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您这是喜脉啊》裴宴

9、9.刺客

　　白无瑕迅速从床上跳起来，拿起放在桌边的剑，看着敞开的窗户，不过几秒，便有一只手从外面伸了进来。
　　一道影子迅速攀上了窗台，白无瑕在那人还未站稳便以无暇反应的速度出剑，剑锋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扫过他的腿，那人明显重心不稳，白无瑕趁机上前想揭去他遮住脸的帽子，却不料刚伸到对方面前的手被措不及防地抓住了，手劲之大让他不得不向后退才能不被拉下窗户，那人抓着他的手，随着他后退的动作趁力跳进了屋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落在了白无瑕面前。
　　“墨言。”白无瑕认出来人的身形和帽子下一丝反光，微微放下心来。
　　楚墨言低笑了一声，拉下帽子，露出一张明朗俊俏的脸，乌黑的长发凌乱散落，耳后还别着一只玉簪，那便是在月光下异常耀眼的银白。
　　“你来做什么？”白无瑕将长剑收回剑鞘。
　　对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看了他一眼便随意地坐到床上，拿过他方才熄灭的蜡烛，重新点燃。“你不该掺和他们世界的事，我不过是来提醒你一句。”楚墨言侧首，语气带笑。
　　白无瑕极其不喜嬉皮笑脸没正形的人，看着楚墨言的笑容，忍了又忍才没训斥他，“那是我弟弟，帮个忙罢了。”白无瑕回过头，不去看他。
　　“你知道他不是，现在在他身体里的人和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何谈兄弟？”
　　“这人是唯一能将我弟弟换回来的，若不帮他，又该帮谁？”白无瑕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刚想开口继续说，头便被一双温暖的手控制住了。灵巧的两根指头按压着他的太阳穴，很是舒服。
　　“难不成你要一直这么烦下去？”楚墨言轻轻按揉，放缓了语调，有些无奈道：“你和白子轩本来关系也没那么好，现在又兄弟情深了？”
　　白无瑕叹了口气，任由他随意把玩着自己的一绺头发，“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话一出口，他便感到身后人明显的停顿，“不过也…”
　　楚墨言打断他的话，皱眉道：“还有我，还有你身后整个轩雅阁。”白无瑕愣了愣，随即迅速伸手扯回绕在楚墨言指尖的发丝，保护自己般僵硬地退到桌子旁。
　　楚墨言的手还在空中，手指不自在地弯曲了一下，便放回身侧。
　　“你可以走了，我忙完自然会回去，阁主不会知道我去了哪里。”白无瑕看着他警告道，心里却想：你若敢告状，我便扒了你皮喂狗。
　　“还有，”不等楚墨言开口提醒，他又继续道：“把子轩中毒的解药给我，离他远点。”白无瑕伸手，楚墨言撇了撇嘴，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子，递到人手里。
　　“我只是想逗逗他。”
　　“呵呵，人干的事你一件也没干过。”
　　楚墨言无话可说，也无意多留，顷刻间便从窗户钻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树下一位白衣少年撇了撇嘴，调侃道：“都不过一刻钟，你也太快了吧，用不用找个大夫看看？”
　　楚墨言嘴角一抽，骂道：“小孩子天天净想些什么？少跟着阁里那点人混。”两人一路打打闹闹，身影融入了黑夜。
　　客栈里，白无瑕再无睡意，点起了蜡烛，从锦囊里拿出一张银饰的草图，又提笔添了些细节，再抬头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京城。
　　“将军的线索，有了么？”李铭则正批着折子，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神志都有些不清。
　　“回皇上，已追查到将军的大体位置，西南处秦峰镇一带，前后不过三日便可抵达，目前正商讨如何截获人质。”两名武官跪在御书房内，向李铭则汇报。
　　“定是不可轻举妄动，若是让他们察觉到我们的动向，再掠人逃跑，我们便算是失去了线索，无从下手。”李铭则叹了口气，有些烦闷地挽了挽袖口，提笔回复折子。
　　“是。”两名武官答道。
　　“退下吧。”
　　待两人退了下去，这御书房可算清净了回。李铭则疲惫地搁下毛笔，皱着眉闭眼，长叹了口气。
　　如今大汾已安定下来，外族大部分也被收入汾国版图，西方虽有几个小势力聚集在一起，短时间内却也不是汾国的威胁，而如今天下大局已定，汾国统一天下也用不了多久，不过十几年的事。将军对汾国已是场面功夫，作为一国的门面，却已经无仗可打，不过是立下了功，给个头衔养着就是，还真无大用。
　　若是单凭羲和与他的关系来讲，两人亦敌亦友，在战事上意见从不统一，即使身份有别，羲和总是据理力争，最终两人闹个不愉快，大臣们又两边劝，忙大了头。但单论两人大部分观点，竟也是出奇一致，从对歌舞伎到对外族的论述，两人从未产生过分歧。
　　比起从前，如今李铭则已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但对“将军”的执念在心底埋藏了十多年，又怎能根除？潜意识告诉他，“将军”是他的眼中钉，是他向往而遥不可及，只能站在更高处俯视的职位。
　　李铭则心里堵得慌，烦躁地一把掀翻了桌案，几十本地方官员递上来的折子纷纷落地，发出巨响。门外官兵闻声，吓得隔门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李铭则看着自己制造的一地狼籍，无奈道：“无妨。”门外官兵相识一眼，均是惊疑不定，依旧提着一颗心，满头虚汗。
