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拾遗》月令辰

17、017

　　姜靖玉整理自己一向很快，她起了床换了衣服，又洗脸刷完牙，在床底下对着镜子扒拉自己的头发，看了半天，终于很艰难地确信自己的头发并不能光鲜亮丽地出门，于是不情不愿地去阳台洗头发去了。

　　徐悦和沈长清坐在一起研究护肤品。

　　“哎，年轻就是好啊。”

　　徐悦一边专心致志地给她涂水乳，一边捏着她的脸颊感叹。

　　沈长清笑得脸颊露出浅浅的酒窝来，“你不就比我大一岁嘛。”

　　“错了。”徐悦严肃地道：“是一岁零一个半月。”

　　沈长清笑没了眼睛。

　　沈长清家是青州的，离松州一千二百公里。青州冬天不湿不干，没什么风，不像松州这边，天一冷，刮在脸上的风锋利得像刀子，她没来过这么北的地方，也对护肤品没什么研究，毫无防备地来了，没多久脸颊就变得很干燥了，幸好徐悦发现得及时，拯救了她的皮肤。

　　“咦，我先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酒窝的？”徐悦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叹，用食指戳了戳沈长清的酒窝，“疼吗？”

　　“不疼哎，为什么会疼啊？”

　　“我没长过酒窝，我也不知道。”徐悦摇摇头，又凑近了去看，她还没见过长酒窝的人呢，冷不丁一看见了，感觉还有点稀奇。“这是怎么长得呀？你教教我呗。”

　　沈长清笑得前仰后翻。

　　“干嘛呢这是？”姜靖玉一边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看着几乎要贴在一块的两个人，神情有点迷惑。

　　沈长清转过头，徐悦的手指就戳在了她耳朵上，“徐悦在戳我的酒窝，你要不要也来戳一下？”

　　这是什么大型戳一戳现场吗？

　　姜靖玉歪了歪脑袋，“虽然但是，我拒绝。你俩快点，都九点半了。”

　　“好！”沈长清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回头就见徐悦很僵硬地把前倾的身体挪回了原位。

　　沈长清：“？”

　　这是怎么了？

　　她目露疑惑，徐悦收回手，镇定自若地道：“快点抹，抹完我们要出门了。”

　　啊？

　　沈长清看了看自己已经换好的衣服，再看了看徐悦身上的睡裙，还有姜靖玉身上的浴巾，感觉自己满脑袋都是问号。

　　被催的不应该是我呀？

　　她觉得十分茫然，而且很不对劲。但是徐悦和姜靖玉都很对劲的样子，她就不知道这个不对劲到底对不对劲了。

　　姑且就当不存在好了。

　　她定了定神，等着徐悦和姜靖玉整理好自己，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出门前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一大堆无关紧要的消息，林逾静的消息框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沈长清哼了一声，将手机揣进口袋。

　　你不理我，我就不理你！

　　之前定好，参加聚餐的十点钟在学校门口集合。周末回家了的，和不想集体一起过去的，十点半到烤肉店就可以，详细地址孙佳雪已经发在班群里了，还很贴心地给了定位。

　　左筝直接从家里过去，她们三个就在校门口等着班里的同学。

　　或许是因为刚开学，什么都新鲜，大家都很踊跃地参加班级活动，三十二个人竟然没有一个缺席的，不像沈长清高中毕业聚餐那次，她自己就没去，之后听说全班六十几个人不到二十个人去了，而且从头到尾都在恭维和奉承，也难怪没多少人去了。

　　沈长清三个人一起在校门口站着等班里的同学，具体有多少人从学校过去她们也不知道，班长孙佳雪应该知道，但她还没过来，大家就一起等。刚开学不久，大学又是走班制，只有一个住一个寝室的才会熟悉一些，不同寝室的都只是觉得脸有些熟悉，名字有些熟悉，但这两者是完全对不上号的。

　　沈长清闲着无聊，就拿出手机对着班群里的备注认人，小小声地念给徐悦听，确认自己认的对不对，徐悦或是点头或是摇头。姜靖玉站在她身后数她摇头的次数。

　　摇头一次，摇头两次，摇头三次……

　　“这个是……”

