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宝特攻之江湖》菲羽凌汐

13、（拾叁）

　　这时已经夜过四更，菠萝吹雪拖着疲惫的身子还在苦苦坚持，他从决心要引开他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命丧于此的准备。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不亏。

　　他一身戾气，手臂上还淌着血，身上的布衣早已经沾满了血丝和灰尘，看着那个举刀向他来的人，他终于坚持不住，半跪在地上，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豹哥一声令下，那人停住了。

　　“你，还是不肯屈服？”

　　菠萝吹雪斜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豹哥反而还来了兴趣，“如果你肯投降，随我到寨主那里去，我保你今后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如何？”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何必费这么多口舌？”菠萝吹雪丝毫不受触动，冷冷地说。

　　“哦？”

　　“呵。”他冷笑一声，眼里闪着坚毅的光，说道：“她说的真没错。你们这种土匪，只会用烧杀掠抢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来不知道靠自己的双手，整日只会做他人的寄生虫，你们口中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恐怕都是从他人手里抢来的？我可不与你们同流合污……”

　　要不然就和一只病猫没什么区别了。他想起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知怎么，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她呢。为什么一想到她心里便会安心许多？

　　这番话果然怼得豹哥无言以对，他恼羞成怒，觉得此人顽固至极，沉下脸去，说道：“好，那我，就亲手了结你！”

　　说着，他举刀而下，就在刀落得那一刻，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成功打掉了那一刀，接着就从远处走来一个人影，手使飞刃一下子就撂倒了菠萝吹雪身边的几个人。

　　菠萝吹雪一抬头，正好对上那双绝世紫瞳。他嘴角一笑，起身看着她。

　　“放了他。我饶你不死。”

　　这一次，豹哥彻底听出了她的声音，圆眼瞪着来人，也认出了她，惊道：“居然是你？梨花诗？”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梨花诗懒得和他说下去，从袖底又飞出了几根银针，豹哥没来得及躲闪又被银针射中，菠萝吹雪趁此机会，挥拳撂倒了他们，等众人起身时，他二人已经跑远了。

　　两人刚到东门，豹哥也已经追上，梨花诗认为不能让他们回去向斜眼狼报信，与菠萝吹雪眼神示意一下，两人迅速逃出门外，豹哥带着人出去，不料却触发了梨花诗埋在这儿的机关，东门自动关闭。接着就从半空中撒下一个渔网，死死地扣住了他们。

　　等他们脱开了渔网，菠萝吹雪和梨花诗早就跑远了。豹哥咬牙切齿地喊叫：“快，快回去向寨主禀报！”接着便带着人连忙返回去正门。

　　谁知刚起身，就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浓烟，一下子，所有人就都倒在了地上，接着便从树后走出一个棕衣人影……

　　两人这才跌跌撞撞地逃到了河边。确认好没有追兵以后，他们才停在原地休息。

　　梨花诗在河边采了一些草药，虽然她并不是很懂医术，但是跟子怡认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会些简单的包扎。她小心地为他止血，随后便捡了一点柴木，生了一点小火，这才有了一点火光。

　　梨花诗看着菠萝吹雪的伤，突然想到自己想要抛弃他的那一瞬间，突然百感交集，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就那么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吗？”

　　菠萝吹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不是吧？你别告诉我我把你一个人放那儿你害怕？”

　　“诶呀我说的不是这个！”梨花诗狠狠地拍了他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我是说……你就不怕我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自己跑吗？”

　　此话一出，菠萝吹雪怔了一下，似笑非笑道：“这，我还真没想过。”接着顿了顿，又满面春风，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不过，我相信，你不会抛下我的。”

　　为什么不会？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抛下你？……

　　梨花诗满脸羞愧，眼神都在飘忽，她回想起当时，她踏出了那道门，却因为良心责备而不得不退回去。她纠结，她犹豫，她迷茫，到最后他却说他相信她。

　　“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不会？”

　　脱口而出一句话，菠萝吹雪愣了一会儿，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要相信你。

　　梨花诗愈发觉得良心难安了，她不敢对上那双清似朝露的桃花眼，那双眼睛似乎充满着审视，仿佛露着尖刃要刺穿她的心脏。那双紫瞳的光渐渐暗下去，她的心也暗下去。

　　“菠萝吹雪……”突然，她一把抱住了他。

　　这一抱，好像让她安心了许多。自打她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么多年，方丈是唯一一个抱过她的，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入怀就心安的。这一次，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加温暖。就像一叙春风，轻抚于心。他越说他相信她，她心里就越痛苦，内心充斥着不安与内疚，似乎都在这一抱里灰飞烟灭。