　　扶起倒地的桌案后，李铭则也有些好笑，二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为这事生气，丢人。
　　“殿下。”青衣男子端着茶从里屋走出，见地上散落的折子，纳闷地看向李铭则。
　　“咳…朕不小心碰掉了。”李铭则心虚地移开视线。
　　“……”
　　借口找得太明显，叶熙挑了挑眉，没揭穿他。
　　“那个…你吃了么。”
　　“陛下见了臣只会问这一句吗？”上回就是，这回还是，过分。
　　李铭则瞪他一眼，随口道：“语出不敬，拉出去斩了。”
　　不等叶熙笑出声，门外两兵已慌张推门而进，气势汹汹地架住了一脸莫名的叶熙就往出拖，还道了一声“是”，中气十足。
　　李铭则哭笑不得，忙让两兵将人放下。这可斩不得。
　　“听语气啊你俩，人家开开玩笑这叫情趣，你俩进去搅和什么！”被赶出御书房的两兵站在门外，被御史大人训了一通，见对方不打算继续，才高声报道：“御史大人求见！”
　　御书房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仿佛一瞬间连气氛都正经起来，片刻后才传来一声“宣”。
　　杨霖翻了个白眼，在旁边两人震惊的注视下，毫无客气地推门而入，随即破口大骂：“你俩闹就闹，一地的折子怎么回事？这西疆送了三日才到的折子都破城这样了，谁给你们往回送？”御书房的大门在御史大人的骂骂咧咧中终于关上了。
　　两名官兵面部表情极其丰富，随时等着皇上下令把御史大人拖出去斩了。
　　“省点心行吗？看折子眼睛疼臣能理解，但扔在地上恐怕不是很合适。”杨霖嘴角抽搐，强行挤出一个自以为符合臣子与皇上对话的表情。
　　在叶熙和李铭则眼里，面前的男人面部扭曲，诡异至极，于是叶熙诚心提醒道：“茅房出门右转，不送。”
　　杨霖气得肺腑都疼，脑仁子发热，回嘴怒道：“叶公子可不可以讲些人话，臣还从未听到过，不禁有些好奇。”
　　“可以呀，那需要给您摆驾到茅房吗？”叶熙微笑道。
　　“……”
　　“杨爱卿，正事。”李铭则头疼，按了按眉间。叶熙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出了御书房。
　　杨霖拿出地图，上面标记了大大小小的重点，他伸手指着左下角圈出的部分，道：“此处便是将军被掳之地，两个时辰前，轩雅阁的人给送来了信，不知对方何意，便未上报，宫中大臣均蒙蔽其外。我们先派了暗卫前去，可秦峰镇镇民不愿让外人进入，出示令牌也无用，反而险些引起民众恐慌，若是风声传入对方耳中，此后再追寻怕是难上加难。”
　　“若是秦峰镇拒外人，他们又是如何进去的？”李铭则皱眉，他们对于对方的能力目前毫无所知，不知动机，不知人力，完全处在下风。
　　“臣猜测，秦峰镇的人并非如他们所言抗拒外人，而是处处放着朝廷官员。”
　　“此话何来？”
　　杨霖抽出几张地方官员曾奏的折子，几十年前到两周前，一张不少。
　　“殿下过目，此前秦峰镇向来以保守示众，西南官员也尊重他们，从未擅自闯入巡逻，只当是个边缘小镇，也闹不出大事。而从几十年来的折子看来，秦峰镇对于朝廷是极其抗拒，甚至是敌对的。”杨霖严肃道。
　　对一个国家来讲，任何一处疆域都不该有民众与朝廷敌对，不仅是极大的卖国风险，也是最容易引发民众起义的。
　　“为何此前不上报？这些折子朕从未入过眼，连回复都未写过，当真是奏过的？”李铭则拿起一张张泛黄的厚纸，潦草的字迹和随处可见无意滴落的墨，无一不在告诉他：西南真的不安稳了。
　　杨霖不语，不寻常的沉默让李铭则疑惑地转头去看他。
　　“这…”
　　“有意欺瞒是死罪，御史大人想必您最清楚了。”李铭则心中有些恼怒。如今是地方官员奏的折子都到不了手了，若是从先帝在时便是如此，那还了得？
　　“是臣办事不利，才发现如此之大的漏洞。先前一直有西南派来的暗卫拦截送信的鸽子，用伪造的信替换了原本的，因此您先前过目的不过是西南那伙人随意奏的，切勿当真。”杨霖低着眼都能感受到头顶的冷气，不用想也知道李铭则现在是什么脸色，他根本不敢抬头看。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叶熙进了屋，药膳的腥味瞬间灌满了御书房。
　　杨霖震惊了，他从未闻过如此恶心的气味，一想到这药膳是要进皇上口中的，即使再怕死也忍不住抬头同情地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李铭则。
　　“杨大人，陛下要服药了，还请您无事便退吧。”叶熙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好在杨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随时能要了他小命的地方，他赶紧低头行了个礼，几乎是冲出了门。
　　叶熙放下茶盘，将满满一碗黑乎乎的液体端到桌子上，摆在李铭则常坐的位置前。
　　“陛下。”见李铭则毫无动弹，叶熙出声提醒道。
　　“西南的折子从未到过我手，一直以来不过是轩雅阁的人伪造的。”
　　“西南就算炸了也不是大事，先服药。”
　　给暴躁的皇上捋顺了毛之后，叶熙又端了两块桃花酥，李铭则嫌弃地看了一眼，一口没动。待叶熙领命去打发大臣时，李铭则一口吞下两块桃花酥，若无其事地继续翻西南递的折子。
　　景山又起火了，烧了俩庙，和尚都躲进镇子了，桃花酥好甜…嗯，镇民排外，处处刁难穷困至极的和尚，怎么找借口再让叶熙端点桃花酥来？嗯…拨款！重修就是了，山下再给朕种几棵桃树！为了美观！
　　于是叶熙回身便看到皇帝对着景山起火的折子，满心欢喜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