重审火药一案,说不一定就会沉冤昭雪,他居然会自尽了,那这算什么?畏罪自杀还是含冤而死。
      他们手里的罪诏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去,所谓的证据也没有找到,宋柏陵就自尽了,他是在给族人铺后路,以自己的死,让家人免受牵连。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翟聿不会放过他们,就算他死了,宋家人也不能善了。
      放长线钓大鱼,这是翟聿惯用的伎俩。
      “犯官宋柏陵虽已正法,但罪孽深重,其子宋长绪罪不可免,七日后,法场斩首示众!其家眷……一并充入奴籍。”
      这是翟聿原定的罪诏,宋家事不能轻了,就算是给长欢一个机会也不能改变的事实。宋柏陵死了,宋家的嫡子宋长绪更不能幸免,他和商太后的事,就是他心里的一个鲠,非死不可。
      长欢还期待着肖意手里的证据呢,眼看着就要翻案了,他怎么就,这几天都等不了呢
      原来,到最后,他谁也救不了。枉他夸下海口,却还是一无是处。宋柏陵匆匆的去了,潦草而终,简单的下葬,连日子都没有挑个好的,就这么消失在芸芸众生里。
      宋家的府邸被抄了,朱红色的大门贴上了封条,匾额也给摘了,从此以后,再无宋府。
      长欢还记得里面的一砖一瓦,入门的庭院,左右两边的廊道,院里有假山,还有一颗桃树,春日里便开花,数日后撒落一地春光旖旎色,数月后,枝丫上可缀满饱满圆润的果子。那棵树没了人照料,想必再也不会开花了吧,结的果是不是会落地上被虫子分食了呢。
      静榭轩房顶那第二十一片青瓦下,有他让燕谟藏的女儿红,院里的凤尾竹下,也有他埋的竹叶青呢。还想着,等一切圆满结束后,他们三兄弟再坐一起把酒言欢,对酒当歌。
      这世间,有太多的始料未及,终究让人悔不当初。
      长欢不知是被风沙迷了眼,还是阳光太刺眼,都不敢太睁开眼睛。直到有人闯入他的视线里。
      赵文途站在长欢面前,一身风尘仆仆。
      “文途,回来了啊,还好吗?”赵文途回的倒早,先前还没有听说包左乙回朝的消息。看赵文途这样子,似乎刚到这。
      “好,都好。你还好吗?”赵文途早听说了宋家的事,愁云惨淡,是以前脚到了故里连家都没回就沿路找了过来,他知道,以谢长欢的性情,必然不会好受。家破人亡,最是悲哀,他也经历过,不过年纪小,不太懂。看长欢浮肿布满血丝的眼眶,赵文途只觉得心疼,这人何时红过眼,而如今却遇此噩耗。
      “我也好。”长欢故作镇定,却连一分笑脸都提不起来,如何算好。
      “李……”长欢一人在此,也不见李怀玉陪着,刚想问,后又想到什么生生止住。
      “长欢。”
      “嗯。”
      “你还从没有去过我的府邸,去看看吧。”
      “好。”
      长欢答应,跟着赵文途转身离开此处。这个地方就此别过,不该再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成为哪个大臣的府邸。
      这个地方,勉强能成为回忆,不可再多。已是让人不堪回首,如何能铭记于心。
      赵文途的府邸不算大,两进两出的正规制府邸,府里人也少,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倒是里面的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夏天说不定会长蛇来。
      赵文途在这故里,也是只身一人无亲无故,先前还有个洪福齐天相依为命,如今他们已是陌路殊途,见面也不好说。
      “我想在这里提字,你给提几句吧。”
      长欢看着眼前的屋子,笑了。
      “你怎么把白马巷里的布置弄过来了,显得不伦不类的。”大气辉煌的府邸,居然还有一间破败简陋的小木屋穿插其中,如何看都显得格格不入。
      “我想永远记住你们。”白马巷只是他们的过去,或许多年后会遗忘那里,可是他不能忘记在那里发生的故事,那里是他人生的起点,在那里他遇见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时候待在一个相似的地方,他或许能告诉自己,初心在哪。
      长欢看着眼前简陋的小木屋,尽管简陋却也透着别致,想必是工人造的时候为搏主家满意,特意花了心思。
      白马巷,是他们三个人缘分的起点,在那里结实赵文途,在那里,他与李怀玉屡屡见面,然后才会有相知相依相守。
      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这的确不该忘。
      “文杰故里起新秀,途尽长河到晓流。
      怀璧彩散银云上,玉盏不露悦己人。
      长安雨后夕阳下,欢罢自歌天意弄。
      赵家郎从白马巷,谢李两子爱天涯。”