　　“这个是……”

　　女生勉强对上了个大概，男生的话连徐悦也不太认识了，就只认得一个体育委员，只能以体育委员为中心，判断他身边的几个男生是不是他寝室的，是的话又是班里的谁。

　　“……闻飞扬？”

　　沈长清对这个名字有些许印象，因为这个人经常在班里发一些奇怪的表情包，那个土拨鼠尖叫就是他发的，沈长清觉得特好玩，就存下来了，开学到现在她已经存了一百多张了。还有另外一个不算原因的原因，是这个名字她总能联想到清扬洗发露。

　　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没能判断出哪个是闻飞扬。

　　徐悦把姜靖玉也拽过来，“哪个是闻飞扬？”

　　姜靖玉犹豫了几秒，指向一个她有些面熟的男生，“这个？”

　　沈长清大惊失色。

　　徐悦：“？”

　　徐悦：“那不是体委吗？”

　　被指着的体育委员很惶恐。

　　因为他印象里，一般被女生这么光明正大指着都不是什么好事。他上次这么被女生指着，还是高一班里在讨论哪个男生可以一口气扛着两桶水上六楼，他因为那时候就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五而荣登榜首，此后的一年半，直到高二下文理分班，他班里的水桶都是他抗上去的。

　　和他一个寝室的闻飞扬就很不爽了，他觉得那些女生是在讨论他们之间哪个更帅，一般女生对着男生肯定就是在讨论这个。体委就是个傻大个，哪里帅了？

　　原本统一战线的两人立刻就分裂了。

　　闻飞扬对体育委员怒目而视，体育委员一脸摸不着头脑。

　　沈长清几个还在小声讨论这个，冷不防有个人突然从她们身后冲过来，一把揽住了沈长清肩膀。她被吓得肩膀一震，一回头，看到了一张笑得十分灿烂的脸颊。

　　是孙佳雪。

　　“长清！”孙佳雪十分亲密地揽着她的肩膀，笑容灿烂，“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沈长清有点懵，她和孙佳雪不熟，准确来说是除了寝室的三个之外她谁都不熟悉，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孙佳雪冷不丁这么凑过来，她有点反应不过来，感觉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抗拒孙佳雪的亲近。但孙佳雪是班长，又没有恶意，还是在夸她，她慢慢就放松下来了。

　　徐悦和姜靖玉也被吓了一跳。

　　她们反应有些激烈，孙佳雪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冒犯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讪讪的，“吓到你们了吗？”

　　吓到确实是吓到了，但是同班同学，孙佳雪又没恶意，直白地说出来只会让人尴尬。

　　姜靖玉将话接了过去：“嗨，没事，回头我再吓你一下。咱就平了。”

　　孙佳雪一愣。

　　徐悦抬手怼了姜靖玉一下，“哪有你这样的？”

　　“这难道不对吗？”姜靖玉歪着脑袋看她。

　　徐悦：“……”

　　对，非常对。

　　孙佳雪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她手臂还搭在沈长清肩膀，干脆无视掉这两个人，又问了一遍沈长清，“长清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沈长清回答不上来。她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但别人问都是打趣，孙佳雪是认真地在问。

　　这种问题谁答得上来啊？

　　她犹豫半天，磕磕绊绊地回：“因为、因为我长得好看？”

　　孙佳雪笑得更灿烂了。

　　十点过五分，孙佳雪数了一遍人，从学校过去的有二十三个，都到齐了，她手一挥，一群人乌泱泱地冲向公交车站，刚好驶向烤肉店的138来了，就一个接一个地投币上车。

　　138起始站就在松江大学的上一站，因此车上人很少，大家上了车基本都能有座，孙佳雪是班长，等着所有人都上车了才上车。

　　沈长清本来想跟着徐悦姜靖玉一起上的，但看着孙佳雪自己站在后边，总觉得她有点孤单，就陪着她一起最后上车。

　　孙佳雪勾着她的肩膀，眯着眼睛笑。

　　两个人最后一期上了车，沈长清要投硬币，孙佳雪拦住她，刷了两遍自己的公交卡。

　　沈长清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孙佳雪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公交卡，“刷卡八毛，省了两毛呢。”

