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触手怪的千层套路》莲蝉

39、第 39 章

　　当十六夜从森鸥外的办公室里落荒而逃的时候，中也通过特别的方式将织田作之助约了出来。
　　他拜托事务员临时更改了织田的任务清单，让对方的最后一单任务成了“去咖啡厅与事务员接头”。任务内容含糊其辞，织田作之助虽然心怀疑问，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下午三时，他到达了咖啡厅。咖啡厅位于相当繁华的商业区，人流相当多，只是走在路上，就会有一半的概率和路人擦肩而过。
　　织田作之助侧在路的一边，凝视着装饰得相当新潮的咖啡厅。从磨砂玻璃的外侧只能看见里面那些密集的身影，而他最终看向了位于桌角的那一位。
　　他的接头人，匿名人士[C]。

　　但是走到了里面，织田便发现了所谓的C先生就是港口Mafia目前大热的中原中也。
　　这种人并没有什么接头的必要。
　　织田作之助在一瞬间判明了目前的形式。

　　他和往常一样平静地坐在了少年人的对面，并没有因此那件事情而犹豫不前。
　　事实上，织田认为对方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织田作之助在赭发的少年对面坐了下来，服务员来了一趟之后，单子上就记下了两杯磨铁咖啡。
　　如果咖啡尽头够足的话，他今天晚上说不定就要熬夜到大半夜了。

　　咖啡上了以后，两人之间的沉默才开始融化。

　　中原中也端着手，面色凝重得完全不像是孩子。
　　“既然你看到我，就知道这次为什么会来这里的吧。”少年人已经快要进入变声期了，那种细腻的声音里面夹杂着些许的粗犷，但是个头并没有蹭蹭蹭地往上拔高。

　　成年人看着一副老态，明明只有二十一岁，看起来却想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他给人的态度太沉稳，太木讷，太像个大人了。他似乎没有青春期，又或者是过早地过完了自己的青春期。

　　织田作之助审视着眼前的少年人。
　　十六岁，异能很强大，看起来是对组织有很强责任心的人。很喜欢照顾人，也非常会照顾人。

　　“是啊。”他的手指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但并没有不识相地拿出香烟在这里点燃。
　　否则一定会被店员咬着牙请出去的吧。

　　中也约走织田的时候，十六夜再干什么呢？好不容易从成年男性那种极具攻击力与威胁的状态下逃走的他，笨拙地回到了中也的家。森鸥外身上所散发出的夹杂着质疑的气息，让十六夜开始审视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是无论怎样去想，他这样子做的过错并没有对方所说的那么大。
　　他认识了新的朋友，扩宽了友谊之路。和朋友们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大错。可当他回想起那双发光的紫色眼睛的时候，被掌握的虚弱感油然而生。

　　从莫名的海域里回来之后，十六夜就变得胆小了起来。他的大脑总是很混乱，总是会无法思考一些正常的事情。而同时，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又缓缓地浮现在眼前。
　　感觉是好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突然想起的那些碎片般的记忆，相当模糊，也相当细小。
　　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看不到璀璨星空的狭窄水池。
　　和用来遮挡他人视线的人造岩石。

　　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现在他的大脑之中，而那份记忆向外展开后，十六夜捕捉到了别的东西。
　　是诊所。
　　是林太郎的诊所。

　　过去，在还没有搬到地下室之前，他住在小小的水池里面。水池里面全是从附近抽取来的湖水，两天就得换上一次。湖水是那种绿绿蓝蓝的颜色，有时里面还会带着水藻。而从那方水池里看天空的话，只会看见被板房和砖房的屋顶所交叉出的一小方的天空。那碗一般大的天空里面，总是灰扑扑的，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它就像是被人恶意用灰色颜料涂得满满当当的画板，给予人最无助的体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年幼的他都以为世界是这幅样子的。但是有一天，一个陌生的访客来临了。

　　十六夜根本就没有见过对方的脸。他想不起来有关那个人的脸一丝一毫的记忆，他想不起来对方的模样。当时的客人总是掐着嗓子，模仿着大人一样说话。那么通过这个来判定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个小孩子。

　　肯定是这样子的。

　　回想起了那片天空下记忆的十六夜，脑海里涌出了更多的属于那个访客的相关记忆。

　　“外面大得不得了。”无名无姓的访客拉长着调子，“就算是顺着地图走也会走丢的那种程度。”访客，或者说那个孩子刻意用着悲凉的语调，却总是说出一些能引人发笑的话语来。“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拿着地图的男孩，他信心满满地从家里出发，一直往北走，往北走。他以为这样子就能找到自己们去寻找新家园的族人们。他带着一头名为约翰的雪狼，跋山涉水，踏过冰川荒原，最终却迷路在没有任何人烟的雪地当中。为了获救，你猜他做了什么？”