      明天会怎样,长欢不知道,只能往前看,每一步试探。
      赵文途听着长欢给的诗句,铭记于心,长欢心思通透,他都明白的,这样一个秀外慧中的人,不该成为历史长河里的一笔彩墨。
      那句谢李两子爱天涯,是他同李怀玉最美好的愿望吧。既然已经踏入这浑水里,岂能不染杂尘的轻易脱身呢。
      谢长欢啊谢长欢,你总是这样,要是叫你知晓了我已受人以柄,成为他人帮凶,你该如何看我。
      “长欢,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
      五湖四海,皆可为家。
      长欢所愁,赵文途有感,越是这个时候,便举步维艰,束手无策。然他知道,或许还有一分出路,只是,得他去求来,陛下或许会对他心软。
      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他从不装糊涂,从谢长欢与李怀玉愈加不同寻常的关系,到他们雍南的生死追随,他就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越陷越深。他不歧视这种关系,相反他该祝福,毕竟这两人,天之骄子,得天独厚,近水楼台,要是这两人真能从世俗里脱身,那便是他们的幸事。然现在,自己,却是最没个资格祝福他们的人。
      “长欢,何不去求陛下呢,陛下,或许肯的。”该是肯的,不然怎会夺人所好。
      “你何不去试试,尚还有一线生机。”虽说此事事关重大,陛下不可能徇私枉法,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以他对陛下的了解来看,如果是谢长欢,便说不得有一线转机。
      赵文途说的或许是对的,固然帝王之心难测,但动之以情也不无可能。
      离开赵文途,长欢就下定决心,翻了令牌出来骑上马就扬鞭入宫。期间不管谁问也不回答,魔怔了一般要冲进皇宫。
      一路疾驰,辗转便是入眼的红墙绿瓦,已然入夜,宫灯高起,似是照亮了整个皇宫,那宫道里,除了巡逻的禁卫便是提着宫灯的宫人,似暗夜幽灵。
      来到乾阳宫外,侍人都立在外面,寝宫已熄灯,翟聿今日睡得早。
      长欢欲闯乾阳宫,给外面的魏公公拦住。
      “公子,陛下已经歇了。”
      魏公公心知肚明长欢来此为何,不过翟聿未发话,他就不能放人进去。翟聿想什么,他大概摸得清楚,翟聿向来勤勉,今日却早早地歇了,意为谁也不见,这谁,也只会是谢长欢了。
      长欢不依不饶,他们也真不敢就这么放人进去,毕竟天子喜怒无常,要是怪罪下来,第一个遭殃的还是他们做奴才的。
      魏公公身怀绝技,扣住长欢臂膀竟让长欢不能前进半步。
      他们人多势众,长欢奈何不得,但是长欢不会束手就擒,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空手而归,一定要见上翟聿一面才肯罢休。长欢在外面闹,动静也大,翟聿如何会听不见,要不然就是他装聋作哑,不见长欢。
      “陛下!请见微臣一面!”
      长欢不顾内官们的拉扯,挣扎着高喊,他笃定翟聿听见了,只是故意不见他,他知道自己所谓何来。
      宋家是可难,但也非难于上青天,如今宋柏陵已死,真相都已不再重要,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死无对证。
      宋家兢兢业业多年,如今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是一代良臣该有的结果吗。
      世人皆在看朝堂变迁,胜者为王,其中因果,孰是孰非。
      庆幸最后,翟聿没有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朱红色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翟聿赤着脚扶着门站在地上,身上是明黄色的双龙戏珠的寝衣。
      “哥哥要给谁求情”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他们皆心知肚明也不再多费口舌。
      宋柏陵已死,宋长绪将死,其家眷没入奴籍,总不过为这几人而来。
      他谢长欢可能也就只会为家人失了方寸,行这大闹皇宫一事了。
      “父亲已死,二哥战死,为何不能放过宋氏家人!好歹宋长淞为国捐躯,总不能让英烈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吧!”要是翟聿尚有一点良知,就不该叫死者死不瞑目,寒了忠臣的心。
      长欢此言罪不可赦,是在指摘天子圣明,不知翟聿什么想法,其他人无不心里打起了鼓,生怕翟聿一个龙颜大怒,伏尸百万。
