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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第六十九回 浮生难 ...

  •   第六十九回浮生难
      走的时候灿灿来送行,两人并辔遥遥地落在车队后面。
      三月北地开始回暖,冰雪消融,叶骁看着这几天特别乖巧的灿灿,哼了一声,才别别扭扭地道;“你喜欢他?”
      灿灿惊讶侧头看他:不然呢?你觉得他打得过我?
      行吧……叶骁摸摸鼻子,把裘皮裹紧一点,他犹豫了一会儿,不自然地调开视线,盯着马蹄带起乱飞的小石子,慢慢道:“……你若是想,我可以安排,你去阿古身边这些……”
      然后他就挨了一拐子。灿灿有点儿生气的看他,从马上探过身子,额头抵在他额上。
      温暖如春日的思绪流淌了过来,灿灿表示,男人哪有兄弟重要?阿古睡睡完了,还想咋的?
      叶骁没掌住,笑出了声。他伸手揉了揉灿灿的头顶,被她没好气的拍掉。
      她停住马,灿烂阳光把她镀上一层金边,毛茸茸的,暖呼呼的,让人心里有一种温暖的痒。
      叶骁继续往前走,回头看她,她笑得像只可爱的小狗,挥着手,在他视线里渐渐远了。

      三月初八,一行人到了流霞关。到的时候案子已经审得七七八八,叶骁和蓬莱君作为大理寺主官,连夜批阅案卷口供和证据。
      在翻钱孙河口供的时候,看到他说自己是因为看到了叶横波收到的盖了秦王行印的令谕才陡生杀意,派人暗杀秦王的时候,叶骁的指头顿了顿,然后不动声色地翻了过去。
      最终,所有口供确认无误之后,钱孙河以下,流霞关内共一百二十五人下狱,其中十九人押赴京城。
      四月二十,启程返京之前,叶骁特意去拜别了何颖文,给怜蘅带了一大堆稀奇玩意儿,何颖文哪里敢受,要回礼叶骁不收,只好较劲脑汁,找了城里最好的厨子,精心做了路菜送上船。
      拜别了何颖文,蓬莱君在船上对叶骁道:“何家小子不错。”
      叶骁想到了穗舫,他心情沉重,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站在船头,望向了丰源京的方向。
      他沉重的想,这一次,要死多少人呢?
      五月二十六,一行人抵达丰源京。
      回到秦王府的时候,黛颜拄着拐杖守在王府门口,在看到叶骁的一刹那,一向端方肃正的男人不顾形象地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叶骁。
      虽然有王姬严令,秦王府诸人在牢里没有被用刑,兼且横波谋反事败之后就被放了出来,但黛颜感染了伤寒,险些病死,有个从小照顾叶骁的老苍头也死于狱中,窈娘病了一场,到二月才逐渐好起来。
      叶骁什么都没说,他只拍了拍黛颜的肩膀,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入自己的王府。
      雕栏玉砌犹在,人也还在花前,却真的哪里都不一样了。
      可还好,他还有沈令。
      叶骁在王府换好衣服,便入宫拜见显仁帝,皇帝对他又愧又疼,几度泣不成声,最后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许了他三日假期,待收拾停当了再行奏对。
      他恭敬领令,转身出门就去了殿中省。叶骁之前就派人知会过黛容,黛容自是恭候秦王大驾。
      叶骁对黛容实在没法有好感,黛颜也对自己热衷揩美人油的哥哥挺讨厌,叶骁真是捏着鼻子去找他——为了沈令。
      他在路上就把预想的沈令的治疗方案给了黛容,他一进门单刀直入,问黛容这个方案行么?黛容也不说话,就笑眯眯伸出手。
      叶骁咬着牙把自己的手放过去。
      “……下官觉得可行。不过殿下最近操劳过审,肌肤粗糙不复细腻,下官新调了一罐润肌膏,一会儿给殿下带一瓶。”
      叶骁,你可以的,你能控制你自己,不能打死这个货。叶骁闭着眼对自己说。
      黛容放开,掌心抬高了一点向上,叶骁怒瞪他,对方笑眯眯看他,过了好一会儿,叶骁咬着牙,不情不愿三贞九烈地把尖削下颌往他掌上一放。
      黛容摸了个爽。
      最后定下来,就是明日,黛容施针,叶骁用内力护住沈令经脉,用雪蝗清毒。
      捏了捏叶骁耳垂,把他放开,年长的男人看着手里沈令的脉案,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似笑非笑抬眼看他,“对了,有一件事,我想和殿下商量。”
      “黛监请说。”
      “愚弟年纪不小,也该回来与我继承家业,听说他这次在北狄天花案里出力甚多,太医院有意招揽,还望殿下成人之美。”
      叶骁知道,这是黛家在表示对被扯入横波谋反事件的不满。他了无笑意地笑了一下,“若黛长史有意,我自是无碍。但若黛长史不愿,那我也没有办法。再说黛长史志不在医,但他无论想往哪个方向去,仕途上我都愿意助上一臂之力。”
      “……”黛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展颜一笑,徐徐道:“那是自然。”
      两人无声无息一个交锋,就此飘飘落下。

