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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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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面子有时候是个微妙的东西,无所谓突然变成了有所谓,开口就成了一件费劲儿的事。
顾北坐沙发上,看着不远处蹲在地上玩猫的人,棒棒糖的棒子都快被啃没了,这人还乐此不疲。
他抠了抠裤子缝,本想问问昨晚这人上哪待着去了,结果话到嘴边变成:“要不今晚你住这儿吧。”
“哦,”何熠放开猫,起身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姜丝儿瞅着没人理它就原地坐成了一个团儿开始舔毛。
“咋了,”顾北清了两下嗓子,“又开始阴阳怪气了是吗。”
“哇,”何熠从旁边抓了一个抱枕往沙发上舒服地靠着,“都会用成语了。”
“你快去洗澡吧!”顾北说着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废话真多,我听着烦。”
“烦?”何熠反问。
“不烦不烦,”顾北改口,“我他妈一点都不烦,你快去洗吧。”
姜丝儿走过来仰着脑袋望着顾北,叫了一声。
“你叫个屁。”他把猫拎到了沙发上。
“以后哪儿凉快你哪儿待着去,”他想了想又吼了一句,“反正不准待这儿!”
猫被吓得狠狠一颤,飞快地逃进了沙发底下。
叶大师的工作室只承包了二楼的一间屋,何熠之前没注意还有那么多空房。
“我看你把这些房挂58上去得了,”何熠看着一楼的这些走廊,“个把月都不愁吃穿了。”
“我又做不了这个主,”顾北打开一间房门,“再说这个地段租金也便宜,没必要再弄些不知底细的人进来。”
何熠看着他。
“嗯?”顾北打开电灯,迟疑了一秒,“唉没说你。”
这人心眼小得连根针都穿不过去。
“不过,”他愉快地笑笑,“好像是你自己把底细交代清楚的吧。”
“是吧是吧。”
“切,你高兴个什么劲儿,”何熠往后一仰躺在床上,目光转向顾北的背影,“搞得好像你没交代一样。”
“叶姐下个月要办画展,你记得来。”顾北躺倒在了另一半的床上。
“哦,”何熠坐起来,“那么多房你非得跟我挤一间?”
“就扫了这间,”顾北伸手关掉灯,闭上了眼,“不高兴住你自个再扫一间呗。”
“还有呢?”何熠咬着牙。
“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管好你的四肢,”顾北背过身去,“别想着挂到别人身上。”
“你是不是有病。”
“我是有病,咋的,还会传染呢,记得离我远点儿。”
何熠睁眼的那一刻被窗帘半挡着屋内的阳光已经透亮,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旁边的人已经没影了,不过拖鞋还在地上?
洗漱间的门开了,顾北擦着头发扫了一眼坐在床上的人,光着脚走过去扯开窗帘:“起得真早。”
“早什……”何熠立刻去翻手机。
有个东西却先他一步。
“咕,咕”门边上钉着的一个小盒子突然蹦出一只木鸟,吓得他一哆嗦。
“我靠!”
昨晚灯一关他啥也瞅不见,他都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个阴间玩意儿。
“你看,我说吧,”顾北把毛巾搭在肩上,“就算我不叫你,一会儿你准醒。”
“你大爷的还在屋里整机关玩啊。”
“不是我大爷,是叶暮烟,她不搞创作的时候就玩这个,”顾北撇开头乐着,“你那是没见过她弄别的呢。”
两人出了房门,厅里安静得出奇,连姜丝儿也没影了。
“早饭我点外卖,”顾北掏出手机,“你吃什么?”
“猫呢?”何熠往四周望了望。
“找吃的去了吧,”顾北翻着手机,“你要是不打算点,就跟姜丝儿一样去外头自己找吧。”
“闭嘴吧,”何熠啧了一声,“我要手抓饼。”
七八点钟的晨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大街上,店门口的向日葵还垂着脑袋跟没睡醒一样。
“上午我有批货要去签,就不载你了。”顾北把人送到了最近的车站。
何熠在公交车上坐定了往窗外一瞄。
这人还插着兜冲他笑呢。
啧,真不一样了,上回可是直接就跑了。
-快看。
顾北发来一条消息。
-看什么?
-看我真诚的眼神
窗外的人冲他挑了挑眉。
-你这不叫真诚,叫拽好么。
-都一样,反正也是拽给你看
靠。
什么玩意?
何熠感觉脑门有股血往上一冲。
-你小学毕业证呢?