      “哥哥想让我放过他们吧。”翟聿眼中意味不明,黑漆漆的眸子清炯炯的,谢长欢急切、慌张的神色一丝不落的落进他的眼里。
      突然好像心满意足了,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上,活得比谁都好,天之骄子嘛,走哪都有一大群人围上去嘘寒问暖,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活得比谁都安逸。就算没了个秦颂雅,还有赵文途对他真心可鉴,更有李怀玉亦步亦趋。而他呢,父亲莫名其妙的死了,母亲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一个人在东宫里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那是他度过的最难熬的日子,幸亏后来有谢长欢这个大善人的出现,把他带离苦海,可是,迎接他的又是一番地狱,稍一不努力就被先帝斥责庸才无能懒惰,他手上捱的戒尺,现在都还有伤疤,先帝不喜欢他,因为他的出生、出身、出现,对他只有冷眼相待和无尽的苛责,他没有得到一分温暖,相反还要迎合先帝,讨他欢心,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不敢说错一句话。悲哀的是,再也没有人来救他了,他还渴望谢长欢的,那个像天神一样的人,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不再饿肚子,可是他却不喜欢进宫,他宁愿和秦家的人一起挨骂受罚,都不进宫去看看那个被他拯救的人过得好不好。那时候,他恨死了秦颂雅,要不是他,谢长欢就会进宫来,然后又带自己脱离苦海。可是,他后来没有等到谢长欢再一次从天而降,而是学会了如何在喜怒无常的的先帝手下活成他满意的样子。
      先帝为何要让自己成为储君,而不是翟霄,那时候,自己不过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皇孙,翟霄却已是千军万马的主帅。说实话,先帝从来没有看得上过翟霄,庶子于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他一生所爱的唯有那个最后出生的嫡幼子。要不是因为他喜欢的嫡子死了,而自己不过是流着他儿子的血罢了,要不然就是他死在东宫都没有人过问。
      先帝把所有的厚爱都给了嫡子,其他人没有分享过一星半点,除了安阳公主,可到底,她也不敌他十分之一。
      他有今天,都是因为他不懈努力得来的,他终于成为一个手握重权,说一不二的帝王,不用再受人拿捏,不用再隐忍不发,不用再看人脸色。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势必要除掉他王权路上的绊脚石。
      谢长欢,这个人,终究成为了他心里的一盏灯,照亮他灰暗的人生,尽管灯光微弱,却也是他最重要的存在。
      他每一声哥哥都叫的好听,而他,却再也没有叫过自己一声聿儿,那个偏爱自己的谢长欢已经把偏爱给了别人。
      他其实很不明白,自己才是天下之主,为何他爱重的人可以是纨绔浪荡的秦颂雅,可以是出身低微的赵文途,也能是恶名昭彰的李怀玉,偏偏没有自己。
      “今日晚了,明日才能和哥哥好生谈谈。”
      “可……”长欢欲言,今日之事今日了,如何能一拖再拖,谁能预料明日会有何变故,他只想快刀斩乱麻,让宋长绪活着。
      翟聿慢慢转身,负手,语气不容置喙。
      “哥哥今日歇在暖阁吧,明日聿儿给您一个答复,如何”
      看似翟聿是心软了,可唯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翟霄说的没错,他翟聿就是一个睚眦必报、冷血无情、两面三刀的人,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特意设计了这一出戏,怎么可能因为一时心软就中途离场。固然谢长欢是他最重要的人,但在权益面前,不可相提并论,他已有打算,日后荣宠不衰,应他所求,便是弥补。
      但在长欢看来,既然翟聿肯商议,那便还有余地,长欢稍稍松了口气,也不再叨扰。“那微臣这便出宫,明日再入宫。”
      话一落地,翟聿看似为长欢思量道。
      “宫门下钥了,况且,明日聿儿不过只有半拄香的时间能与哥哥,哥哥可能赶得及。”
      长欢计较着,天色已晚,这会儿可能宫门真的下钥了,自然也不好出宫了,非家国大事,宫门不可于宵禁时夜开启。既然如此,便在宫里歇一晚又如何。
      “是,谢陛下赐住。”
      长欢一声是,正中翟聿下怀,叫人带长欢去了暖阁,自己立在原地,却是半晌没有动静。
      这无边孤寂的深宫,终是迎来了人陪他熬着漫漫长夜。
      “来人!召秦妃入乾阳宫侍寝!”

