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不要，我要吗？》拾迹

11、第 11 章

　　“无头鬼的头颅是在李帆森家中找到的。”

　　时霁调配水粉的手停顿，他反问：“要我帮它讨个公道？”

　　无头鬼摆手，时霁又将视线放到花煜的身上，想知道他的回答。

　　花煜眨眼：“聊天随便说说，不对吗？”
　　“不过你如果想帮它，我们也会帮忙的。”

　　“哦。”时霁继续低头调配水粉颜色，手上笔刷混合颜料和水，一点点将两者融合，动作慢条斯理。

　　主动掺和进鬼的事情？时霁想到自己家里的纸人，他还没想好。

　　“有时候，人类真的很奇怪，怕鬼，但是却又十分大胆的将无头鬼的头骨打磨成工艺品放在自己的收藏室里。”

　　时霁挑眉，将调配好的肤色刷到纸人上：“老大，我感觉你在暗讽我。”
　　将头骨换成纸人和花圈，完全能安在他的身上。
　　只是叶公好龙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是吗？”花煜真的思考起来，似乎不知道究竟哪一点与时霁搭边了，最后反问，“是怕鬼吗？”
　　不过没等时霁回答，他又说：“你摸着你的良心说，真的怕吗？”

　　“怕的。”时霁给纸人刷上第二笔，动作轻柔。

　　无头鬼看着时霁淡然的模样，还有曾经见过的他家场景，无声吐槽，才怪。

　　花煜轻笑后，继续说起李帆森与无头鬼的事情。

　　“我们入了李帆森的梦，询问头颅的事情，那次事情发生后，他和场务一起将无头鬼的身体就地掩埋，头颅就放置在道具间，当作是特殊道具，呵，他们的胆子可真大。当电影拍完后，他将头颅带回家，交给大师，消除上面的怨念。”

　　“不过那大师是个半吊子，原本无头鬼不该成为厉鬼的，偏偏在他的一番操作下成为了无头厉鬼。”

　　无头鬼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赞同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听见导演说action，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当初醒过来，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我还自卑过一段时间，幸好老大不嫌弃我！”

　　时霁颇为无语，手不由自主放慢了动作。
　　怪不得无头鬼不像一只厉鬼，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

　　“不过李帆森说，大师将我的头骨给他，说他用我的灵魂进行了转运仪式，将头颅带在身边能够拥有好运。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就好好的存在，只是找不到自己的脑袋而已。”

　　时霁联想到李帆森简介上的经历，在拍摄完《惊魂》后，他转型拍摄文艺片，从此一步青云成为名导，这该说时歪打正着了？

　　“所以？”

　　“没有所以。”花煜回答。

　　时霁诧异：“无头鬼不准备自己报仇？”

　　“吓唬他几次应该就行了吧。”无头鬼不是很在意。
　　这点上，他一点也不像一个厉鬼。

　　“不排斥厉鬼杀人？”花煜仿佛随口一般询问。

　　时霁：“我又不知道。”

　　不闻不问，看不见，就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他从那次事情中总结出来的人生总则。

　　虽然听起来挺没正能量的，但是这是最适合他的。

　　该说的花煜也都说了，有些事情掰不过来就顺其自然，只是可惜了，时霁以前是个挺可爱的小孩，现在一点也不可爱了，还惯是会骗人骗鬼。

　　花煜其实很早就认识时霁，只是时霁不认识他，而且严格说来，时霁与通灵有关的能力会突然消失也与花煜有很大关系。

　　当时也算是巧合，花煜察觉到附近有不熟悉的厉鬼的气息，他好奇飘过去，厉鬼已经不见，他只看见一只新魂，那只魂便是时霁的爷爷。

　　也不知道时霁的爷爷从哪里看出他是个正义的人，恳求他，让他帮忙护着时霁，并告诉他，时霁能够通灵，能够做出可以让鬼附身的纸人。

　　这种无本买卖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去做，他是鬼王，是鬼，不会与人一样会有同情，去做慈善家。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花煜将过去的记忆提溜出来。

　　“如果要我护着他，他就需要一辈子为我所用，不然我宁愿毁了他，你愿意提他签下这个卖身契吗？”

　　时霁的爷爷的脸瞬间变了。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时老爷子的表情，当时的心情还不错，他再次提出一个建议：“你还有一个选择，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封住你孙子的能力，甚至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他一命，不过你会没有来生，魂飞魄散。”

　　时霁爷爷没有过多的思考连连点头称愿意。

　　他接着说：“不过有一个条件，当他能力再次解封的时候，他将属于我。”

　　时霁爷爷有些犹豫，这与之前的卖身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而孙子的命运也不该由他来决定。

　　“那个时候，可能就只有我能够护着他了。”

　　最终，时霁的爷爷答应下来。

　　在封印完成前，花煜一直跟在时霁的身边，那时的时霁就像包子一样。

　　不过封印完成后，他就再没与时霁有交集，直到这次进了熟悉的房屋才想到过去的小孩。

　　要不是有这么几分缘由在，花煜想，他才不会在对待时霁这般宽容，若是正常的情况，他会直接派厉鬼恐吓，让他在自己的手下当工具人。

　　不过看着小孩装模作样的样子，还是挺好玩的。至少为他漫长的生命添上了一些乐趣，花煜如是想到。

　　无头鬼在听到时霁波澜不惊的语调后忍不住道：“和你比起来，你才是鬼吧。”

　　时霁目光低垂，将手中颜料放下，默不作声查看替无头鬼做好的纸人，湿润的地方已经彻底干了，他说：“可以试一试了。”

