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苏鲁]永生》Cantodea

2、2019年5月23日

　　其实，我父亲带领众人自焚之前许多征兆已经十分显著，他疯的愈加厉害了。

　　那段时间，他将自己锁在工作室一整天，不吃一点东西。有的时候我可以听到他情难自已的大笑与高声叫喊，有的时候我又听到他在发怒时将桌子与所有文件推倒的声音。

　　我的家中来来往往许多黑衣人，他们在集会之前都会戴上各式各样的傩戏面具。带着面具的人们窃窃私语，这些诡异的面具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梦魇。我常常蜷缩在屋角，不知所措。这些面具人中有一个人带着一面叫丑娘彩的面具，这个面具描绘的是女人分娩的场景，那面孔一半是翘起嘴角的喜悦一面是扭曲的痛苦。带着面具的人是小许。小许会握住我的手：“姜满，我们的研究马上就有新的突破了！”

　　我对小许的记忆停留在这一次，几天之后父亲带着众人驱车几小时前往X县。我只记得这旅途极为漫长，我是自小是头次出远门。路上晕车晕的不行，似乎时间与空间都混乱了。我至今不能理解为何我的父亲选择将我带上，我既不懂他的研究，也不能辅助他寻找大衮，我好像是旅途上白添的累赘。但是我的父亲在路途中频频回首问我一些问题，说来奇怪，我只记得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想不来他问了什么问题，只记得他亢奋的回答：“近了！近了！马上就要找到了！“

　　到这里我的记忆又是一片空白，说起来也是奇怪，我完全不记得我父亲如何带领众人自焚。我对整件事情的记忆只有事后我在西安的公安局做笔录，我一问三不知。当时几个警察在一旁喟叹：

　　“这是吓傻了吧！…30条人命….剩下一个疯子一个小孩子…”

　　“这可是大案，估计要上报中央。“

　　“文化人就是容易学魔怔了…那个疯子也是奇怪，一直喊什么‘大蛇’，‘父神’…”

　　我的全部人生凝结在了10几页薄薄的结案报告，我的所有社会关系终结于此。

　　我听人说，当某人死后，只有当所有认识他的人把他忘记后他才算是真正的死亡。但是所有认识我的人都死了，没有人在记得我，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还活着。

　　我大概翻了一下现场照片，残肢与灰烬混作一团。我无法再分辨出哪个是我的父亲，哪个是小许，哪个又是戴着八蛮将军面具的胖大叔。我或许应该哭，但是我的眼眶很干。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上沾满了干掉的血。我想睡觉，我想洗澡。我盯着风扇上一只旋转的苍蝇，希望我下辈子可以成为一只自由的苍蝇。

　　因为缺少线索，我父亲的案子草草结案，我自然也不可能永远留在警察局。因为我没有任何亲属愿意认领我，好心的警察将我送去了福利院。

　　我在西安市儿童福利院呆了3天，尽管那里的阿姨一直用带着恐惧与鄙夷的眼光撇我，但是我却感觉自己好像到了天堂。我从未有过这么多的同龄的玩伴，我从未准时吃过饭。福利院的阿姨叫我闷怂，说我不会讲话，不会有人要我的。

　　但是出奇的是，仅仅过了3天就有人办好了手续来收养我。收养我的人叫罗烛，他自称是我父亲的旧友，是他大学时候的好朋友。罗烛自称大学之后就去了外国，今年刚刚回国。碰巧遇到了老友的惨案，愿意尽一分力收养老友的遗孤。

　　在那个时候，我是早熟而敏感的。我不安的在房间里踱步、等待罗烛的到来，想象他会是什么样子，是否好相处。

　　罗烛，我唯一的家人与最好的朋友，我的引导者，我黯淡生命中唯一的光，我的爱。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第一次与罗烛相遇的模样，他虽然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衬衣与西裤，但他整个人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因为我父亲的原因，我对很多成年男人的接触都充满了抗拒，他们的接近让我像猫咪一样应激。但罗烛是不同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皮肤白皙，留着长发又没有胡须，他带着一种没有攻击性、雌雄莫辨的美丽。

　　我记得他是背着光的，傍晚的落日为他镀上了一层黄澄澄的边框。我记得他手指温热的触感与当时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他拉起我的手，眯起眼睛朝我笑笑：“姜满，好久不见了。上次我看到你时候你还是一个小孩子…”

　　“以后我们就要一起生活了。”

　　在我被罗烛收养之后，我们搬到了一个叫饱和镇的小镇。

　　罗烛的意思的是换一个新的环境，有利于我摆脱过去的困扰，开启新的生活。但是饱和镇实在是又小又偏远，我在搬来这里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搬来之后，我才渐渐了解饱和镇。饱和镇位于华北平原的中部，内陆的内陆，可能向四周开车5，6个小时都还是平原地区。这个镇子很小，常住人口只有两万多人，是一个改革开放之后重工业发展的产物。

　　我听说人们先是在饱和镇发现了油田，便有研究人员和工人迁过来。划为县级行政区划之后的第一任县委书记希望饱和镇的油千秋万代永远饱和，一拍脑袋将依托于xx油田所建的小镇取名为饱和镇。但是饱和镇建立后期不知道为什么随着石油的采集多发地震和各种事故，饱和镇的建设就不了了之了。我摸不清楚为什么留过洋的罗烛选择搬到这里，但是从小与我父亲生活的习惯叫我闭上嘴，服从他人是最好的。

　　我虽然没有正经上过学，但是我父亲和他的学生一直家辅导我。我觉得我在文史哲方面的知识储量要远超一般的高中生，但是我的理科基础非常差。因此在我参加了高中入学考试时，我的成绩虽然偏科，但是也能够以同等学力念高中。搬到饱和镇两年以来，尽管刚开始我十分不适应维持与同学与老师之间的人际关系，但我也像正像罗烛期待的那样，渐渐脱离了我父亲对我的影响，融入了新环境，开始交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