      长欢虽说是歇在乾阳宫一侧的暖阁里,可正殿的动静不小,又有宫人墙角下的窃窃私语,长欢想听不见也难。长欢不明白,翟聿既然找了后妃侍寝,为何还要自己歇在乾阳宫暖阁,这传出去,要他如何自处。
      不知是不是担忧宋长绪的安危还是认床,长欢失眠了。
      空空荡荡的暖阁,静悄悄的,依稀能听见宫灯燃烧的声音。脑子里尘封的往事一股脑的涌出来,压迫着他的感知,折磨着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举步维艰的一天,求人还求进了宫里。其实,身无权利真的好难,难过世人对那位置趋之若鹜。自己也真的好说话,能说放下就放下,那时候,他放下的不只是权利,是有对母亲的承诺的兑现,是有祈愿同李怀玉顺遂的余生。
      人在高处站久了,下面看着你的人就多了,就有人等着你落地,他们期望看着你成为流落平阳的虎,是以,只有成为默默无闻微不足道的人,才能不活在别人眼里,就算名声有损,与人也最多三天两头的流言蜚语。
      要是此刻能有一壶酒该多好,一醉解千愁,说不定就能暂时忘记烦扰痛痛快快的睡一觉了。
      睡不着的怎会是他一人,丞相府里,李怀玉得知谢长欢留在宫里,既是担心他的安危又得揣测翟聿意欲何为,最终却也只字未发。
      翟聿已经不是谁人都能小看的了,这人深谋远虑,布下局中局,早已网住所有人。
      青明来报。
      “大人,宜香居的人都已撤出故里了。”
      “烧了。”
      “是。”青明明白,李怀玉是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宜香居是他曾经的心血,却也是受君主所命,替天子安的一只眼睛。如今君臣不谋,天子生杀心,那地方也便留不得了。
      青明走后,李怀玉一个人在书房里写了一宿的字。
      是夜,故里朱雀街突起大火,听说烧了一座青楼,死伤无数,火因不明。
      第二日醒来,长欢是给帐外的动静惊醒的。
      长欢只觉得脑中混沌,眼睛酸涨,只想要再多睡一会儿,可刚有这一想法意识突然回笼,蓦然惊醒,自己这不是在郡主府而是皇宫大内。
      长欢起身才发现,帐外的不是什么宫人而是好久不见的秦颂致
      已为人妇的秦颂致,挽高了髻,看上去端庄秀丽,当年那个活泼俏丽的丫头终是一去不复还。对于秦家,长欢终是愧对他们,但要秦颂致在宫中过得还好,心里才可消半分愧疚。
      “昨夜听闻长欢哥哥歇在了暖阁,便过来看看。”
      秦颂雅浅笑盈盈,亲手为长欢润了脸巾,宫中的生活把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打磨成了在这水深火热里也可游刃有余的人。再见谢长欢,她亦有说不出口的问题,滔滔不绝的思恋,更有几分怨言,可是,她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她明白,这里不是他们说话的地方,他也不是她该倾诉的人。
      秦颂致说完,见长欢还是盯着她不发一言,抚开额前的碎发,轻笑一声。
      “哥哥瞧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不认得致儿了”
      一声致儿,恍若回到从前,却也把长欢拉回现实。
      长欢收回视线,看着眼前丰腴不少的人回应。“没有,是致儿,变化太大了,哥哥差点没认出来。”
      秦颂致淡笑着,捏着脸巾眼里泪光闪闪,似有一股冲动劲涌出,想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奈何终是理智占了上风。
      “哥哥快些洗漱了吧,陛下等着您呢。”
      长欢过了内殿,翟聿还未上朝,看来真是等着他。
      翟聿见到长欢来,似是同故人叙旧。
      “哥哥看见秦妃了”
      “聿儿知道哥哥与秦妃青梅竹马,特意让你们见一见的。”
      自己的后妃同外男青梅竹马,要是换了别人心中早有疙瘩了,偏翟聿还让他们同处一室见面叙旧,是翟聿真是如此善解人意通情达理还是如何。
      “谢陛下。”
      翟聿招呼人上茶,两人相对而坐,翟聿才开始直切主题。
      “哥哥的请求未免让聿儿难做。聿儿已经下旨,昭告天下,如今又要改口,让聿儿如何立威,立信。”
      长欢如何没有想过这个道理,是以才会光明正大的进宫,就是要闹出动静,好让人知道,不是翟聿出尔反尔而是他谢长欢为难的。
      “如果陛下不能从轻处罚,何以让微臣留下。”长欢相信,翟聿必然有了对策,不然何以让自己留宿宫中,想必今日早朝,必然有大臣谏言谢长欢无故夜居乾阳宫的事了。
      的确,翟聿所做每一件事都有他的深意,他不只是留谢长欢一夜,更是因为,他需要大臣的猜忌。
      “所以我给了哥哥七天时间,七天后,必然要有宋长绪问斩,这七天内便是哥哥的事了。”
      长欢顿悟,翟聿是……让长欢偷梁换柱,瞒天过海。长欢不可置信的看向翟聿,翟聿却是了然于心的点头。他作为帝王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必然不能说撤回圣旨就撤回的道理,可是,既然谢长欢有所求,自己也该给他一点余地,七天时间,他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救走宋长绪,又不被揭发,那么,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此只当真正的宋长绪斩首示众了。要是他不能救走,那么,便是宋长绪没有那个命了。