      第二日,在蓬莱君的无影玉室内,叶骁护住沈令心脉,黛容施针将沈令体内毒血逼到右腿,不上两刻,沈令右腿从小腿往下开始显出一种近于腐败的青色,沈令即便服下了麻醉药物,依然疼得浑身抽搐。
      在黛容指挥下,每隔半炷香功夫,黛颜就从沈令身上指尖取血,雪蝗最开始还尝上一尝,等到毒素全部被逼到腿上的时候,沈令的指尖血雪蝗看都不看一眼。
      黛容和叶骁对视一眼,黛容继续施针,不一会儿,毒血被逼到右小腿中段,颜色已经变成近于漆黑,鼓鼓胀胀,皮肤被撑得菲薄,似乎就要裂开一样。
      黛颜取了小腿上段紧挨着那条毒血线的血,雪蝗不屑一顾,黛容满脸滚汗地看了一眼叶骁,叶骁点点头,黛容朝黛颜扬了扬脸,黛颜打开玉盒,放了一只雪蝗在沈令脚上。
      雪蝗一口环牙嵌入沈令皮肉,沈令昏迷中疼得浑身发颤,被叶骁一般按住,他死盯着沈令脚上的雪蝗,只见雪蝗吸饱鲜血,正肉眼可见的飞速变大,颜色也变得晦暗深黑,而沈令脚上的黑色也随之飞快退去。
      黛颜一瞬不瞬地盯着雪蝗,在看到它似乎再也吸不动了的时候,一手捏了一把细盐,在雪蝗身上一洒,雪蝗立刻松嘴,黛颜把它往盒子里一拨,这只尾巴抖动了一下,便浑身僵直,显是死了,他立刻换第二只上去。
      本来四只雪蝗,吸取沈令身上毒血绰绰有余,但是蓬莱君用掉了两只,这两只到底够不够用,谁都心里忐忑。
      叶骁也死死盯着第二只雪蝗,这只吸血不紧不慢,沈令脚上的毒血慢慢下退,吸到最后一点,沈令只足尖留着一点漆黑毒素的时候,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那小祖宗似乎打了个饱嗝,不慌不忙,吸完了剩下的毒血。
      当沈令脚上最后一点黑色也消去刹那,黛颜飞快撒盐,剥下雪蝗。叶骁看了一眼黛氏兄弟,沉重的点了点头。
      沈令模模糊糊睁开眼,手指无力地捏了捏叶骁身上白色短衣的衣摆,对他笑了笑,叶骁闭了一下眼,黛颜早用茉莉花根和曼陀罗汁合了药,他把碗递过来,叶骁拿之前南庄送的琉璃针筒吸了满满一管,从他腕上刺了进去,沈令之前就服了药,这一管下去,登时昏了过去,拉住他衣襟的手轻轻松开。
      三个人在冰丝面巾之后彼此看了一眼,叶骁沉声道:“动手吧。”
      他握着银光闪烁的柳叶形的小刀,向沈令的胸口划下——

      叶骁削下了沈令心口一片肋骨。
      小而菲薄的一片,放在水精盒里,血迹被叶骁亲手一点点擦去。
      沈令面色苍白,躺在榻上,黛容诊了脉,向叶骁点了点头,开了方子,嘱咐叶骁,今晚沈令发烧是正常的,若明早不退烧,即刻派人去找他,他再来看。黛颜皱了皱眉,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摇摇头,与兄长一起出去了。
      沈令被叶骁用一幅锦被包好揽在怀中,意识还在药力了浮沉,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轻松,靠着叶骁又好生暖和。他在叶骁怀里拱了拱,低低呢喃了一声三郎,便沉沉睡去。
      叶骁垂头看他,看他全无防备的样子,心头一暖,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他心里想,他终于,把沈令从他这里受的伤、中的毒,全都治好了。可他又从他胸口取了一片骨头,最终还是欠他。
      他想着心中又愧疚又心疼,只把他抱得更一点。
      当晚沈令发了烧,叶骁守了他一夜,凌晨时分沈令烧退了,人也清醒过来,他抚摸着叶骁空无一物的左腕,哑着嗓子问他成功了么?他看叶骁点头,再也撑不住,便一歪头,睡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微微摇曳,却已经坐在自家马车上,被叶骁抱在怀里,往秦王府而去。
      他靠在叶骁怀里,五月的丰源京已是仲夏,叶骁给他打扇,团扇熏过冷香,柔风伴着沉水香的味道,拂在他面上。
      他以前是多警觉的一个人,现在被叶骁抱在怀里就能抱进抱出,睡得一路酣然。
      他到底多爱这个人呢,他不知道。他闭着眼,把自己在叶骁怀里团的更舒服一些,叶骁看他醒来,软软问了句,“阿令你好些了么?”
      “觉得身子轻快不少。”沈令柔声答道。
      “你胸口疼么?”
      “不怎么疼。”
      “那就好。”叶骁应了一声,絮絮叨叨说,那片骨头他亲手磨成箭头,然后镶上纯钢,做成坠子给他,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沈令睁眼,看到那人拿着团扇遮住自虾须帘内透入的清澈阳光,俊美眉目上是一种春日一般雍容温和的风流缱绻。
      叶骁柔声道;“阿令,我的命,彻底交在你手上啦。”
      深林重新合上眼,然后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唇角,他嗯了一声,重又安心睡去。