　　无头鬼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行了吗？我感觉有点紧张。我好怕脑袋又不小心掉下去。害，有没有人能给我点祝福。”
　　“或者我应该对着我的头骨许个愿望，祈求带给我好运……”

　　无头鬼喋喋不休，怀着忐忑接近纸人。

　　时霁也停下了手中的所有事情专心看着无头鬼，他心中也有些忐忑，甚至已经在想，如果不成功，一群鬼会不会因为失望而迁怒他，然后吓唬他，捉弄他？而他要不要选择去道观里避上一避。

　　整个房间中唯有花煜最为轻松。

　　无头鬼进入纸人之中，纸人逐渐变得像一个人，皮肤苍白却没有五官的人，恐怖异常，即便是时霁这个制作人，也别吓得心跳加快久久无法平复。

　　“哟，能力似乎变强了。”花煜道，“暴君这次占到便宜了。”

　　“我觉得这样不行，太有冲击性了。”时霁不敢再看无头鬼，转而打量正在上色的纸人，他似乎从无头鬼身上看到了这只纸人的未来，嘴中喃喃，“希望不会有人会被吓到。”

　　“十秒了。”花煜提醒。

　　时霁自己也拿出手机。

　　“不用记时间了，我能感觉我的脑袋绝对不会再掉下去，甚至我还觉得两者正在生长，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连在一起了。”无头鬼的声音带着喜悦。

　　时霁松了口气，同时也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你看，你能行。”花煜说。

　　时霁点头，不敢看向无头鬼，只是面对无头鬼所站地方的地面，询问：“能够在48小时内长到一起去吗？这个纸人只能维持48小时。”

　　“应该吧。”无头鬼自己也不敢确定，“不过那个时候，脑袋肯定不会随便掉地上了，足够了。”

　　不用再来一次，时霁对无头鬼的容易满足表示满意，他的视线不可避免落到扛把子鬼身上。

　　花煜有所察觉与时霁的目光对上：“我的请求你完成的很好，作为交换，我会帮你解决你房间中的那个纸人，所以你究竟想好如何处理它了吗？”

　　时霁很犹豫，如果纸人中藏着的不是他的同学而是其他，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毁灭，可是那是他所相处过的人，如果放置不管而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他会选择放置不管，即便它是他的同学。

　　他想到了他昨天的梦，还有之前重复的有关死去同学的噩梦。

　　时霁问：“梦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有两个解释，一是有灵性的东西进入了你的梦中，导致你梦到它，二是，自身灵性的提醒，比如提醒你被你遗忘的重要的事情。”花煜有问必答。

　　时霁点头：“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最迟三天，三天内一定给出答复。”这个最迟的期限不是时霁定给扛把子鬼的，而是他自己定给自己的，他怕没有一个期限，他会无法下定决定。

　　军训中唯一的一次假期，时霁完全在飞鸢小区的鬼窝度过，他也给暴君的纸人身体上好了颜色。扛把子鬼说，今天晚上暴君就会来取纸人。

　　时霁有些遗憾，第一个作品的成品，他可能是看不见了。

　　回到宿舍，他洗了澡就爬上床，即便没有出门一直坐在纸人前涂抹水粉也让他感觉到十分疲惫。

　　“你今天几点起的？我七点醒的时候就看见你床上没有人。”李鑫一边打游戏一边问。

　　“做了个噩梦，醒了之后就没睡着了。”时霁整理床铺，回答。

　　“不过你今天不在，我们和教官一起出去了，还有几个女生，她们问我们你的聊天号，你没一起真的是太遗憾了。”

　　“没错，那几个妹子长得还不错。”另一个室友也补充一句。

　　“军训大家都黑了，这你们也看出来了？”王珏诧异，听他语气就知道，他是什么都没欣赏出来的直男了。

　　时霁笑了一声，然后问：“你们没给吧。”

　　“你没回我，我就没给。”

　　“你给发消息了吗？”时霁奇怪，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这才收到李鑫中午发来的消息，“才收到，可能是网络不太好，不过我今天也没怎么看手机。”

　　“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我没收到的还是前女友的消息。”室友声音哀怨说。

　　“这个前字，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结局。”王珏笑道。

　　“没错。”

　　瞬间，宿舍的四人都笑起来。

　　时霁躺好，李鑫倒水喝时看见了，问道：“你准备睡了？”

　　“不用管我，我听歌呢。”时霁将耳机戴上。

　　时霁闭眼躺在床上，他很犹豫。
　　他在思考，纸人中的缝合怪是他的同学，是他相处过至少一年的同学，有的甚至十分有缘分的相处了三年，三次分班都分到了同一个班级；无头鬼虽然是厉鬼，却十分单纯，甚至是有些蠢，有时候还会被人吓到，不会吓人，虽然它本来的模样就很恐怖；扛把子鬼他强大，在知道自己拥有一些能力后依旧给了自己不小的自由，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庇护着自己，除了分走五分利，没有展现出任何的企图。
　　至于其他的鬼，它们都守着规矩，不曾打扰过自己，有敌意却又能克制，这更像是一个群体。

　　鬼之间都有群体，而他却还是一个人，甚至因为这个能力，会一直一个人下去，无法与他人交心。
　　按照现在的发展，他以后会更多的与鬼接触。
　　他的态度是不是也应该转变？

　　因为一只鬼而扭曲自己的生活，时霁认为，没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了。

　　他有时候也想意气用事，当个正能量的人，想活得更加有血有肉，可他又害怕。

　　心思沉浮，各种铺垫下，时霁还是未能下定决心。
　　时霁心中叹气，感觉自己太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