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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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子清甜，淡淡地好像带着夏夜里清凉的草木香气，却又不会过于浓郁。
“真好吃！”物吉自己剥了几个后很快熟练了，“我第一次知道莲花凋谢后的果实还能吃呢！”
“我也是遇见一位异国的客人，他说这是他故乡的零食。”笹森缘把水往岸边的菖蒲上踢，一边把莲子扔进嘴里。
“要是让桥姬也尝尝就好啦。她肯定会喜欢！”物吉兴高采烈地，“呀，沾到衣服上了。”
“桥姬？”笹森缘转过头来，问。
“桥姬是我来本丸之前最好的朋友呢。”物吉道。
“那就带一些给她吧。”笹森缘从一大捧莲蓬里分出来一部分，推到他那边。
“诶？”物吉一愣，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抱着莲蓬跳起来，“我现在就去！”
反正妖怪又不需要睡觉，桥姬说过的。
这次轮到笹森缘愣了：“这么急？很晚了。”
“没关系啦！”物吉贞宗已经跳去了房间里，“正好我也想看看晚上的景致呢~”
审神者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欢快的白色背影已经跑远了。
她看看手里剥了一半的莲蓬，叹了口气。
真不喜欢天黑后还要出门。
有传送阵的存在，到达目的地并不困难。
物吉贞宗很快就找到了那座桥，东张西望地寻觅着桥姬的身影，却看见远远地，她和一个男子携着手走过来。桥姬微笑着看着对方，眼眸里是恋慕的神色；面上还带着少女般娇羞的红晕，看起来漂亮极了。
等等……好像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啊？
这是她的恋人吧？
在幽会？
物吉愣了一下，赶紧藏进岸边柳树的阴影里，同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既然桥姬和恋人在幽会……自己是不是还是别去打扰比较好？
他摸了摸怀里抱着的莲蓬，果然还是太唐突了……明天再来吧。
然而却决定得有些晚了，桥姬已经走到了柳树的附近。如果现在离开，势必会被她看见，那事情就变得有些尴尬——好像他是故意躲在这里偷看一样。
物吉有点慌，悄悄又往树影里靠了靠。
好在桥姬并没有注意到物吉，她挽着那男子，走到了杨柳垂堤的岸边——然后带着他，缓缓走入了水中。
物吉一愣。
人类这样走进水里…不会淹死吗？
然而那男子却浑然不觉危险，痴痴地看着桥姬，跟着她往河里走去，直至被河水淹没了身影。
几秒钟后，好像突然被河水刺激清醒，那个男人张嘴大叫，并且扑腾起来。
物吉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不是因为男子的挣扎，而是因为，他看见将那人往水里按的，正是桥姬。
她要杀他？
浅绿色的长发飘荡在水中，仿佛致命的水藻。桥姬清丽的面庞逐渐变得狰狞，她伸出长着长长指甲的手，用力把男人的脑袋往水里摁下去。
带着怨毒刻骨的笑容。
太大的震惊让物吉的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认识多年的好友，竟然会是杀人的妖怪。
不知不觉，碧绿的莲蓬落了一地。
“谁？！”听见声音，桥姬几乎是瞬间就回到了岸上，怒喝。她此刻已经全然不是之前柔美的少女模样，绿色的长发湿漉漉纠缠在一起，像是黏腻的水草。丑陋的面容上皮肉扭曲，仿佛被水流浸泡多年的一段浮木。物吉呆呆地看着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自己竟然……这么多年，直至今日，才看见她真正的面目。
而桥姬也看见了他。那一刹那对方好像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来干什么？”
唯有嗓音未变，依旧清脆娇柔。
“我…”物吉低头看看脚边散落的莲蓬，又抬头看看对面的妖怪，艰难地发声，“来送莲蓬给你吃。”
桥姬站在岸边，物吉站在树下，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好像隔了天涯万丈，再也无法触碰。
物吉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他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走吧。”过了许久，桥姬幽幽地开口，转身向河水走去。物吉看着那河水，水面幽深，一具尸体已经浮起，随水波飘荡着。
曾在这里消磨过无数时光的石桥，此刻展现出完全不同于白日的风景。桥墩下遍布支离白骨，水底暗藏着的是无数冤死亡魂的脸。它们扭曲着做出呐喊的姿态，却仿佛被无形的锁链囚禁在水底，无法挣脱分毫。而桥姬一步一步走回水中，如同一只恶鬼，返回最深的梦魇中去。
“妖怪！还想逃吗！”却有人一声断喝，惊得物吉全身一震。随着喝声一道亮蓝色的电光从对岸亮起，蜿蜒如蛇，却又迅疾如电——不，那就是一道闪电！电光明灭间桥姬一声痛呼，竟是被劈了个正着。噼啪声响中她向着河面栽倒，一道焦黑的伤痕贯穿了整个背部，触目惊心。
“别……”物吉下意识地冲出去，想查看她的伤势。
“还有帮手？”那个声音哼了一声，低声念了几句什么，电光一闪，物吉抬头，看见又一道蓝色的闪电摇曳而出，在空中化作闪亮的雷霆，划破黑暗，直向自己穿刺而来。