　　菠萝吹雪震惊了，他张了张口，却又闭了嘴，缓缓回抱住了她。
　　谁能知道，这一抱，即是永远。

　　江寻独自坐在窗边，桌上的烛火随风舞动，清风拂面，似乎很是寒冷，她摆弄着手中的酒杯，眼里仿佛印射着火焰，混杂着泪，让她整个人都颇有几分冷艳。

　　她想到了三年前，她与好姐妹被一同抓来了屠血寨。

　　这个地方，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血腥，十五岁，在别人玩耍的年纪，她却见到了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屠血寨寨如其名，他们杀人如狂，从不把人当人。她记得那天，他们几十个人被带到山顶一处空旷的地方，身边比她年长一些的姐姐、哥哥，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姐妹，将她俩护在中间，都被那利剑穿破了胸膛，他们在台下哀嚎，鲜血流了满地，斜眼狼吃着肉，喝着酒，坐在台上，看着下面一个个连哭带叫的人哈哈大笑。她眼看着身边的同伴遭受不幸，殷红的血溅到她的脸上，身上，几十余人霎时间就只剩下了他们十个，在无情的刀剑面前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践踏。突然，屠杀结束了，江寻终于松了口气，却没想到等待他们的却是更惨烈的火焰。

　　江寻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支支带着火苗的箭是如何穿过她们的身体，灼烧她们的肌肤，最后，只剩下她二人了。她们一边躲一边跑，最后在一个地方摔倒，火渐渐蔓延到她们的身上，突然，从台上射下一支冷箭，江寻本以为必死无疑，可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绝望了。

　　她的好姐妹，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挡在自己的面前，冷箭不偏不倚地射穿她的心脏，她倒在了她面前。

　　江寻永远不会忘记，她抱着好姐妹失声痛哭，血溅在自己身上，她满脸的灰尘和血迹，从朦胧中看到台上那双冷血的眼睛，斜眼狼的眼睛，和他手中缓缓落下的弓箭。他们根本不是人！
　　斜眼狼慢慢走下了台，似乎是看上了她的姿色，他命人强行拖走她怀里的人，吩咐他们处理周围的尸体，蹲在她的面前，满眼的笑意，对她说：“做我的夫人可好？”

　　新婚夜，她一脸愁容，可他并没有碰她，只是简单地喝了交杯酒，她才收起了袖子里的匕首。那一晚，注定无眠。

　　江寻望着天边的明月，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若不是上天赐给她一副好容貌，她或许，早已葬身于此了吧。她取下手腕上的镯子——斜眼狼送给她的生辰礼，捏紧了它，这三年的隐忍，三年的顺从，她欠他的恩，早就还了。那么，是时候，为我的姐妹，为所有被他无辜残害过的人，报仇了。

　　她一闭眼，点了火，那镯子也是脏物，是时候随火消逝了，她看着那个被火点燃的镯子，仿佛这三年的回忆也都随它而逝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一滴的，打在桌上。

　　次日。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多时辰，刀疤脸已经准备动身，却迟迟不见大哥前来，他正要去找，斜眼狼就带着江寻出来了。

　　“怎么了？”

　　刀疤脸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您昨晚一直和嫂嫂在一块儿？”

　　“那是当然。”斜眼狼笑了笑，便和江寻走在前面，面对那些草兵，他吩咐一声：“今天是我们屠血寨翻身的最佳时机，你们切不可疏忽大意，一旦发现疯清扬他们有任何无诚意的动作，就立刻出击，这一次，就算我们拿不到玄灵圣书，只要能够让天山门元气大伤，杀了疯清扬，那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整个墨城，就是我们的了！你们，听清楚了吗？”

　　“是。”

　　这时，囚笼也被手下人搬了过来，斜眼狼轻哼一声，拿起剑挑开了囚笼上的布的一角，从缝里看到那两人倒在笼里，还没有醒过来，他看着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正再怀疑，江寻却突然开口道：“寨主，我们该启程了。”他这才作罢，没有多想，挽着她的手，便领头在前面。

　　屠血寨所霸的这座山从山脚到山腰都是杂草丛生，唯独山顶树木繁多，从远处望一片绿。斜眼狼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形，幸好四当家早就猜到天山门会在那里埋伏人手，所以吩咐他让刀疤脸另外带一批人在后山埋伏着，以便不时之需。屠血寨草兵的武力不在天山门之下，要想顺利完成任务不难。这一次，斜眼狼以为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惜，他还是忘了一个人。

　　转眼就到了午时。屠血寨的队伍在东边，江寻的马车在斜眼狼后面。对面便是天山门，疯清扬骑在马上，旁边是陆小果和九云，身后跟着几十名弟子。

　　斜眼狼看见驾马在前的棕衣男子，看起来有五十余岁，英气逼人，有当年天山派派主的风范，便猜到那就是当年名扬天下的疯清扬了。

　　“能在有生之年一睹疯掌门之色，本寨主深感荣幸。”

　　疯清扬并没有接下这话茬，从身上掏出一个金黄色的包裹，他高举起玄灵圣书，换了一句话，语里透着严肃，字字句句都重重地打在斜眼狼身上：“这便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宝物——玄灵圣书。”

　　斜眼狼大笑：“疯掌门真是爽快人，那么……”

　　疯清扬打断他的话，带有几分威胁的说道：“先让我见人质。”