-扔了
-你大爷的!
-真扔了,没骗你
过了一会儿车开了,顾北又发了一条。
-要不你拽个我看看?
-停,我受不起。
-好了好了你最拽了
-闭嘴吧。
感觉被人骂了,骂你的人却信心满满且一脸期待地问你骂的咋样。
何熠深呼吸望着窗外,没事,我不生气。
-你在学校么?吃啥不,我带给你
许尤发来一条消息。
-马上回。
-哟,出去浪了还
-一会儿准备接驾吧。
刚进宿舍走廊,他就看见某个守在门边的家伙。
何熠都没来得及“嗨”一声,许尤迎面就上来了一句:“嘿卧槽?”
“干什么,”何熠毫不留情地一个手刃劈了过去,“一大早上地挑衅啊?”
“我靠你回光返照了吗?”许尤跟没有感受到那一掌的威力一样。
“你再骂一个试试?”何熠拿出钥匙开门,“傻逼,这叫容光焕发!”
“哦对对对,”许尤跟着进了宿舍,递给他一袋吃的,“给,街边买的酱饼。”
“真有孝心。”何熠把饼放在桌上。
“所以你是碰到啥好事儿了?”许尤自觉地把隔壁位的椅子拉过来一坐。
何熠愣了一秒。
柚子这一问之前他都没想过这算什么,好事?坏事?
“你猜呢?”
“我能猜出来还问你干什么,”许尤伸了个懒腰,“中彩票了?你哥进大牢了?认祖归宗了?果然还是暴富了对吧?”
“滚。”何熠挤出一个字。
“才两天没见,你怎就对我如此不友好了?”许尤咻地站起来。
“请滚。”何熠指了指门边。
顾北这会儿正站在他那所破学校的大门口,然而这并不能证明他有多热爱学习。
大周末地来学校,从来没有过的事!
他捏了捏拳头,半个小时前蒋鸣打来电话:“哥!有人把咱教室给掀了!”
操。
这就不能忍了。
平时再怎么闹,只要不动他的人,他的地方,把校长办公室拆成渣他都不会多看一眼。他们班的面子一半都是靠顾北撑起来的,被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气氛笼罩着就会给人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顾北的眼神扫过一片狼藉的教室,最后落在门边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身上。
“怎么就你一个?”他问。
“跑,跑了都……”
他随手抄了一根断掉的桌子腿对着门边指了指周围。
“选一个,”他握着棍子又指指那人,“要么你收拾屋子,要么我收拾你。”
“收,收收我马上收!”那人逃似的扭头去找簸箕。
“哥你往这一站就没人敢闹事儿了。”蒋鸣非常服气地冲顾北抱了一个拳。
“哼,我又不是保安,指哪站哪。”顾北把半截桌子腿扔进了垃圾桶。
“啊这哈哈……”蒋鸣尴尬地笑着。
“前面我跟你说什么来着?”顾北的声调没有起伏,让人听不出这是一个疑问句还是自言自语。
于是蒋鸣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你让我等着啊。”
“所以你就只是等着?”顾北皱了一下眉。
“不,不然呢?”
“白痴,你不会把人拦着么,你看刚刚还剩几个?”
“唉都怪我这脑子。”蒋鸣挠着头。
“我怪你什么,你根本没有脑子。”顾北说。
蒋鸣很是委屈,被自个老大这么批评让他很没面子。
隔天下午第二节课铃声一响,顾北正趴在桌上,余光看见主任的身影路过窗户。
“十五秒。”他懒懒地哼了一声。
“一分钟?蒋鸣跟了一句。
“三、二、一。”顾北的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
话音刚落,主任模糊的身影就从走廊窗户边上飞了过去。
“看吧,又废一个。”
他把头埋下去继续趴着了。
顾北有时候觉得学校的教导主任换得比他叔身边的小喽喽还勤,人都没认全就下岗了,连兜底的都没有,可能还得承担半身不遂的风险。
不划算啊不划算。
“北哥,你国庆怎么安排啊?要不叫上兄弟几个包个场子玩几天?”蒋鸣的兴趣已经完全转移到假期上了。
“什么安排?”顾北的目光上挑瞅着他。
“当然看您安排。”蒋鸣毕恭毕敬地笑着。
“我没安排,”顾北拨着一根棒棒糖,“你们自己玩吧。”
“玩?”何熠转着笔,笔尖反复扫过本子上的某个位置,划出一道重叠且漂亮的弧线。
“不玩?这个学期可就这么几天假了!”许尤摁停了那支笔。
“都是年轻人,怎么就没点觉悟。”何熠把校园网上刚刚挂出来的通知往他面前一放。
“靠!就三天假!像话吗?合理吗?搁这谁压榨谁啊?”许尤跳起来喊道。
“你看,这就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的典型症状。”何熠用笔指了指。
“我走了!”许尤一掌把他的笔拍到桌上。
晚上,何熠把干完的作业塞进包,看了一眼三个还在伏案的身影,其中一个已经伏案睡着了,脸压在半尺高的卷子上。
人紧绷了一整天,突然放松的感觉就像是把一个拧干的海绵丢进水里,吸满了水就会沉到池底。可何熠还没来得及沉下去。
“叮——”顾北发来一个红包:你的工资已到账
他立刻支棱起来,愉快地戳开红包。
-钱收得真快
-还在忙?
