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狂热》阳明十三

20、第 20 章

　　今日，天气晴朗。

　　安阳双手背后，收回发呆的目光，老老实实站在办公室内充当背景板。

　　她瞥了眼正前方的alpha——从进办公室就一动不动坐着，仿佛陷入沉思的白清欢。

　　安阳觉得真稀奇。

　　稀奇的不是狂暴期还能没事人似的来公司的老板，而是老板脸上那维持不动的严肃神情。

　　即使哪天公司完蛋了，老板也不会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只会惊奇地感叹一句这样就完蛋啦。

　　老板究竟在想什么？安阳好奇得要命，一个劲偷偷摸摸往白清欢那边瞟。

　　“有一件事我想不通。”白清欢忽然开口，安阳赶紧应声。
　　然后，安阳听到了这么久以来，最难以理解的一个问题。

　　“beta的腰……”平日总是端得一张优雅笑脸的alpha眉眼敛着几分疑惑，掩饰什么似的，白玉指尖不自觉地点了点桌面，“为什么会那么细？”

　　——

　　“噗——”
　　茶水间内，林余一口热茶喷到墙上，威力如同高压水枪。

　　“咳、咳、咳咳！”他扶住墙，弯腰咳得撕心裂肺，水呛得鼻涕都快出来，饶是如此也不忘一个劲追问，“卧槽什么、咳、什么细、咳咳——”

　　安阳火速后退，生怕沾到唾沫星子，面无表情地再次重复了一遍：“beta的腰为什么会那么细。”

　　好不容易顺过气，林余捂住胸口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劈叉：“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住院一个月又不是穿越到了什么平行世界，还是说我真的穿了？难道说这不是真实世界，只是我的一个梦？”

　　安阳很难理为什么会有人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但居然没有一句是有用的。

　　她无语问道：“你养病期间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看了一本几百万字的小说，”林余嘴巴动的飞快，“平平无奇的我被车撞后穿到星际成为唯一alpha被omega贵族们爱的死去活来怎么办。”

　　安阳左手扶额：“这是你看的小说内容？”

　　“不是，”林余说，“是书名。”

　　安阳沉默片刻，用两手扶额，看起来像在做痛苦的眼保健操。

　　话题严重转偏，林余急不可耐地赶紧转回来：“老板这话什么意思啊？beta，腰细？”他逮住这两关键词念叨半天，只能挤出一个说法，“有beta腰太细了惹她不爽了？”

　　安阳琢磨了一下白清欢的性子，点头：“有可能。”

　　林余又抓耳挠腮：“你不觉得这话指向性太明显了吗，到底说的谁啊？”

　　安阳：“最近陆沉星一直跟在她身边，待会问问。”

　　话音刚落，有人突然从门口探出脑袋：“在叫我吗，怎么了？”

　　陆沉星扎着马尾小揪，偏头看向两人，眸色侵入，露在帽衫外的脖颈线条利落分明，揽着阳光。

　　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圆滚滚的红苹果挤在一起：“吃苹果吗？楼下买的，很甜。”

　　林余立即挑个又圆又红的：“最近有没有什么beta找老板啊？”
　　他严谨补充：“腰细的beta。”

　　陆沉星：“啊？”

　　林余七手八脚比划一阵，添油加醋地把早上白清欢的事说了，艺术性拉满，安阳在一旁听着，没忍住对他脑袋来了一下。

　　陆沉星了解大概，努力回想一番，摇摇头：“没有，老板只在昨天出了次门，路上没遇见人。”

　　林余不死心，说你再想想。
　　陆沉星抵不过林余灼热到发光的视线，还真想起了点东西。

　　“老板应该是单纯对beta的身体感到疑惑，之前她看了电视里omega表演，也说了类似的话，”陆沉星清清嗓子，语调微微上扬出几分笑意，“‘这群omega每天吃的是草吗，瘦的腰都快断了’。”

　　安阳心说这两句话语气明显不一样，肯定不是一个意思。

　　林余猛拍大腿，恍然大悟，表示万分赞同：“模仿得真像！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

　　安阳：“。”
　　她默默将质疑的话咽下，吹了吹杯子里的热茶，轻抿一口。

　　“对了，你是beta吧，给我看看呢，”林余好
　　奇，“beta腰能有多细。”