　　斜眼狼的笑容僵了，接着又勉强挤出一个笑，一拍手，手下人便带着囚笼过来了。

　　“疯掌门，你可看好了，梨姑娘和菠萝少侠可都在这里。”

　　“哦？是吗？”疯清扬冷笑一声，“我要见他们本人。”

　　斜眼狼突然不高兴了，他不怀好意地说：“疯掌门，人就在这笼里还能有假吗？本寨主要的东西，可还没到手呢？”

　　九云沉不住气了，大喊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好的，到了地方要给我们看到人质，现在你们又反悔？”

　　“呵。”斜眼狼邪笑一声，然后故装无辜状笑道：“现在人质在我手里，我一挥手，就可以立即杀了他们，这样一来，你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说着，他变了脸色，音调也往上高了一点，“先交出玄灵圣书，我当然会放人。”

　　“你……”九云忽的拔出了剑，却被陆小果压住了，对他轻摇了下头。

　　疯清扬思索一番，摆手将包裹递给了陆小果，笑道：“好，玄灵圣书，给你便是。”

　　陆小果并没有多吃惊，好像是他们提前说好了一般，接下书，对方丈点了点头，便向斜眼狼那边慢慢走去。斜眼狼倒也十分谨慎，令身边的一个手下去接，然后才转到他手上。

　　“斜眼狼！东西你拿到了！快放人！”九云厉声喊到。

　　斜眼狼笑了笑，“诶？不急，不急。”他满是得意，可就当他要打开包裹时，豹哥突然从后面跌跌撞撞地跑来，一身的污泥，急忙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斜眼狼一听，连连让手下揭开囚笼上的布。里面的确有两个昏睡着的人，但仔细一瞧，并不是梨花诗和菠萝吹雪。

　　疯清扬瞧了，满眼怒火，喝道：“寨主这是想毁约啊？”

　　斜眼狼突然有点不甘心，但是转念一想，玄灵圣书既已到手，那还需要人质干什么呢？他舒了口气，却在打开包裹的那一刻大惊失色，包裹里的的确是一个蓝色小本，可外皮极其粗糙，上面写的不是“江湖”，而是市集上话本子的名字，那根本不是玄灵圣书！

　　斜眼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将东西摔在地上，冷笑一声，骂道：“我看，是你们想毁约吧？疯清扬，定是你在昨晚偷偷救走了他们，现在居然还给了我一个假的玄灵圣书！疯清扬，你们敢骗我？！”

　　那些手下听了这话，意识到中了他们的计，一个个很知趣地迅速将刀都架在陆小果的脖子上，押着他。

　　江寻在这时也下了马车，静静地站在马车前，面色沉重。

　　天山门这边没有人说话，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放箭！”顿时，几十支羽箭齐刷刷地向屠血寨射去，就像雨点似的。陆小果看准时机几个旋转就挣脱了过去，与屠血寨的人四沙起来。接着又从山的两面冲出来许多天山门弟子，屠血寨的人反应过来，两路人马冲在一块，便激烈地打斗起来。

　　斜眼狼一边抽出剑来一边挡箭，看到江寻出了马车，便立即退到江寻身前，护着她。

　　前面的人马打的不可开交，后面，刀疤脸感觉到了动静，驾着马带着几十号人正准备前去支援，却突然出现了一路人马，为首的，一袭白衣，手持玉剑，正是临祁。

　　“天山门的人？”刀疤脸大声问道。

　　“不错。”临祁毫不畏惧，反而挺起了胸膛，清亮的声音响起：“在下正是天山门弟子临祁。”

　　“呵。原来你们早有埋伏，你们把我大哥怎么样了？”

　　临祁并不打算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你现在投降，随我回天山，方丈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别废话了受死吧！”

　　刀疤脸根本不听这些话，举起刀就冲向了临祁，临祁拔出剑，刀剑相撞，正式开启了厮打。过程中，刀疤脸示意让后面的人先去支援斜眼狼，自己便留在那里拖住临祁他们。

　　这一边，斜眼狼见势不妙，他吩咐几个亲信，从马车的底盖中弄出了两把剑，是风影和赤霄。他突然大喝一声对着疯清扬大笑。这时，全场又安静了下来，他举起了那两把剑，“疯清扬，这两把剑，你不会不认识吧？实话告诉你，他二人如今还在我手上，如果不想让他们两个死，你们就放下刀乖乖交出玄灵圣书，要不然……”

　　“什么？他们还在屠血寨？”江寻心里一紧，想到。

　　“谁说的？”

　　一阵风吹过，一个人影突然从山后用轻功落到屠血寨和疯清扬之间，是梨花诗。

　　“我说斜眼狼，你这话说的，你自己能相信吗？”梨花诗往前走了几步，紫瞳里流转着梦幻似的光彩，笑道。

　　斜眼狼微眯了一下眼睛，满是不甘心和难以置信，正恍惚中，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影子，好像在自己身边停留了一秒，不，甚至不到一秒！就突然消失不见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把剑早就被人拿走了。

　　“寨主，以后可要把东西拿好哦！”

　　一个满是玩味和俏皮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