-没,一会就准备睡了
-你要不换个头像?
何熠盯着那个瘦成一根杆儿的爆炸头小人,每次打开都有被雷到的感觉。
-这个怎么不好了?
-不太符合人设。
-人设是什么?
-我能不解释么
-那我就不换了
-大晚上的你有必要跟我抬杠吗
-我没有啊
何熠有一种想把手机砸对方脸上的冲动。
-用这个吧
他发了一张图片过去。
-好
“咚咚咚。”宿舍门被敲响了。
许尤凑进来:“借一下英语卷子。”
“你有哪科是不借的吗?”
“啊卷子!”桌上趴着的那位闻声一醒,楞楞地望着门边,突然又倒下了。
“诶又一个被逼疯的,”许尤接过卷子乐着说,“知道不,我那儿刚疯了俩。”
“没事,你也快了。”何熠替他关上门。
熄灯躺上床的前一秒,他点开通讯录无声地笑了笑,用顾北的话来说,那是张蓝色大脸猫的图片。
嘿。
还是露出一口大白牙的那种。
“早□□不去了,替我报个数。”顾北一进教室就往位子上一趴,昨晚码货码到两点,现在他简直困到东西不分。
“好的老大。”蒋鸣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了出来。
铃声一响,老师拎着公文包进来,讲台底下的人视而不见,睡的睡、吵的吵,打手游的震耳欲聋,整个教室乌烟瘴气。
直到一鞭子抽在了讲台上,世界陷入了安静。
这是每个老师必备的技能,但遗憾的是今天的这位老师似乎只会这一招,于是宝贵的两秒安静过后,教室又继续沸腾了。
老师震惊了两秒,没办法只能自顾自地开始讲课:“同学们把书翻到第六十二页……”
“今天这个不太行啊。”有人笑着说了一句。
“哎真没劲。”
“你这么行你上啊。”顾北手撑着脑袋冲那个声音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
全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没人拿出课本听课,但也没人敢说话了。
不止一次,刚来这儿见到他的人迎面就问过:“嘿,听说你手上沾过血,是真的吗?”
顾北从没忘记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仿佛手上沾过血是世上最有意思的事,或许他们还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血。
你说什么样的血?
“跟你我一样,都是身体里流着的红色的血。”
顾北很想这么说,但这没什么用。
“所以你想试试吗。”
然后就再也没人问过了。
因为没人想成为“下一个”,没人想成为以身涉险的牺牲者,旁观者的身份更让他们觉得轻松快乐。
九月末的日子像被白开水浇过,在壶里煮沸后的余热散去后只剩下无味,你甚至找不到它流淌过的痕迹。
“一会放学我就直接走了,”许尤收拾着书包说,“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得了。”
“不用,你不用管我,”何熠合上书,“我这么大的人……”
“你这么大的人,”许尤打断他,“你还好意思说!上回差点走丢的是谁?”
“差点。”何熠说。
“我懒得跟你抠字眼,你自己最好有点分寸知道没。”
“嗯,一直很有分寸。”
太阳还在地平线之上几尺的地方悬着,日光已经是退却的姿态,何熠回到宿舍飞快地收拾好,紧接着就点开蓝色大脸猫,敲出一条消息:你在哪呢?
-在学校,过会儿下课
-行,一会我来找你
-找我?
-带你去个地方
有趣。
顾北瞅着手机屏幕,抬头望着黑板上的物理题目,嘴角勾着一丝笑,头一次发现某个学霸这么有态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就把他拐上道了。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比我更能拖拖拖了⊙▽⊙不管怎么说点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