      回了府里,长欢先是去郡主那请了安,然后才身心疲惫的回了静榭轩,一入静榭轩,便见屋里一人独坐。
      “你在。”不是问句而是陈述,明明是他的院子,如今有李怀玉在,却好像本就如此。
      “听说你昨夜在宫里。”李怀玉看着长欢疲惫的样子,坐着未动。
      “是,去晚了,宫门下钥,没赶回来歇里面了。”长欢不觉有异,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了,才觉得手脚来了劲儿。
      “为了你大哥的事”
      “嗯。”
      “我昨日见了文途,他回来了。”
      “今日朝会见到了。”
      李怀玉异于寻常的语气引起了长欢的注意。
      “你说话怎么这么冷淡”
      李怀玉面不改色。
      “我在想,翟聿是不是对你有什么”
      长欢气笑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亏李怀玉能想出来,翟聿待他,不过是手足之情罢了,这种事于市井来都鲜少,翟聿身居深宫又岂会染上。在长欢看来,李怀玉就是因为翟聿让他留宿宫中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如今内忧外患,上下一体,皆无可娱,李怀玉也太草木皆兵了。
      “翟聿应了我,七天之内,可偷梁换柱,移花接木。”
      “他这么说的”李怀玉不信,翟聿居然会答应长欢劫狱,这不是在挑衅他的权威么。翟聿是怎么想的,任人接狱,如果真要给宋氏一个情面,当初不下那份圣旨不就是了,为何还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自然。”有办法固然皆大欢喜,可长欢还是不免愁眉苦脸。
      “只是我上哪找人去大理寺劫狱”说的轻巧,劫狱呢,又不是进市场上抢东西。
      “我之前就想跟你说,宋长绪的事,别急,我来想办法。”
      长欢是知晓的,自己有难,李怀玉不会袖手旁观,不过宋长绪背负罪名深陷大牢,他虽百官之首,可也是天子之臣,难不成还要违抗圣命以己权谋私。“你如何救,怕也是劫狱。”
      “就是劫狱也得劫了。”他早有打算,宋家经此一劫,是留不住了,待他救出宋长绪,便让部下带着宋长绪和谢长欢去漠北找青风他们,此地已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了。
      “我不想让你为我深陷危险。”如何说呢,反正就是不管自己多难,也不想牵连他,他已步履维艰,如何能为自己陷入两难。
      “可也只有我了,不是吗?”
      的确,只有他了,长欢固然出身簪缨,却没有能用之人,李怀玉的青衣卫会是好手。但也是这些人,是李怀玉的忌讳,稍有不慎,便是弥天大罪。
      “好了,好不容易能安下心来,别愁眉苦脸的了。”李怀玉起身来到长欢背后,按住他的肩膀。
      “你最近不也是常皱眉么,怎么了?”长欢心细如发,自然也发现了李怀玉的神色的变化。尽管在自己面前,李怀玉会收敛起来,可也瞒不住他。
      “没事。”李怀玉淡然一笑,有些事不好说。
      “如果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就算不能帮你,也好让我明白你的难处。”
      无愁进来奉茶,见长欢与李怀玉在一处,便不作碍眼的上了茶就端着茶盘出来,一转身差点撞上了后面的人,一抬头却发现是面色如水的郡主。
      “郡……”无愁特意想要大声喊出来,好让里面的人听见,可是却被安阳郡主用眼神制止。
      无愁只得憋回去剩下的字,暗中为公子祈祷。
      安阳郡主只用一个眼神,就让无愁噤声,使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静榭轩。
      静榭轩里宽敞明亮,小院深深,园里人却不多,她还想着,长欢为近日为了宋家事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便来问候一声,昨夜便想来的,可人去了宫里便耽搁了,今儿早才回府,是以就过来了,也没有通知人,该是长欢也不知道自己来此。本来一番好意,却被她意外撞见李怀玉居然会在。
      李怀玉会在静榭轩本不足为奇,他与长欢相交自己也是知道的,可是,她却无法再用寻常的眼光看他们了。
      这个人已是大晋权臣,对长欢却亦步亦趋,两人关系匪浅,私交甚密,长欢为他,一次次违逆自己,不惜与翟霄反目,更是追去了雍南。什么莫逆之交会是如此不顾一切。她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为了谢厚远,千方百计的出宫与他私会,为了能嫁给他,违抗父皇,也是如此的决绝不顾一切。
      屋里那个眉目艳皎月的人,什么时候也能笑的如此明艳了,他明明还在因宋家事哀恸的。在她面前,他乖巧听话,原来在李怀玉面前,会是这幅样子。
      李怀玉,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与李怀玉亲密接触的长欢,只觉得分外刺眼,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虽说翟聿答应了让长欢劫狱救人,可对于长欢来说还是难于登天,大理寺守备森严,又如何偷梁换柱。
      他手上只燕谟一人,郡主那里他是不敢求人的,怕连累郡主。