　　陆沉星干脆利落地同意：“好啊。”

　　安阳：“……”
　　一口茶堵在喉咙，她艰难转头。

　　陆沉星一脸坦荡地掀开衣服露出腰腹，柔软纤细但有力，像一把夏季清风，洋溢着灼热滚烫的弧度。

　　林余摸着下巴，故作高深说废话：“确实比alpha的要细，果然我们身上肌肉太多会显得壮。哎，你转一圈——痛！”

　　安阳再次朝林余后脑勺捶去一拳：“不要理直气壮让她做奇怪的事。”

　　紧接着迅速拉下陆沉星的衣摆，语气很温和：“你也不要随便就答应这种奇怪的事。”

　　“喂！她又不是omega，”林余捂着脑袋，疼得龇牙咧嘴，“太夸张了吧。”

　　“夸张？”安阳脚后跟踩了踩地面，意味深长道，“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心理变态的有钱人了。”

　　下午，康玥来公司给白清欢检查，脸上面罩只增不减，叠了三套，喘个气白雾糊了一脸。

　　“……”安阳，“你做蒸汽面膜呢？”

　　陆沉星好奇：“医生，你真能看见路吗？”

　　康玥：“能啊。”

　　陆沉星：“我在你后边，医生你脸转错方向了。”

　　康玥沉默一秒，哦了一声，没事人似的转过身：“不小心看错了而已，失误失误。”

　　陆沉星笑得不要太清爽：“哈哈，其实刚刚方向是对的。”

　　康玥：“......”
　　她扭头问旁边：“安阳，这小beta我怎么感觉有点天然黑呢？”

　　林余:“啊？天黑？天哪里黑了？”
　　安阳：“我在这儿，你问错人了。”
　　康玥：“......”她怒摔面罩。

　　安阳弯腰拾起面罩：“这东西也没什么用，为什么还戴着？”

　　“当然是因为危险，”她信誓旦旦，“绝对，绝对会出事的。”

　　——

　　昏暗的台球室内，李依躺在丝绒沙发上，大刀阔斧地翘着两条腿，乱糟糟的红发扎着短马尾，几缕额发随意搭在眉眼处，天生偏凶狠的三白眼衬得整个人野性不安。

　　她两指夹着照片，啧啧称奇。

　　十几张照片都是不同的年轻人，什么性别的都有。

　　“这些人真够狠的，老头床也能爬上去。”李依咬了根烟，没点，晃了晃手里的照片，“就这些？”

　　“喂喂，我能拍到照片已经是极限了，孟成德出院才多久，一大堆保镖绕着他，老头出去拉个屎都有人配枪盯着。”
　　坐在李依对面的圆脸少女有一头棕色羊毛卷，在光下泛着蜜色。白银的唇环嵌在粉嫩唇瓣，给这张甜甜的脸添了几分怪异的酷感。

　　她愤懑不平地弹了弹照片：“差一点点我就被逮住了，我弱小的心灵受到的冲击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我——”

　　李依懒洋洋伸手掏耳朵，眼神和动作都写着无语：“周琦，你钱是不是不想要了？”

　　周琦一秒笑容甜美，嗔怪道：“真是的，一点幽默都没有。”

　　得到对面人一记眼刀，她清清嗓子继续道：“孟成德出院的这一个月，基本每隔三四天就会有年轻新鲜的新人上门，最多的一次送了七个。”

　　“...七个？！”李依眉毛一跳，“孟成德这老头六十多了吧，关节受得了？”

　　“思想别这么龌龊，人家说不定是凑两桌打麻将，门一关，你哪里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周琦严厉批评，得到李依皮笑肉不笑的“你想死”三字。

　　周琦不想死，赶紧回归正题：“孟成德怎么说都是孟家的掌权人，就算老了也还在位，左手权右手钱，整点越活越年轻的秘方也不是难事。你想想看，他最小的女儿今年才十五。”