      五月二十九,清毒之后的第二日,沈令忍着胸口伤处剧痛,一个人悄悄到了蓬莱君府。
      见到蓬莱君后,他小心翼翼取出昆山佩,奉到蓬莱君身前,“此乃秦王所赠,云只要持之,便可以恳求蓬莱君一事。”
      蓬莱君看着昆山佩,看看他,过了一会儿,慢慢地道:“你所求何事?”
      沈令慢慢跪倒,额头伏在金砖上,这一下他胸口伤处有些迸裂,他感觉到有液体涌出来,却浑然不觉,他朗声道:“只求君上保住王姬一线血脉。”
      “……”蓬莱君慢慢合上手,“你其实可以拿它求些别的。”
      沈令摇摇头,“……沈令至此所得已远超应有,再有强求,则满溢太过,必致损伤。”他顿了顿,“再说,秦王所求,便是我的所求。”
      叶骁最重要的东西,他一定要保护。
      他知道叶骁的性格。在来蓬莱君府上之前,沈令曾经问过叶骁是否要回避此案,毕竟他与王姬、横波分属至亲,叶骁听了沉沉一笑,“只能我去。”
      沈令看他,他在沈令眼睫上吻了一下,柔声道:“因为,除了我和君上之外的人,无论审对审错,审轻审重,都会在事后被阿兄怨恨的。可这无妄的天子之怒,谁能当得呢?”
      所以,只能他来。只有这样,显仁帝的怒气才不会波及到旁人。
      这就是叶骁,他明知道办这件案子会让他痛彻心扉,他可能会被迫亲手勾决自己的亲人、自己恋慕过的人,但是他咬着牙,咽了血,也会挡在别人身前,选择他来处理。
      可他哪里舍得呢?他怎么舍得叶骁受这样的苦。
      蓬莱君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手里的这块昆山佩。
      这是他当年从昆仑山取来,精雕细琢,献给先帝的那支杯子的碎片,砸碎了之后,被他拾起一片,做成了玉佩,被他爱的那个男人漫不经心地佩在身上,在先帝驾崩的那天,落到了叶骁手上。
      ——这并不是先帝赏赐给他的。先帝那么憎恶他,怎么可能会给他东西呢?
      他清楚地看到,年幼的皇子去父亲身边,想要和父亲说最后一句话,被父亲就近取过玉佩,砸了过去。但先帝病弱多年,没有力道又失了准头的玉佩,砸在叶骁脚上,他赶紧捡起来,捧在手里。被宫人带出去的时候,叶骁举着昆山佩给他看,一张小脸上满是泫然欲泣的倔强,他说,阿父,先帝赐给我玉佩啦,这个贴身的玉佩是先帝赐给我的!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摸摸小孩的头,柔声对他说,阿骁是个好孩子,拿着吧,这是我送给陛下的,陛下赐给你,你以后有任何事情,拿着它来我面前,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什么事我都为你做。
      小孩带着眼泪,笑了出来。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蓬莱君喟叹着轻轻合拢手掌,昆山佩无声碎成齑粉,自他掌中滑落。
      他说,沈令,我答应你。
      而就在同一天,叶骁踏入大理寺的深牢。牢狱最深处,一间完全封闭的铁筑牢房里,一个男人被枷锁扣在一张凳子上。
      那是李拓儒,瑶华的初恋与她现在的丈夫,这次谋反案,就是他与横波合谋,率军杀入宫中。
      他是条汉子,历经酷刑,一句话都没从嘴里撬出来,而他的府里也什么都没搜出来,现下男人瞎了一只眼,胡乱缠着绷带,布条上黑的红的,早看不出原色,另外一只眼睛在看到叶骁的瞬间,显出一种狼一般的光。
      他让人全部退开,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他一会儿道:“现在不是提审,我就是看在故人面上,过来看一看你。”
      李拓儒死死看着他,“你见过瑶华了?”
      “没。”他干脆的答,“我要不要去见她,取决于你。李拓儒,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哦,那她知道什么?”
      “叶骁!”李拓儒暴喝一声,身上铁链动摇,叶骁面无表情看他,“如果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就立刻告诉我,但我不能承诺你任何事。而你现在只能信我。”
      李拓儒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他看着对面神态自若的男人,仅存的眼睛狐疑地眯起来,他舔了一下裂开的嘴唇,心内快速盘算,过了一会儿,才谨慎地道;“……瑶华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现在什么都没说。真用上刑,你觉得她会好么?”
      这点李拓儒当然知道,他咬着牙,反复思量良久,才艰难地道:“……叶横波告诉我,瑶华盗取过你的令纸。”
      果然。叶骁闭了一下眼。他在看到钱孙河的口供的时候就立刻起了疑心,他的令纸看管不是特别严格,尤其他和黛颜五娘都不在王府的时候,被盗并非不可能,但是上面用了自己的印玺就匪夷所思了,他的印玺一直亲自保管,他思来想去,行印离开自己身边只有一次,就是瑶华来找他求情,撤下他外衣那一次。
      而因为盗取令纸而导致李拓儒被胁从谋反,瑶华犯的是死罪。
      “你是怎么嘱咐瑶华的。”
      “我让她无论如何不能说出这件事。”
      叶骁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说?”
      李拓儒现下心内稍定,他看了一眼叶骁,“我准备说叶横波拿流霞关走私一事来要挟我。”
      “……话多则漏。”叶骁简单地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在他转身刹那,李拓儒艰难地道:“……瑶华她,会没事么?”
      他回头冷笑一声,“……卷到这种事里,怎么可能会没事?”语罢,他转过身,疾步而出,淡淡地丢下一句,“我会尽力的。”
      出门之后,他立刻到大理寺的女牢,到了单独关着瑶华的那间牢房。
      瑶华瘦得脱相,却好歹没受什么伤,看到他的一瞬间,瑶华掩着唇,泪珠断线珍珠一般落下来。
      叶骁闭了一下眼,他没有进去,隔着木栏抓住了她的肩头,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瑶华一惊,漆黑瞳仁水光润泽,看着他的样子像一只受惊的鹿。
      叶骁平静地凝视着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了你的孩子、你的丈夫,你什么都不知道。”
      瑶华睁大了眼,叶骁松开了手,看她沿着木栅缓缓滑倒在满是赃污的稻草上,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转身离开。

