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野心勃勃的我》纫佩江蓠

92、第 92 章

　　怪树晃动着枝桠，十二只手掌心中的眼睛一齐眨了一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流淌而出，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人心中充满了厌恶、暴躁、愤怒等种种负面情绪。

　　安德森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他伸手拉住身侧的一道藤蔓，灵巧地翻身而上，站在藤网上。
　　“快看地上的影子。”

　　在观察发生了什么之前，伊文杰琳先选择了和他一样的动作，跃到藤蔓交错而成的网上，离开地面，随后才低头观察。

　　太阳的余辉涂满天空，那昏黄的光芒下，奥克法的藤蔓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阴影。那些影子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扭曲地蠕动着，从平面上生长出来，由虚体化为实质。

　　伊文杰琳拔枪扣响了击发锤，猎魔子弹准确命中了一只手掌，打出一个巨大的血洞。没有喷溅出什么，内部早已凝固，显得腐坏衰败。
　　完成第一次射击后，她迅速纵身跳出几米远，安德森的火墙适时地出现，阻隔了齐齐望过来的剩余十一只眼睛。

　　“我可不希望那地上出现的还有我自己的影子。现在它恢复力量的源泉被阻断，我所完成的应该是有效攻击了吧？”

　　“试试？”安德森冲她扬眉。

　　很遗憾，他们两人的默契也仅限于此了。
　　伊文杰琳六发子弹的弹匣射空第一轮，猎人的火球没能以最小代价补上剩余六个目标，索性一个个烧过来。

　　尤安娜的自然灵再次被她用袖箭发射出去，苍白的灵焰顺着安德森那普通高温的火焰跳着小步舞，很快连成一片肆虐张扬的披风，笼罩在怪树上。

　　那细弱的枝桠齐齐摇动起来，仿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漆黑的阴影爬行，或者说，滑行着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围向位于战场不同角落的小队众人。

　　被分隔开的小队稍显混乱，战斗间隙，还能听见安德森语气轻松地调侃“怪东西临死前的挣扎还挺有力”。

　　伊文杰琳十分怀疑那树怪可能有几分智慧，否则不能解释围着他的阴影看起来格外浓郁。

　　其余人的压力没有那样大，她站在藤网上，梦回在海岛的红树林间挣扎的痛苦时光，但那些经历让今天的她能够轻车熟路地在上面活动。

　　以一个低重心的姿态移动几步，她锋利的弯刀劈开已经成为实质的“液体”状阴影。趁它重新聚合，发挥不了太多的贿赂者退开几步，一面焦急地用余光观察怪树上的手掌。

　　最早收到炙烤的手掌已经蜷缩成一个握紧的焦黑拳头，犹如熟透的果实，从枝桠上脱落下来。

　　远处，应对阴影还算游刃有余的奥克法立刻手杖挥向那方向，松软的泥土像被无形的巨人捏造，形成一柄沙土重锤，用力砸在拳头上，将它彻底粉碎。

　　他如法炮制，从树怪根部塑造出一株亲密如孪生的沙石树，摘落挂满枝头的黑手，在地上拍碎为齑粉。

　　尘土四散，被灼烧过的细小砂砾反射着晶亮的光芒，令那丑陋的黑色粉末中夹杂了一些漂亮的玻璃碎屑，显得这朴素的一击华丽起来。

　　“最后一击就由我来完成吧。”

　　安德森高高跃起，双手合握一尺长、重心靠后的短剑，剑尖破开怪树的内芯，穿透了过去，直到被剑格挡住才停下。

　　天色变得昏暗，一些小的飞行生物划过天空，不知是归巢的鸟儿还是出洞的蝙蝠。不远处有扑簌簌扇动翅膀的声音，低处的草丛里，求偶的鸣虫开始歌唱，为了胜过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大声。夜香草和深眠花还残留些许芬芳，与其他不知名草木的气味混在一起。

　　淡淡的星光下，影子平静下来蹲踞在实物的旁边，乖巧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一切终于结束。

　　奥克法摇了摇头：“对应序列六的非凡物品啊。”
　　他收回了催生的植物，撒下一些药水回报大地，随后走向米拉德，“我们回去，把那只主教的手封印起来吧。希望不再有人打开那个宝箱了。”说罢，还深深地看了安德森一眼。

　　安德森装作不知道，哼着小曲拔出自己的短剑，笑嘻嘻凑到怪树边上等待。这样的怪物通常会留下效果奇异的物品，也是他作为宝藏猎人收获的一部分。

　　主教之手是没希望了，要是这棵树能产生什么有用的东西，也算不虚此行。
　　伊文杰琳这么想着，又好奇地跟过去看米拉德如何进行封印。

　　知识渊博、能力全面的巫师郑重其事地摸了摸宝箱的盖子，确认它是否严丝合缝地盖上了，然后取出一张灰褐色的无花果树皮，用仪式银匕刻字。

　　是什么高深的咒语呢？

　　伊文杰琳凑近了看，却见上面赫然写着——
　　“不要想里面装着一只手。”

　　这就可以了吗？会不会过于儿戏了？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米拉德在刻完这行字之后，好心地为她解惑：“当你阅读并理解这句话的时候，你还能做到不去想里面装着一只手这个事实吗？”
　　“我的封印魔法是基于这一点生效的，很简单，但非常有效。人无法逃出自己的思维陷阱，就像再强壮的大力士也不能揪着头发把自己从地上拔起来。”