　　“所以照片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这些新鲜又年轻的货都是同一个人送来的。”周琦递过去一个新的照片，模糊到极点，几乎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侧脸，分不清男女，“怎么查都查不到，某种程度，对他的保护比孟成德本人还要更严密。”

　　李依沉吟：“你继续盯。”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这活啥时候才能结束，万一被孟成德的人逮到，知道我是卫悦的人，我绝对会——”
　　周琦手指顶住太阳穴，嘴里发出“砰”的一声，吐出红艳艳的舌头压着唇环，做出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卫青联手孟家，我们则和白清欢合作，目前这局势……”李依勉为其难安慰一句，“会给你风光大葬的。”

　　周琦送她一个白眼。

　　李依没注意到，她盯着手机，手指一点一点地按着屏幕，屏幕忽暗忽亮，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话说当初孟成德为什么会进医院，我打听到的消息是被人打了塞垃圾桶里了，太扯了我一直没信……”周琦说半天发现没人理她，眼一转，默不作声看着正握着手机等消息的李依。

　　“你恋爱了？”周琦突然冒出一句。

　　李依“啊？”了一声，皱眉：“你脑袋坏了？”

　　“你一直抱着手机不撒手，总露出一副‘怎么还没联系我’的可怜表情，是个人都会觉得你在恋爱中，还是被吊着玩欲擒故纵的那种不健康恋爱哦。”

　　李依哽了一下，捏捏太阳穴：“你说什么屁话呢，只是在等一个认识的beta回电话。”

　　周琦盯了她一会儿，不论谁看了都要夸一句可爱的脸蛋露出了贼眉鼠眼的神情：“也是，要真是欲擒故纵吊着你，你反而不会有这么多耐心。”

　　她打个响指，为自己的聪明脑袋沾沾自喜，“绝对是更重要的人。”

　　“你想太多——”李依没什么表情地抓了一把红毛，话忽然一顿。
　　她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撞的沙发后移一段距离，照片纷沓滑落，周琦吓一跳，见李依大步走出去，每个脚步都踩出激动的印子。

　　周琦：？
　　“喂喂，你去哪？”
　　她在身后大喊，没得到回应，于是伸长脖子往外瞧。

　　门口，四五个装扮火热的oemga挤在一起，拥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少女走进来，一个个都挺着胸往她身上蹭，就差没直接把人扒了。

　　周琦一眼辨别出这些omega都是店里的员工，每天在附近晃悠拉客，为人处世的经验丰富得很。
　　而被拽进店的人连手都没地方放，生怕挨到谁，只能僵硬地举着，活像掉入狼窝的兔子，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冤大头。

　　alpha吗？周琦眯眼睛仔细打量那
　　她，不对，是beta。
　　还有点眼熟。

　　她没想起这人是谁，李依已经挤到几个omega中间，一把拽住那beta，脸冷的像冰块，话里情绪却轰轰烈烈：“你怎么一直不联系我？”

　　周琦：“.......”
　　这话可真熟悉。

　　凭借长年职业素养，周琦立即嗅到两人之间有什么，遵循本能迅速弯腰，鬼鬼祟祟地贴在门缝处朝外张望。

　　陆沉星此刻正如海绵一样被挤来挤去，挤的头晕眼花。
　　他们身上的香水味乱七八糟混合一起，像泼了一地的刺鼻化学药品，直冲脑门。

　　康玥被突然喊到公司，陆沉星便帮忙送个东西，没想到会被突然缠上。偏偏缠住她的都是瘦弱纤细的omega，没法靠蛮力推开，只能苦不堪言被强行带进店里，乍一看见李依，如同看见了救星。

　　陆沉星眼睛亮了一瞬，立即反手握住对方拽住自己的手腕：“帮我一下！”

　　李依手抖了一下，一动不动蹲在原地，三秒后，她眉眼微沉，周身气势裹挟淡淡的血腥味，原本就略显凶相的面孔更加让人难以直视，面无表情地看着omega：“喂，你们几个太碍眼了，再挤在这儿，我——”

　　话音未落，omega全部松手一溜烟跑没了踪影。

　　李依低嗤一声，收起骇人气势，对上陆沉星惊叹的眼神，她扭扭捏捏地挠挠头，扎好的一头红毛再次变得乱糟糟：“解决了，都走——不对！你还没回答我，这么多天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我给你联系方式了不是吗？”