      虽然李怀玉答应会带人去,可是长欢却怕给李怀玉引来杀身之祸,又怕会害了他的人,毕竟青衣卫是与他同生共死的人。他们这群人的身份本就见不得光,如何还能去大理寺走一遭。
      就在长欢左右为难时,翟霄找上了他。
      他也已经做好谋划,力保宋长绪不死,如今大晋里,他没了兵权,又被翟聿盯的紧,已是举步维艰,但有一人能成为宋长绪的保命符。
      翟霄既已答应了宋柏陵,保宋长绪安全,如今宋长绪即将问斩,他必然要在问斩之前救出他,他已暗中联系上商太后,她愿出手相助。
      劫狱已经是他最后的赌注。
      长欢很诧异,翟霄居然会不顾后果去救宋长绪,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他不是目空一切桀骜自大么,宋长绪于他又有什么利益。
      翟霄的出现可谓是雪中送炭,当务之急还是救出宋长绪。
      长欢给他讲了翟聿答应他的事,翟霄却犹豫了。翟聿如何会好心,任人在自己眼里子底下救人,他为何要答应谢长欢劫狱,难不成是想来个抛砖引玉,一网打尽。
      翟霄不得不未雨绸缪,他信不过翟聿,如果劫狱是个陷阱,那么去的人就是自投罗网,有去无回。
      “如果翟聿是想以宋长绪为饵呢?不管劫狱的是谁,待人一出现便是一网打尽。你还会去救吗。”
      “他答应的……”
      长欢并没有多了解翟聿,可是,他认识的翟聿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那个少年就算心有城府,也不该由此诡谲之计。
      “答应算什么这天下,承诺最不能信。”要是都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还有如今的这些事吗。
      翟聿能不能信,他不能妄下断言,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就算是陷阱也要去跳了才有机会。
      “可是我们已经束手无策了不是吗?当今也只这一个机会了。”
      翟霄揣摩着,突然问起李怀玉。
      “李怀玉愿意去冒险”
      “是,他愿意。”
      他愿意……翟霄嗤笑。
      “李怀玉……也不怎么聪明……”
      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都会糊涂一时,原来他和李怀玉也是同一种人。与李怀玉针锋相对数年,他还是挺佩服这个青年才俊的,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非等闲之辈。有时候真想杀了他,自己才痛快,这个人就像是他的克星,要不是他,翟聿也不可能如此嚣张。现在他该是后悔了吧,跟错了人,被人卸磨杀驴了。
      “我会帮你救宋长绪,别让李怀玉去了,有一个人跳坑就是了。”突然的大义凛然,让他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自己汲汲一生,弄了半生权谋,如今却突然想要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你只需记住,若有人以江南商人之名来群芳宴吃食,又赊账于你名下,那便是能带走你大哥的人。”这是他最后能做到的,他不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最后还是想言而有信一次。
      “舅舅……”长欢心神震撼,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他会选择如此牺牲,他明明料到了这会是陷阱,他为什么还要跳。翟霄不是唯利是图的人吗,他怎么就变得和他认识的不一样了。明明是个奸诈小人,为何还能舍生忘死,慷慨就义。长欢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一个人。
      长欢惶恐,怎么就变了,变得他陌生,不认识了。那自己这些年来的否定,又是什么。
      “我汲汲一生,也累了。”翟霄感叹,这一生步步为营,弄权作威,到头来想想,竟觉得荒唐。
      “我答应过你父亲,我虽救不了他,但无论如何也要他宋氏血脉可继。”
      “我会让宋长绪平安出来,你就在王府等着,人一到你就把他交给那几个商人,他们会带宋长绪去商国,他们是商太后的人。”
      “宋长绪今后,唯有去商国,才能是他的生路。”
      原来,他早已为宋长绪铺出一条生路,他愧对素心郡主,自觉无颜面对此女,自她出嫁后便不再书信来往,为了宋长绪,他写下了唯一一封给爱女的信。他知道宋长绪于素心郡主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所以才会找她吧。或者说,是在成全他们两人,又或是,弥补当年自己的不作为。
      最是天下父母心,爱子计深远。
      若这真是圈套,翟霄一去,便是自投罗网。
      “那您呢?”他救了人,那自己呢,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你不是不信翟聿的为人吗?我去给你试一把,让你看清他翟聿真正的为面目。”
      “你虽非安阳亲子,却也是她亲手捧大的孩子,她一生凄苦,你要照顾好她。”
      “你回去,遇见你母亲了,便替我问一声好。”
      终究是他对不起太多人,终究也要自己一一赎罪。
