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因，其果》阿螭的一半

3、第 3 章

　　“国主。”胧脪谦进了殿，朝着上座人就要跪下，却被其托起。“王兄何必多礼，孤不是早就下令免了王兄的跪拜，更何况现在只你我二人，王兄唤孤‘王弟’即可。”胧脪谦就着胧脪望的手站起，嘴里却还是说着：“礼法不可废。”胧脪望却是说：“哎，王兄见外了，既然称呼上不愿改，跪拜却是定要免了的，怎的能你我兄弟二人如此生疏。”“也罢，若国主执意如此，臣便冒犯了。”
　　胧脪谦在赐座上坐定，便有宫女摆好茶点。他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国主召我来所为何事？”胧脪望啜了一口茶，笑着开口：“王兄不必如此拘束，今日邀王兄入宫，只是叙一叙兄弟之情，喝茶聊天罢了，怎能总以国事隔阂了血脉情份呢？”
　　胧脪氏一国，前任国主临终前将王位传于次子胧脪望，引得朝堂震动，却在长子胧脪谦的力排下得以平息。表面上兄友弟恭，胧脪谦对父亲的决定表示赞同，辅佐着弟弟胧脪望，实际他内心却也是极度不平衡，只是未曾表现出来，只想着有朝一日名正言顺地夺回王位。兄长内心的想法，胧脪望何尝不知，却也不能无凭无据就杀了这位众人眼中拥君有功的贤王，只得处处提防，小心谨慎。
　　兄弟俩这一杯茶，喝了不下两个时辰，直到胧脪谦连连告辞，才被准许回府。胧脪谦前脚刚进了府，便唤来了得力心腹耶律知殇。耶律知殇并不是他本名，他原名何叶，原本是个江湖名家的后人，不料家族被仇家算计，联手一夕间灭了门，只他一人因有事外出才幸免于难，却也一路被追杀，在奄奄一息之际被胧脪谦所救，于是隐姓埋名，投靠了胧脪谦，成为了他那只看不见手。
　　何家有一紫玉石玉佩，圆形的玉身上雕一朵俯视的半开九瓣莲。从没有人见过九瓣的莲花，就算是以花草植株闻名的枢国，也没有人听说过曾出现过九瓣莲花，但这片大陆却自古流传着一句古语“九瓣莲开，天下易主”，所以此玉佩也是何家传家之宝，更是当年灭门惨案发生的原因之一。
　　“知殇，”胧脪谦叹了口气，顿了顿，终是吩咐道，“你准备准备，带上莲玉，去钦国见钦子陌吧。此一行，必要联合钦子陌，否则我性命终究难保，只求他夺得天下之后，还许我胧脪之地，多一分我也都不会要的。”“知殇明白了。”耶律知殇听到要将传家之宝献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正是这玉佩，给自己一门带来如此血海深仇，他对这玉也没有任何好感，心里除了复仇，便是跟随胧脪谦的念头，再无其他。