　　“嗯？”陆沉星头发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被omega蹭来蹭去，头发蓬松又翘毛，外套也皱巴巴一团，她正低头抚平衣褶，闻言不由抬起头，清亮的黑眸怔怔的看着李依。

　　丢脸、真的太丢脸了——
　　周琦无言捂嘴，撇过脸去不忍直视。

　　理饱含怨气的话冲出口三秒，气势汹汹的红毛alpha显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宛如被雷横空一劈，僵在原地，迟来的羞耻爬上耳朵，爆炸成红色。

　　“我、你...”她脖子僵直，一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表情显得愈发凶狠。

　　在李依因为过分羞耻断气之前，陆沉星及时开口。
　　对于李依蛮不讲理的奇妙发言，她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全部听了进去：“抱歉，这几天在忙其他事，忘记和你联系。没想到会在今天遇见，真是太好了。”
　　最后一句话，感激又庆幸。

　　李依：“......”
　　她一秒挺直腰板，像昂扬的斗鸡，肩膀高耸，从头到脚全是虚势，装模作样地摆手：“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周琦感觉更加丢脸，不过，对李依的审美她表示认可，beta一脸清纯天然样，看着就是好脾气的主，和李依这火药桶确实挺合适。

　　她胡思乱想，那正认真倾听李依叽叽歪歪废话的beta忽然直直朝她瞥来，黑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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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依想和陆沉星多聊几句，但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开口就堵住，只能佯装无所谓地目送陆沉星离开。

　　人一走远，她转身拉开包厢门，周琦端正地坐在地上，面色肃穆，像德高望重的打坐老僧，幽幽道：“回头是岸啊”

　　李依无语到懒得搭话。

　　周琦一骨碌爬起来：“那beta是白清欢身边的人，叫陆沉星对不对？”

　　李依：“你知道？”

　　“喂，我可是搞情报的。”
　　周琦从同行手里看过陆沉星几秒的视频。

　　视频里的少女拉低黑色的口罩抵在下巴处，一片灯红酒绿的纸醉金迷中，垂眸靠在墙边，似是察觉到有人在偷拍，掀起眼皮看过来，没有因被偷拍而显出怒气反而，是清亮安静的目光，径直对上镜头。

　　和刚刚那一眼如出一辙，周琦立即认出来。

　　“唉，看上谁不好，你偏偏看上她。”周琦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撕扯塑料锯口一口含住，含糊不清道，“凭我们俩的同事情谊，你要真喜欢这样的，我也能替你找个差不多的，这个就算了啊，太危险了，白清欢的小情人你也敢起心思——”

　　从周琦吐出第一个字起，李依就跟不上她的思维。
　　我看上谁了？我喜欢什么了？找个差不多的又是什么鬼？
　　但这些问题在一句“白清欢的小情人”前全部化为渣渣。

　　周琦停下了一连串的念叨，惊奇：“你这表情很像前几天我刷到的一个被雷劈的大猩猩，那猩猩也顶了一簇红毛。”

　　李依已经没多余的精力对周琦的诡异形容做出反应，她捏住眉心，几乎能听见自己脑袋因为动力不足卡壳的声音：“白清欢的……情人？真的？”

　　周琦煞有其事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她同情地说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哎哟，太可怜了。

　　周琦的情报信息可信度很高。李依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可怜，她觉得陆沉星才最可怜，因为——
　　李依几乎控制不住嗓音：“白清欢不是出了名的性无能吗？！”

　　有人踉跄了一下，脚滑的声音很明显，擦着地面，几乎能从脚步声里听出当事人的震惊。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朝门口望去。

　　陆沉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撑住门框稳住险些跌倒的身体，脸上一片空白。

　　安静到三人呼吸都能分辨清晰的氛围中，陆沉星听到自己吞咽吐沫，有点发颤的声音：“我……嗯，我刚刚看见有人偷窥以为是坏人，所以半路回来……”

　　周琦和李依两尊雕塑，僵在原地无言看着她。

　　陆沉星顿住，深吸一口气，如实道：“是的，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