　　这种程度的解释足够让伊文杰琳理解原理，但律师途径的本能让她尝试绕过限制。

　　“假设我不能理解你使用的文字，直接开启呢？或者我是一个对手这个器官的理解和人类不同的智慧生物？又或者我正巧是个谨慎的人，选择操纵无意识的物品开启它。”

　　米拉德拍拍箱子，“那就会触发第二层封印，考验一些神秘学常识。应该能有效规避你列举的大部分情况。”

　　这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封印设计思路，伊文杰琳微微欠身，“受教了。”

　　再出来时，奥克法和尤安娜对战场的清理也进入收尾阶段。那些人类与动物的尸骸被妥善安葬，扭曲交缠在一起的灵也通过仪式打开的大门被送归灵界。

　　两人的神情都十分平静，在他们的教义中，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时候不早了，佩罗塔小姐，我们得先返回和你的骑士们汇合。”奥克法重新用布条包裹好自己的手杖，捆在行囊上。

　　这场突如其来的艰苦战斗不在任何一个人意料中，伊文杰琳也有些担心，非凡力量的影响是否真的只局限于他们周围的地方。

　　一行人向回走不到几百米，渐渐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你说，你的骑士会不会有兴趣，各自找了个房子安顿下来扎营啊？”连安德森的笑容都有些许僵硬了。

　　他们分明记得，来时那些夯土制成的屋子已经看不出形状了，保留最好的就是这座教堂。可是现在，沿着教堂返回村落的小路两旁，错落分散着许多简单却不失牢固的小屋，里面透出微弱的灯火，看起来似乎都有人居住着。

　　“看那边。”奥克法指了指路边的田地，分割地不那么规整的地块里，有一排排十分整齐的麦苗，看得出来是农夫精心打理的。
　　那里本来是一片野草。

　　米拉德打开一小瓶深色的药水，用手指沾着在眼周划了一圈，随后用榛木魔杖点了点，念诵道：“侦破真实。”
　　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并不是幻象。”

　　而由于小路是来时的那一条，房屋也都保持了第四纪的特色，意味着变化的并不是空间。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进入到了一片扭曲的时空。”

　　伊文杰琳情不自禁地开口：“说真的，这在冒险家的生活中算是比较常见的情况吗？”

　　奥克法苦笑起来：“扭曲的时空，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冒险者们口口相传的传说罢了，我实在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份子。现在，我们只能先进入村庄探索，争取找到突破口。”

　　伊文杰琳面色凝重地盘算了一下自己剩余的物品，她为这次行程准备的东西并不少，但有相当一部分还在营地的行李中，没带在身上。这么看来，奥克法一直背着行囊的举动实在是很有先见之明。

　　小路的左前方，有一些影影绰绰的黑影在晃动。缺乏夜视能力的伊文杰琳眯起眼，正在尝试看清的时候，安德森轻声告诉大家：“是一个牧羊人，正赶着大约四五十只绵羊。”

　　牧羊人走近，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梳着一条长而粗的辫子，穿朴素的连衣裙，鞋尖上翘。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见到陌生人也并不害怕，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

　　那应当是带着口音的早期因蒂斯语，伊文杰琳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词。大致听懂她在问他们是谁，来村庄干嘛。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作答，又怕引起什么未知的变化。安德森用手肘碰碰米拉德：“听得懂吗？”

　　米拉德摇头。古因蒂斯语或许还好说，但这牧羊女的口音实在令人迷惑。

　　“唉。”安德森叹口气，不情不愿地取出一张刻着塔形的黄铜符咒，念道，“通晓语言。”
　　晦涩难懂的古老方言一下子变得像是他的母语。他带着和煦的笑容，与牧羊女交谈起来。

　　“这种符咒很珍贵，所以胡德先生不愿意轻易使用？”
　　尽管陷入了不太妙的境地，伊文杰琳还是努力保持乐观，试图从他们这样成熟的非凡者身上多了解一些非凡世界的知识。

　　“那倒不是。这符咒来自知识与智慧教会。他们总的来说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教会，无论是不是信徒，只要被认可，都会有所馈赠。而对于冒险者来说，通晓语言是种非常重要的能力，许多人会去向他们求取这符咒。”

　　米拉德指指那小小的金属薄片：“黄铜。在七神偏爱的金属中并不算昂贵，比起永恒烈阳信徒需要使用的黄金来说可便宜多了。”

　　那为什么？

　　“问题在于‘被认可’。知识与智慧教会的限制门槛是智识，如果你不能通过他们的考试，就算你是皇帝的女儿，在他们眼里也是不存在的，是零，是虚无。”

　　讲到这里，米拉德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安德森以前在伦堡长大，是某位主教的得意门生，后来却没有去考大学，而是成为了一名冒险家。他的导师一直没有放弃过让他回去，每次见他都还要开一大堆书单。”
　　他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厚度，连伊文杰琳看了都心有戚戚焉。

　　“要是佩罗塔小姐感兴趣，不妨自己试一试。”安德森露出挑衅的神情，“名门之女，应当能通过考试吧？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看来他的心情差到连挑衅都大失水准。伊文杰琳粲然微笑：“能通过的话，我会把符咒全部带走的。”

　　安德森的双肩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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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复工了，悲伤淹没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