　　“可你不是多花了八毛钱吗？”沈长清问。

　　孙佳雪没答上来，一边听着的公交司机哈哈笑。

　　这帮小年轻真有意思。

　　一路安安稳稳地驶向烤肉店，沈长清透过车窗，一眼就看见在公交站等着的左筝。

　　“大姐！”她蹦蹦跶跶地下了车。

　　左筝在底下迎着她，就只能笑。总觉得像是多了个妹妹，但沈长清又乖又可爱，多个妹妹也没什么。

　　姜靖玉和徐悦在后面酸溜溜地看着。

　　“哎，有了大姐就不要二姐三姐了。”

　　“哎，这就是老四。”

　　“唉——！”

　　孙佳雪在不远处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关系真好啊，她要是能被分到她们寝室就好了。

　　她摇摇头，不去想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是班长，烤肉店的位置也是她定的，她得先过去和店里的人打个招呼安排好地方才行。孙佳雪快走几步，越过了三三两两在一起走的同学，经过左筝的时候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缘分啊，左筝。”

　　左筝愣了一下，没说话，对着她笑了一下。

　　孙佳雪说完这句话就越过她们往前走了，225的另外三个见状都有点茫然。

　　“你们之前还打过交道？”姜靖玉问完头上就被徐悦敲了一下。

　　“笨啊你，左筝是本地人，孙佳雪也是本地人，肯定是同学啊。”

　　姜靖玉瞪着她：“你再打我？”

　　徐悦在她肩上轻轻敲了一下，“打你怎么啦？”

　　她这一下打得一点也不疼，挠痒痒都不算，姜靖玉又还处在对徐悦理亏的状态，有气只能憋在肚子里，在心里盼望着这一茬赶紧过去。

　　左筝一脸狐疑，她就回家了一天，怎么感觉氛围变得奇奇怪怪的？她问沈长清：“她俩在寝室也这样？”

　　沈长清回：“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一直都这样吗？”

　　“我感觉没什么变化。”

　　左筝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怎么总有股打情骂俏的味道？但看姜靖玉一脸憋屈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打情骂俏。

　　“女人啊，真难懂。”

　　她只能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是个钢铁单身女。

　　姜靖玉和徐悦打闹完，又想起来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凑了过来。

　　左筝翻了个白眼，“我寻思你们把我忘到脑后去了呢。”

　　她和孙佳雪的确是同学，不过是初中同学，两个人初中都是在松城一中初中部读的，同班了四年。初中毕业之后她直升了松城一中高中部，而孙佳雪被少陵河区那个松江一中高价招走了。

　　自从松城县成了松城区，少陵河区的发展就慢下来了，松江一中连州府重点中学都没评上，又被少陵河区区政府紧紧抓着，市教育局的资源就不肯往那边倾斜，导致师资力量落后松城一中很大一截。孙佳雪的中考成绩在松江市前十，松州府前一百，因为钱就去松江一中读，她还觉得挺可惜的。

　　现在想想真是自作多情，人家在师资力量不太行的松江一中都能拿到市状元，她可惜个什么劲儿。

　　左筝三言两语讲完，引得周围听着的三个人惊叹不已。

　　真是太牛逼了，怎么能这么牛逼的。

　　沈长清更是高山仰止，她高中的确是不太喜欢学习的，文理两边都偏科，文科政治差，理科物理差，二三十分就算是高分的那种，青州又是高考的一座大山，分数线一年比一年高，她考不上省内的好学校，就只能往一些经济不太发达的地方来了，这才来了松州。

　　四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慢慢就落到了最后面，等她们进了烤肉店，其他人已经都做好了。他们班三十二个人，对烤肉店来说是笔不小的生意，很干净利落地打了八折，酒水免费，还特意在一个角落给她们安排了拼桌，男生一桌女生一桌，三十多个人坐在一起，有些混乱，但又很热闹，而且显得每个人都很真诚。

