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尘》时碣

1、序幕

　　女孩子挂断电话，坐在窗前。
　　车来车往，霓虹的光像流彩，城市喧嚣灿烂，阴霾在照不亮的地方。
　　她安安静静地俯瞰着，流光在瞳仁里投影出虚幻的璀璨。
　　她忽然伸手，慢慢摸过桌面，落到放在一侧的背包上，停顿了一下。举起胳膊，取下了架子上摆着的面具。
　　她仍然望着窗外，只下意识地摩挲。半晌，一点点抬手，拿着它靠近，轻轻盖在脸上。
　　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倒影，空白的油彩仿佛妖鬼。

　　女人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发呆。
　　远处路灯昏黄的光透进来，映得她整张脸晦暗不明。
　　小女孩坐在她旁边，半倚在她身上，摇头晃脑地四下张望，大眼睛不安分的乱瞟。
　　女人一手揽着小女孩，一动不动，静默成一座雕像。
　　秒针擦过哪一格的一瞬间，她眨了下眼，像骤然醒过来，俯身抱住了女孩，把脸埋在她的颈侧，背脊绷直，微微颤抖着。

　　男人走在热闹的街巷，从人群里穿过，像刀斩开流水，不做任何停留。
　　他压低了帽檐，微低着头，大步流星。
　　风吹过他的衣摆，却并不扬起。
　　背包在他背后沉沉地坠着，落出一个压重的曲线。
　　他快步走进一条没有灯光的小巷子，把自己埋到阴影里，站了良久，蹲下来，取下背包搁在脚边，手还虚虚握着背包带。肌肉慢慢松弛下来。
　　他靠着墙大口喘息。

　　少年背靠着墙，坐在地上，低着头，表情掩在暗色里。
　　一片空寂里，他的手垂在身侧，手背抵着地面，指甲无知无觉一样掐进掌心，微微颤抖。
　　呼吸微弱而急促，像被心魔扼住，沉在一场梦魇之中，不得解脱。
　　片刻，呼吸平稳下来，强行压抑着，汹涌起伏被按回波澜不惊的表象下。
　　少年抬起头，半仰着，抬手，挡在眼睛上，掌心朝外，苍白肃利。
　　下颚拉出坚硬锋利的线条。

　　男人坐在桌前，双手压在桌沿上，用力按着木料，青筋从手背上爆出来。
　　他跟桌面较着劲，微微弓着身，像扑击前蓄势的猛兽。
　　半点的钟忽然响了，“铛——”的一声，悠长又尖锐。
　　他抖了一下，如梦初醒，绷紧的身体瞬间脱力，坍塌下来，颤抖如风中落叶。
　　他慢慢弓起身，弯出很大的弧度，圈着悲辛和无奈。
　　额头抵住桌面。

　　万家灯火万家黑。夜幕之下，晴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