　　淇氤在钦国国都里住了好几日，不仅探了钦国的经济，还顺便在茶馆里听了不少奇闻异事，尤其是钦国大王子，先王后之子钦子修，被说书先生描绘成了谪仙一般的人物，不仅通晓诗书，为人和善，更是远离朝堂，不愿参政，只醉心于文学。淇氤为一国之主，有野心，有谋略，但她同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内心仍是对这般的妙人产生了一丝若有似无的仰慕，想着有朝一日以国主身份来访时，顺便见上一面这位“谪仙”，尤其是除开分身淇氲，几位王姐王妹都多多少少收了几位王夫甚至是女妾，三位王兄也都有了好姻缘，只她一个孤家寡人，便更是想着若是能定下一桩联姻，也是不错的。瞧着这趟出门也有些日子了，国内定是又积累下了事务，虽然几位王姐王妹都十分有才干，但也不好总让姐妹们如此辛苦，浪费着大好的青春放着王夫们不管啊，便决意回程。她脑中思绪转着，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左腕间的那只紫玉镯子。
　　别国的玺印都是方方正正的一枚章，偏偏淇国处处不同寻常，就是玉玺，也偏是只镯子，盖的时候从腕间取下，在国主签章外加印一圈圆框。平日扮成淇氲时，她就将镯子用红绳绑好，戴在胸口，男装袍子大，也没人发觉。
　　一路奔波，回了淇国国都，姐妹见面，也是分外高兴。几日后，淇氤接到了师兄暄昭牧的书信。
　　暄昭氏一脉十分奇特，分三支大族，同一支一辈仅一男一女，三支大族轮流掌权一辈，却也从未出过岔子，大概是秉承了上古遗族的天性，自惜自爱。如今的国主，乃是暄昭牧。暄昭牧年幼便拜在一云游仙师门下习艺，淇氤便是与他师出同门，是他师妹，他却是唯一知道那个身份秘密的非淇国王室成员，在外只称是师弟。然而那仙师大概是活得久了，人也爱自在散漫，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淇氤的技艺，大多倒是由暄昭牧这位师兄所授，小时候两人在梁洲大陆上边游边学，感情也深厚。
　　淇氤继位时刚满十八，整顿国事，这位师兄也是出过不少力，是以师兄一封书信，淇氤也当作大事看待。她拆开书信，略一阅读，道是暄昭牧要将唯一的亲妹妹暄昭瑢嫁与烨国国主烨君益，想办个盛大的婚礼，邀淇氤前往烨国观礼。与暄昭牧的书信一道呈上的，当然还有烨国的邀请函，只是对于淇氤来说，当然是师兄的邀请更为重要。她略一叹气，只是又要麻烦众位王姐王妹代理朝政了，也不多说，交代礼部准备贺礼，便埋头看奏折去了。其实说起来，因为淇氤一人双身，国内的事务大部分时间倒是众位王姐王妹们分而代劳了。现在的淇国，与其说是一主之国，倒不如说它越来越像是一个王室众治的国家，国主淇氤只是象征性的一个统一标志，而众多王室子女共同协作，才使得国家真正繁荣运作。倒不是说这当中就没有想要更多权力的人，只是谁也不会放任其他王室成员一家独大，大家互相制衡，倒是发展的真还不错。

　　且说到胧脪谦派耶律知殇去寻钦子陌，他当晚便出发，向着钦国国都去了。
　　这钦国二王子钦子陌，乃是这三位年长王子中身份最微一位。大王子生母为先王后，三王子生母则是当今王后、枢氏国主之姊枢媛媛；相较之下，二王子的生母原本只是普通嫔位，生下了二王子，才晋了位份，得了个妃位。剩下的弟弟们年纪尚小，对王位倒是构不成威胁，只是生母位份不高，母家在朝堂上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钦子陌若是想得到父王的青睐，所费之功夫，必定要是两位兄弟的几倍。
　　只说这日，太阳将落不落之时，二王子府来了位客人。这人也不急着进门，只拿出一锦缎包袱，让主家门人递进去，说是见了此物，二殿下必有吩咐。家丁们也不敢怠慢了，急忙将东西呈与二王子钦子陌。钦子陌掂量了一番，打开包袱，见得那刻着九瓣莲花的紫玉佩，立刻想起了那句古语“九瓣莲开，天下易主”，连忙着人将客人请进了门，奉上好茶，自己沐浴更衣见客去了。
　　钦子陌换好衣服出来，见了耶律知殇。耶律知殇对着这位二王子打量了一番，之后拱了拱手，道了一声“钦二王子。”却遭了一旁的一声呵斥：“大胆！见了二殿下还不行跪拜礼！”耶律知殇斜瞟了一眼，见是个宦官，毫不在意，只是直直盯着钦子陌。知殇只是一瞥，但那累积多年的戾气，却惊了这位见多识广的宦官。他不由自主地朝主子望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钦子陌见此，笑了一笑，却复又凛了脸色，说道：“不得无礼，这是贵客。退下罢。”那宦官仿佛得了救命符，领着众人快速退了出去，关好门，只留下子陌、知殇二人。
　　“先生请坐。”钦子陌翻了翻手请知殇坐下，“不知先生从何而来，有何要事？”知殇坐定，只是沉声说：“我奉胧脪贤王之命而来，欲与您结盟，那紫玉便为信物，相信您也听说过那句古语。贤王没有别的要求，只望事成之后您能记着这份功，将胧脪之地交与贤王管理。”
　　钦子陌阖上眼，思考了片刻，开了口：“胧脪贤王倒是不拘礼法啊，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容我考虑一番。”说罢，只是低头摩挲起茶杯盖，不再言语。知殇也不再多言，起身便回了。
　　道钦子陌见了他却没将紫玉归还，知殇知道这事便成了七八分。此等夺权大事，确实也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隔墙无耳。
　　半夜，知殇刚要休息，便听得窗外有动静。他警惕着走到床边，推开窗户，却见窗棱上用短刀插着一小笺：如贤王所言。知殇放下心来，翌日便回了胧脪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