　　孙佳雪在自己身边给她们留了连着的四个位置，左筝先过去靠着她坐下了，沈长清坐左筝旁边，再旁边是徐悦和姜靖玉。

　　烤肉被烤得滋滋作响，香气四溢，桌子上啤酒可乐果汁交错地摆着，不时有人起身又坐下，和别人碰杯，猜拳，哈哈大笑，甚至在讲冷笑话。听笑话的人笑不出来，讲笑话的笑到离窒息而死只差一点点。

　　沈长清只顾着吃，她左手边的左筝比她妈还面面俱到，不断往她碗里挑烤好的肉，还有菜，往往是几块肉搭几口菜，荤素搭配，肥瘦搭配，极其合理，吃起来又顺畅又不腻。沈长清吃得满头是汗，好不容易嘴闲了，想让左筝歇一会儿，结果发现左筝也在吃，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碗里堆得比她碗里的东西还多。

　　沈长清见状就只能闭上嘴继续吃。吃到六七分饱，左筝放下筷子，去了厕所。临去前，仔细叮嘱沈长清：“不准让别人动我的肉，记住了啊。”

　　沈长清连连点头，心想桌子上这么多肉，为什么有人会来动你的肉？

　　但左筝前脚刚走，后脚孙佳雪的筷子就伸过来了。

　　“长清，我挑一块，就一块。”

　　沈长清：“？！”

　　孙佳雪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沈长清不太会拒绝，就只能让她挑走了，孙佳雪还真的就只挑了一小块肉过去，塞在嘴里，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沈长清顿时就好奇起来，问：“班长，你和大姐以前是不是很熟啊？”

　　“大姐？这个称呼确实很衬她。我和左筝初中关系还挺好的，不过后来去了不一样的高中，关系就疏远了。”孙佳雪顿了顿，问她：“你是不是没加我好友？”

　　沈长清点点头，她不怎么主动加人，主要是加上了之后不知道说什么，会觉得很尴尬，所以干脆不加。

　　“那我加你。”孙佳雪在口袋里掏了掏，神色茫然了一瞬，“我手机呢？”

　　她脸色忽然间惶恐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沈长清慌忙咽下嘴里的东西，“班长你别急，是不是忘在寝室里了？”

　　“不可能啊，我带出来了，我记得我带手机出来了……”

　　沈长清是知道她家庭状况不太好的，不然以孙佳雪市状元的分数也不可能会进入松江大学，丢了手机对她来说应该是笔不小的开支，而且她见过孙佳雪的手机，手机屏幕裂了好几道纹路，不知道是钢化膜碎了没换还是手机屏碎了。

　　“那、这……”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和孙佳雪关系还没有近到可以借钱给她的地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别的主意。

　　孙佳雪先镇定了下来，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确定手机真的不在她身上，才问沈长清开口道：“长清，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人接。”

　　沈长清把手机拿出来给她，解了密码锁。

　　孙佳雪握着她的手机的手都有些发抖，她很认真地对着沈长清说了声谢谢，才到一边清净的地方打电话去了。

　　孙佳雪离开没多久，左筝就回来了，她看到孙佳雪位置空着，一脸意外。

　　“班长走了？”

　　“没有，班长收集好像丢了，借我的手机出去打电话去了。”

　　左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坐在她们对面的一个女生听见，眼睛转了转，伸长脖子凑过来，问：“哎，你们知道那个流言吗？”

　　沈长清偶尔会在网上看一些明星的小八卦，从姜靖玉嘴里也能知道不少，但对于这个女生嘴里的“那个流言”，完全无法理解是哪个。

　　姜靖玉和徐悦的注意力也转了过来。

　　左筝面色微沉，心里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女生左右看看，干脆坐了过来，声音刻意压低，脸上却是眉飞色舞的，“就是，就是关于咱们班班长的啊，你们不知道？”