      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固执,而是想证明什么。
      翟霄此人,虽恶,却非恶。
      那夜,天渐沉,月亮都藏了起来,倒是满天繁星映了故里的模样。深巷偶有几处犬吠鸡鸣,檐下的灯笼微微晃动,照亮了门前的石阶。
      翟霄带着王府旧部,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大理寺的天牢门可罗雀,似是唱着空城计请君入瓮。畅通无阻的带出宋长绪,比预想的要容易多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朕以为来的人会是李怀玉,没想到会是皇伯您。”
      城墙上,倏地蔓延起火光,照亮了局面。翟聿迎风而立,身后是皇帝仪仗,城楼三面上净是张着弓蓄势待发的弓箭手。
      好一个瓮中捉鳖,翟聿果然深藏不露。
      在火把燃起的那一刻,翟霄就心知肚明自己已然无路可退,落入了翟聿的局里。
      可笑的是自己居然没有愤怒,而是心如止水,终究是有这一天。
      “你算计谢长欢,是想借他引出李怀玉,你想杀的人也是李怀玉。”呵,事到临头,自己居然不是翟聿的目的,翟聿算计了宋氏一族难不成只是个垫背的,成为了李怀玉的替死鬼。
      “翟聿,可有想过,机关算尽太聪明。”
      “枉李怀玉为你鞠躬尽瘁,没想到也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长孙淑背弃他,他都没有想过过河拆桥,翟聿不愧是帝王,能狠心至此。
      翟聿冷了脸色,火光的照映下,轮廓分明,出口的话杀伐果断,眼里的神色冷若冰霜。
      “你明白什么?朕有今天不都是你们逼的么?”
      在翟聿眼里,他受过的委屈都是因为别人,他受的委屈都不是他该受的。他这一生若是如同先太子一般顺遂,那结局也必然不比他好上哪里。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人世哀衰老自添。
      翟霄好笑的摇头,却无心提起话来反驳他。
      翟聿见不得翟霄这个表情,似是在嘲笑自己愚笨,虚伪。
      “王爷何必假惺惺,李怀玉不是你的心腹大患么,想必比朕还想治他于死地。”翟聿嗤笑,翟霄这时候装什么正人君子,说到底骨子里还不是个虚伪的人。
      “李怀玉给了你什么好处,王爷倒是情愿自投罗网来了。”翟聿真想把他心中的怒气一并发泄出去,全都化为利器砸在翟霄身上,好叫自己目睹这个曾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摄政王是如何的堕入泥潭。
      翟聿的仇视尽管隔着几里的距离,翟霄都能感觉到不减半分。翟聿恨他已是深入骨髓,自己落败,翟聿必然喜不自胜。
      翟霄瞟了眼后面的宋长绪,铁下心来,今日背水一战,也要不负所托。此人无辜,不该成为他们皇家的牺牲品,该如何了断也是他与翟聿的事,无关外人。
      “今日注定要鱼死网破,但宋长绪无辜,宋柏陵尸骨未寒,陛下能否看在他们宋家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宋长绪。”
      翟聿以俯瞰众生之态,俯视着楼下惊惶的众人,讥讽着。
      “朕倒是不解,摄政王同宋家有何渊源,竟会奋不顾身冒险劫狱。”
      “不过是不忍贤良蒙冤罢了。”
      “王爷大义。”翟聿冷嘲热讽完,看向了那被人围在中心不省人事的宋长绪,经此一事,这位清风霁月的儒雅公子必然要落得个隐姓埋名苟且偷生的下场。
      世上人怎能一帆风顺幸运一生,谁不是有个七灾八难的,唯他们宋家人生来就是明珠璞玉,还妄想滔天富贵顺遂百年,谈何痴心。
      “朕既然答应了谢长欢,宋长绪可以离开,只不过,要委屈王爷留下好让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
      翟聿从来没有想过真要了宋长绪的命,宋长绪不是关键,于他没有大用处。这是给谢长欢的情面,好叫他记得,自己对他,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能用宋长绪引出李怀玉最好,只是可惜,来的不是李怀玉,真是百密终有一疏,他高估了李怀玉对谢长欢的感情。如若李怀玉深爱谢长欢,怎会对宋长绪的事袖手旁观,谢长欢啊谢长欢,终是你,高看了这段你自以为是的感情。到头来,还是翟霄解了你的燃眉之急,真是可笑。痴儿。
      翟霄缓缓放下举起剑戒备的手臂,回望了四周同自己赴死的义士,这是愿同自己共进退的兄弟,生亦何,死亦何,追随是何。
      罢了,罢了。翟霄泰然扔掉剑,铁剑砸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朝卸甲,便是无生期。他是将士,将士是不可以丢了兵器的,丢了兵器就是丢掉你的命,丢掉责任与使命。他如今,已然是无路可退,便是丢盔弃甲慷慨赴死又如何。他来时就已抱了必死之心,今生虽抱憾良多,但也无憾于人世,足矣。
      宋长绪一生正派坦荡,为防宋长绪不从与他,他先是迷晕了人才得以安然带他出狱,等他在睁眼,或许已远离故里,去往异国他乡的路上。
      事已至此,宋长绪也该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
      翟霄踱步过去,对着扶着宋长绪的手下交代。