完了。
这是他在那一瞬间，最后一个念头。
“伊津吕良吕良，变化势，水之幕。”
随着咒文，一片一片的水幕在物吉身前的河面上掀起，仿佛少女飞扬的裙摆。而一道银色的符咒擦过他的脸颊，投入水幕之中——那道薄薄的水幕陡然「哗啦」一声大响，瞬时增厚了无数倍，仿佛有无形的巨手掀起了整片河床，轰鸣的水声中一整片瀑布倒悬而起。闪电击在水上，犹如飞鸟投入林中，瞬间就被导进河道，失了踪影。
“对面的同僚，”清淡的女声在物吉身后响起，“这位是我的式神，不是妖怪。”
物吉回过头，看见自家审神者正站在身后，神色平静。
方才的水花，是她……？
“同僚？”河对面的树林黑魆魆的，看不见人影。而那声音却是傲慢得很，哼了一声，“你的式神私下勾结妖物……”
“雷殛！”笹森缘猛然一声断喝。她伸出藏在袖中的手，指间赫然夹着一张紫色的雷电符咒。
“轰隆”一声巨响，碗口粗的雷霆从天而降，直直劈进了对面的树林当中，冒起一股黑烟。
隐约好像还能听见一声惨叫。
“我的式神要做什么，”女孩收起结印的手，面对着河水的方向，语气轻蔑，“你管得着么。”
阴阳师的世界和妖怪在某一方面来说是差不多的，都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灵力的强大，咒术的精湛才是骄傲的资本，惹了惹不起的人，当场被打死都算是运气好。对方的错就错在，以为一个年轻姑娘不可能强过自己。
可是于笹森缘而言，他那点儿斤两也就能欺负一下桥姬这等小妖怪。她转过头，想问问物吉没事吧，就看见刀剑双腿微弯，身体前倾，做了个摆臂的动作，竟然是想跳下水的意思。
笹森缘吓了一大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座桥常年承载着冤死的灵魂，河面之下有多危险谁都不能确定。情急之下她也来不及考虑，一把抓住物吉的胳膊，把他往后一扯。物吉顿时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她身上，两个人滚做一团。笹森缘的背撞到柳树上，疼得她嘶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桥姬…”物吉却转头看向河里，似乎并没有放弃跳水的想法。
“她已经死了！”笹森缘顾不上背痛，死死抓住了他，“那种小妖怪承受不了雷符的威力，现在肯定已经沉到了河底！”
“没有！”物吉却指着河水中心，“她还活着！”
笹森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眼皮一跳。灵力所带来的视觉并不为黑暗所影响，所以她看见河面正中绿色的长发像是某种藻类铺满了水面，长发的正中心，一张出奇丑陋的脸正对着这边的方向，死死盯着自己。
“主君，请救救她！”物吉似乎也发现了某种不对，没有再要下水，而是抱住了笹森缘的手臂，请求道。
笹森缘的脸色微微变了：“你想救她？”
“对。”
“即使她杀了无辜的人？”
“即使如此。”物吉非常坚决。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信心，觉得只要笹森缘愿意，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你就是太温柔了。”笹森缘摇了摇头，却微微地弯了嘴角，“不过既然你这样坚决地请求了……作为主君，总是不好拒绝的。”
*
物吉贞宗身上多了一个青玉环。
这是他的室友堀川国广在洗澡时发现的。
五百日圆硬币那么大的环状玉佩，用金色的丝线系了，挂在物吉贞宗的脖子上，哪怕是洗澡睡觉都从不离身。
“这个是什么啊？”堀川好奇地问。
“一位朋友的礼物呢。”米黄色头发的少年笑了笑，这样回答道。
他想起那天夜里，杨柳垂堤的岸边，审神者站在桥上，把这个玉环交给了自己。
“桥姬虽然没死，但是受伤过重，被我收在这里面，恐怕百年以内是不会有力气出来的了。”笹森缘从袖中取出丝线，灵巧地把玉环系在上面，“而且她被我问出了真名，从此束缚于这个玉环，只要玉环不碎，她就不能作恶。”
“这个玉环就交给你了，物吉。”她把穿好丝线的玉环放进物吉贞宗的手中，合起他的手指，“虽然桥姬杀人无数，却是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的……以后，不要再轻易把名字告诉别人了。”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不仅是问名字，更是问她为何如此信任他，信任和杀人妖怪做朋友的他。
她就不怕他把桥姬放出来？
“因为你是个温柔的人啊。”审神者笑着，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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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桥姬：一种出现在桥边的女妖。由于痴爱他人，又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从桥上跳到水中自杀。如果晚上有男子过桥，就会出现，并把其引到水中溺死；如果有女子过桥，则会强行拉其入水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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