　　这个语气听起来，好像她知道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一样。

　　如果是完全无关的人，听听八卦过了耳朵就算了，可这是自己身边的，关系还算可以的同学，听在耳朵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沈长清前不久还觉得班长是个挺好的人，看起来还有些孤单，聚餐也没跟着寝室的人一起坐，或许闹了些别扭，而且刚才，就在刚才，她亲眼看到孙佳雪因为手机丢了而神色惶然，似乎整个人都在发抖。如果家庭富裕一些，哪怕是一般的家庭，丢了个手机都不会失措到那个程度。

　　孙佳雪的家境好不好，人品是好是坏，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说孙佳雪八卦的这个女性，很坏。

　　左筝眉头皱了皱，问：“你不是和班长一个寝室的吗？”

　　“一个寝室怎么啦？她敢做我当然敢说咯。”

　　女生笑着，笑容看起来没什么恶意，却总让人觉得有点发寒。

　　“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呀？”

　　姜靖玉有点不耐烦，她本来因为徐悦的事情就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这个不知道叫啥的女生凑过来要说八卦，说了就算了，半天还不说，还在这耽误她吃东西。

　　“你烦不烦？不说就回去吃你的饭。”

　　惯来习惯怼她的徐悦也破天荒地没开口。

　　女生碰了个钉子，也没再说下去，自讨没趣地回去了。

　　沈长清松了口气，“幸好她没说，她要是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班长了。”

　　左筝跟着点了点头。

　　徐悦靠着姜靖玉，道：“这就叫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姜靖玉翻了个白眼，“你大语看多了吧？好好说话。”

　　徐悦顺手怼了她一手肘，哼了一声，“我是说，平时和班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听了那种流言心里就算不信，但也肯定会留下点什么，容易想太多。要是和谁谁谁谈了朋友倒还好……”

　　姜靖玉将话接过去：“看那个傻之逼的样子，想说的应该也不是这样的八卦，总之她闭嘴了就谢天谢地。”

　　.

　　卫生间里，孙佳雪坐在马桶上，一手拿着沈长清的手机，另一手拿着一部黑色的手机，漆黑的屏幕泛着光泽。

　　她点开沈长清的微信，拇指点下右下方的【我的】，将沈长清的微信号码和二维码截图保存，她的手还是有些发抖，却比先前要镇定了太多。

　　后续的一系列操作都显得轻车熟路，添加xxx为好友——发送图片两张——删除记录——删除好友——删除截图记录——删除最近删除相册——检查自动保存手机图片的软件备份。

　　孙佳雪将沈长清的手机换到左手上，拨通自己的手机号码，打开免提，另一手操控那部黑色的手机。

　　先将那两张截图存下来，然后删除单向好友，将截图发给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孙佳雪闭了闭眼睛，反复深呼吸，然后又拨了一遍。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有两部手机，一部经常使用，一部不经常使用，经常使用的那一部不知道是路上丢了还是在公交上被人摸走了，无论是哪个都很糟。

　　连续打了十几通，电话里的提示音换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真的丢了。

　　孙佳雪用力地瞪眼睛，才没让眼泪掉出来。坐着缓和了一会儿情绪，她将黑色的手机关机，贴身藏好，再看沈长清的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进了一个聊天框里，备注是【警察姐姐】。

　　她的眼神微微一凝，点进了这个备注的朋友圈。

　　里面内容不多，都是一些转载的警察新闻，或是报道，她一直翻到11年，才看到几张照片，看起来似乎是表彰照片，前八张照片都有许多个人，唯独第九张照片里是两个人，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锦旗和鲜花，面带微笑地和一个明显是领导的警察合影。

　　“松江市优秀警察，林逾静，松江市警察局颁。”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目光盯着照片里的年轻女人肩上的警衔，盯了很久，又返回去看沈长清和这个女人的聊天记录。

　　沈长清叫了她很多次林姐姐，很多次。

　　“警察，警部补，11年就是警部补，11年就是……”

　　她坐在马桶上，看着手机，迟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