      五月三十,叶骁与蓬莱君一起入宫,显仁帝下令,以蓬莱君为主审,开始审理叶横波谋反案。
      六月初五,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叶横波谋反案。
      叶骁换上细罗的圆领朱色官袍,头上展脚幞头,金带横腰,平日风流全被掩去,好一个姿容端庄的大理寺少卿。
      他临走前,捏了捏沈令的手,但是一句话都没说,便离开了秦王府。

      三司会审唯一的难关,就是显仁帝到底想怎么办这件案子,这个非常关键。
      其实到现在,该审的都审完了,该抓的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拖到现在无非是事情太大,没人敢判而已。
      所有人到齐,蓬莱君示下此次审案的原则:重判慎刑。意思就是证据确凿的要重判,但是尽量少牵连人。
      听了这句,御史中丞心领神会地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青城君是主谋还是从犯?
      叶骁一听,真不愧是老官场人,这个问题正中核心。
      按照《显仁律》来说,谋反主从皆斩,但是,主犯和从犯之间有个量刑上的绝对分野,就是只有主犯的父母子女俱处以绞刑,从犯是父母子女皆处以杖一百,流三千里的流刑。
      如果青城君是主犯,那幼子叶永波就要处以绞刑,但他若是从犯,叶永波就是流刑,能保住一条性命。
      这个事情就微妙在,叶横波和青城君包括王姬都死了,叶横波板上钉钉的主犯,这个跑不掉,但是青城君是主犯还是从犯,却犹可商榷,而这就关乎着叶永波的性命。
      蓬莱君没有说话,只瞥了御史中丞一眼,对方特别识相,说这个问题太重要,先存疑不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横波长子,叶怀要怎么处置。
      叶怀是横波和原配阳公子的长子,今年八岁,素来羸弱,按理应绞。但是这就很有些麻烦。
      因为叶怀的生父是塑月第一名门,阳家的嫡支公子。叶怀长大,应该是阳家的族长——其实上面两个问题可以合并成一个问题:显仁帝想不想留王姬一脉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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