　　十六夜说：“肯定是他的族人们找到了他。”

　　但是无名的孩子只是夸张地大笑，“不不，他在雪地上画了一个米老鼠啦。”
　　似乎这个是个无比好笑的笑话一样，访客哈哈大笑，笑到几乎没有力气再笑的程度。

　　在成为了网瘾少年之后，十六夜才明白对方所说的那个笑话是关于版权狂魔迪士尼的。
　　假使你迷路在一座荒岛上，不要害怕，只要你面对着天空画下一个巨大的米老鼠，那么不久之后迪士尼的飞机就会把你带出去和他们打官司。

　　但是曾经的十六夜并不理解这一点，所以在孩子发笑的时候，他并没有给出什么回应。他的回答是困惑的沉默，困惑在脸庞之上。
　　但是他与访客之间隔着一块人造的岩石，所以访客根本就不会了解他的困惑。
　　也许对方会觉得很失望。

　　十六夜站在自己的衣柜前，开始整理衣服。因为实在是没事情做，心里又静不下来，所以他干脆打开了衣柜，想要把自己那一套套的衣服全部重新整理一遍。
　　衣服已经打理得很干净、很整洁了。外套挂在一起，衬衫、毛衣，袜子和内衣放在小格子里面，围巾则是挂在一根贯穿衣柜的铁管之上。

　　翻动着那一条条保暖又好看的围巾时，十六夜的手停顿了一下。
　　里面少了一条羊绒围巾。

　　时间又要追溯到很久以前。那一天，中也做了三人份的便当，在中午之前，这三份便当就托付给无所事事的十六夜保管。在太宰的办公室里度过了一个上午的十六夜，把围巾摘了下来。
　　围巾，忘记拿了。
　　后来想起来要去拿的时候，遭遇了袭击，然后一切就不了了之。

　　十六夜抚摸着杆子上的蓝色格子围巾，眼前浮现出太宰的脸来。
　　十六岁。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十五岁吗？

　　他想起地下室里的那次“初见”，对方和中也一起出现的那一次。那一天，太宰用相当熟稔的口气跟他说话，跟他聊天，就好像他们以前就认识一样。

　　不知为何，十六夜又想起了那名访客。访客如果现在还在的话，是否也是这个年纪呢？

　　记忆交错。

　　十六夜把衣服全部塞进衣柜里，然后合上了柜门。他在茶几上留下一张便签，然后就出门了。

　　目的地是太宰的家。

　　太宰治拥有一栋独立的房屋。

　　说来实在是令那些企业们羞愧的是，港口黑手党的福利制度相当好。只要你被上层看中、展现了绝对有利的能力，那么你的日常生活根本不用发愁。工资高得离谱，还有组织分配的房屋。如果生活遇到威胁，还可以直接向组织求助，由港口Mafia方摆平你所遇到的苦难。
　　但说来说去，一切都要建立在“你有才能”这个基础之上。

　　而太宰治就是这个有才能的人。无论是头脑方面还是异能方面，他都非常优秀。

　　太宰治的家离市中心稍微有些远，走过去的话至少要四十分钟。因为不知道要做哪趟电车，十六夜就选择了他最会使用的打车服务。
　　打车服务，速度虽快，价钱也高。但是，他用的钱都是别人给他的零花钱。
　　零花钱永远都花不完。

　　十分钟以后，十六夜就站在了太宰的家门口。门口种着好多好高的秋葵树，如果不是爱吃秋葵的话，人一定会被秋葵害死的吧。
　　反正十六夜看着那一堆秋葵树就感觉背上有些毛毛的。

　　太宰的家是一栋二层小房，墙壁漆成了有些灰蒙蒙的灰白色。白色与灰色交织的外覆瓷砖，留下了非常漂亮的十字纹路。
　　十六夜站在一楼的大门口，按了按门铃。

　　门口挂着“太宰”的名牌很新，看样子是刚刚换上不久的。
　　不过敢这么做，他的胆子一定很大。十六夜想。“太宰”这个姓氏本来就很少见，稍微排查一下就会知道住在这里的太宰究竟是哪号人物了。太宰治因为他的身份和行为经常会树立许多的敌人，所以将门牌那么光明正大地挂在那里的话，简直就像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就在这里快来绑架我”这样招人厌弃的话一样。

　　十六夜按了会儿门铃，门后便传来了踢他踢他的声响。
　　感觉像是拖鞋。

　　十六夜往后走了两步，心情稍微有点激动。
　　他在想接下来自己要说些什么。他是个非常不会说话的人，所以每次都容易造成一些奇奇怪怪的误会。

　　这一次，他也是在大脑做出思考之前来到了太宰的家门口。

　　大门很快就打开了。
　　然而，为他开门的并不是太宰，而是一个久违的人物。

　　——押切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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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