      “我要你以性命担保,势必要把人安安全全的送到谢长欢手上。”这个人是他用命换来的,如果还有闪失,就得不偿失了。
      他翟霄一生倨傲,然也有舍己为人的时候,不为其他,为一人的恩义,当以血肉之躯偿报。
      “属下定当不负王爷所托。”那侍卫颔首承诺,他也明白,这是一场生死局,这一离开,便是天人永隔,自己追随了一生的恩主,就此别过,从今以后,他也不再是王爷的臣下,而是一个没了主家的流徒。
      夜莺从夜空飞过,短暂的驻足却也留下了几声悲鸣,万籁俱寂,夜风吹过,这城墙底下只余翟霄一人惊魂未定站立在血泊之中,他四周的残尸横七竖八,伴着一地的箭矢,夹杂着谁人的喘息。血腥味和着风飘远,楼上也已空空荡荡,原本的帝王卫士皆已离去。这寂静之夜也非平静,黑夜掩盖了多少生灵涂炭,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的人注定要消失,或是轰轰烈烈或是平平静静,等待第二日朝阳升起,便是新的一天,那他的名字也将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

      “失策了,本想借此机会逮住李怀玉,却被翟霄搅了局。”翟聿收了队回乾阳宫,心道惋惜,本以为是一个控制李怀玉的绝佳机会,请君入瓮的却是他人。就算是翟霄也不无不可,这个人与他作对了多年,早已是心腹大患,如今得以除之,也该是大快人心才是,可是现在却没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反而遗憾为何不是李怀玉。
      要说痛恶,必然是更恨翟霄,可是现在他最想对付的却是李怀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翟霄,朕还不会这么快就让他死,朕要他看着朕如何成为千古一帝,开创盛世山河!”
      他不是看不起他么,觉得他没有本事,坐不起这个帝位么,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他不得不睁大眼睛看着他是如何一步一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王府外翘首以盼的长欢焦急等待着,身后是形影不离的燕谟,隐在夜里,如同鬼魅。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越加不发安心,昏暗的尽头始终不见人影。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在他的期盼中等来了人。
      待车一停住,长欢便跑过去,迫不及待的询问赶车的人。
      “如何了?”
      肩负使命的人顺利完成任务,递过去的马鞭,更是在交付责任。“公子,宋大公子就在车上,您带他走吧。”
      这个人是他们兄弟和主子用命换来的,自己对他,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也唯有他好好活着,才对不起牺牲的人。
      长欢掀了帘子,里面只宋长绪昏睡。从大理寺出来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人了么。
      “王爷呢。”
      “这根本就是陛下的圈套,他想设计的人是李怀玉,却被王爷捷足先登,王爷让属下带着大公子出来,自己……”侍卫未言明,可结果不言而喻,翟霄是出不来了。他葬送在了这个夜晚,再也不见光明。
      李怀玉……
      还真是他,原来他以为顾念手足情深的翟聿也会利用自己,利用自己的价值。
      他知道他和李怀玉,也知道李怀玉必然不会置之不理,如果没有翟霄的出现,那么今晚进去的人一定会是李怀玉。
      翟聿啊,真是好算计,算计得有条不紊,丝毫不差,可惜啊,他算差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自己对李怀玉的感情深于一切,他是不会让李怀玉插手送死,如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绝不会牵连李怀玉。他翟聿也更没料到一样,那就是翟霄的选择,翟霄最后选择了恩义,选择完成那个为他而死的人交给他的嘱托。
      其实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是翟聿不知道又参不透的,他终究是困于深宫里,够不着,看不见。
      天将亮,长欢把人送去了给那几个长欢没见过亦都不信任的人,附上的是自己的一纸书信。
      长欢看着紧闭双目,安然昏睡的宋长绪,不舍又决绝。
      时态紧急,他是等不得他清醒了,但幸好,自己还能再见一眼安然无恙的他。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所以,以后便要更加努力活着。
      死去的人永远沉睡,活着的人更该好好活着。不要一味的停留过去,人,应该向前看。
      此去山高路远,定要珍重啊。
      遗憾啊,从此,天涯两隔,再不相见了。但愿,那太后顾念旧情,能护大哥平安。不管是大晋还是商国,只要是容身之处便是家。
      忘记这故里吧,从今以后,从头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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