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余》俞逸之

1、第 1 章

　　“哦吼！现在会议室气氛好紧张，超级低气压！”

　　人未到声已至，吴若愚抬眼看，她的秘书一溜小跑着进来。

　　方菲一脸八卦地通风报信：“岳总和杨总又开始了横眉冷对，领导你可以提前做好战斗准备。”

　　吴若愚一脸的不以为然，高跟鞋点着地一边问：“周总呢？”

　　“周总还没来。现在8点30分，她很有可能跟往常一样迟到个15分钟，然后9点钟才能开会。”

　　吴若愚喝尽纸杯里的豆浆，起身拿包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嘱咐方菲：“周总问起来就说我去陵河大学了。”

　　方菲愣神的功夫就眼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走远了，她随即摇了摇头，一脸的嫌弃。

　　就临阵脱逃呗，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副指点江山的做派，像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似的。

　　她扭身回会议室。

　　哼，还得替领导观战去。

　　路过前台的时候吴若愚还一本正经地挥了挥手，前台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奇怪为什么吴总到公司早会都还没开就走了。

　　吴若愚对着小眼神儿视而不见，麻利地走到门厅按了电梯。

　　叮，电梯到了，还好，是空的。

　　这一整层都是盛祺公司的。

　　她当时问过老板周晴，为什么选在十二楼？视野一般不霸气，应该买三十几楼。

　　周晴微微一笑，用一种naive的眼神看着吴若愚回答说，买太高了怕电梯停了员工来不及打卡……毕竟，十二楼还能爬着上来。

　　吴若愚此刻站在电梯里想起这一段，嘴角抽搐了一下。

　　其实就是因为十二层视野可以，还价格便宜。

　　争分夺秒下了地库，她几乎要把脚踩进油箱，新车还没磨合好，一脚油门就轰了出去，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心照不宣跑路是一回事，被领导堵电梯抓包是另一回事儿，她撂了领导自己跑路，总归有那么点儿不地道。

　　虽然但是，还是得不地道。

　　主要她真不想理岳进和杨瑾的破事。

　　岳进，销售部总监。

　　杨瑾，财务部总监。

　　一武一文两个财神天天掐架，看得她这个营销服务部的头头是头大如斗。

　　销售部费用问题月头掐月尾谈隔三差五炒冷饭，恨不能一桌两个祥林嫂对着哭阿毛。一个轻声细语说“这不行这不符合制度”，另一个一直强调“都是为了业务想想办法”，到最后锯嘴葫芦对眯眼怪，每月的保留曲目。

　　吴若愚揉揉眉心，这可太没意思了。

　　车载电话铃声响起，显示是周晴。

　　她接起来心里还纳闷，二十多分钟会就开完了？

　　“小方给你通风报信你跑得叫一个快，撂我在这对着两个大佛。”电话那面周晴语气还好，没听出恼火。

　　吴若愚瞥了眼窗外的春光，敷衍着哼哼。

　　“我能怎么办？我是没辙，还不是得靠领导出马，半个小时解决了战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听着电话那边周晴无奈地吁了一口气，说：“解决什么，我看苗头不对扯了几句，借口有事散会了。”

　　“啊……”

　　如果不是开车，吴若愚简直想要拍大腿。

　　“你行了你，别幸灾乐祸。”周晴觉得吴若愚都快笑出了声，“你去戚教授那儿转转，项目尽早走起来。周末不是搬家么，下午早点回去，早搬完早清净，休整一下，后面有的忙。”

　　“知道了。”

　　周晴也不跟吴若愚废话，交代完了就收线。

　　打个电话的功夫就到了大学城，吴若愚在陵河大学西门停好了车等外卖。

　　盛祺公司跟陵河大学的戚教授合作开发新项目，这一阵子就要选址建厂房实验室，就采买设备还有项目牵头人的问题她需要跟小老头沟通一下。

　　五月春光，天还不热，吴若愚提着外卖盒子溜达着走了进去。增加点儿运动量还挺好，过了三十本来就容易长肉，再不运动她觉得自己快肥死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抱着盒打印纸的学生，纸上还没压东西，风一吹呼啦啦撒一地，小姑娘心急手抖，“咣唧”连盒子一起扔地上了。

　　吴若愚的脚差点遭殃，咖啡蛋糕差点脱手。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小姑娘连声道歉。

　　吴若愚帮小姑娘把纸收拢好，A4纸盒盖扣上压实，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创可贴。

　　她指着小姑娘的手指说：“贴上吧。”

　　小姑娘这才注意自己手都破了，笑着说：“谢谢姐姐。”

　　这一声姐姐让吴总瞬间心情美丽无比，她迈着步子进实验室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戚教授的学生小武看见她，抬手打招呼：“哎哟姐，几天不见又好看了呢。”

　　又笑呵呵地接过吴若愚手上的东西，“姐知道我熬了一宿，带了好吃来的，对我真好。”

　　吴若愚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学生，一个个眼下乌青表情木讷，行动呆滞迟缓，两只手再伸出来就跟僵尸差不多了。

　　“确实，这一个个眼袋熬得都快掉嘴边儿了。”

　　她又拍拍小武的肩膀装模作样：“别喊苦喊累，专业你自己选的，就得踏实学习好好干。”

　　小武咬着蛋糕不住点头，狼吞虎咽啃完说道：“可不是的么，我得为祖国科研实验奋斗终身呢。”

　　说罢又拆剩余的咖啡和蛋糕给大家分发。

　　吴若愚觉得小武会来事儿嘴甜，就是偶尔显得有点油，外加搞科研做实验确实差点意思，平时也没少被戚教授和师兄师姐批。她倒有心想把小武拉去搞业务，蹲实验室他可能真不是这块料。

　　“你们老板呢？”吴若愚晃荡一圈没看见戚教授。

　　“哎呀姐姐，我也不知道，现在快十点了，估计一会儿就来。”

　　小武可怜兮兮地凑过来说：“我老板昨晚十一点多过来看了一圈，都快把我们轮班的吓死了，把我跟师妹臭骂了一顿。一会儿他来了您赶紧多跟他聊聊，我怕看见我又骂我。”

　　吴若愚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骂你也活该，什么也不短你们，天天实验就做这鸟样，挨骂不正常么。”

　　小武听了吴若愚的话，缩头回去不吭声了，像个鹌鹑。

　　然后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老头迈着步子进了实验室，是戚教授。嗯，身后还跟了个高个儿。

　　“姐，姐，快快，我老板来了。”小武扯着吴若愚衣服，就差往她身后躲。

　　吴若愚心里吐槽小武高那么一截儿躲什么她又挡不住，一边还是笑呵呵迎上去跟戚教授说话。

　　“我刚帮您骂完小武，您也不用受累了。”

　　戚教授虎着脸说：“我看不如扔你手里，你帮我教育教育？”

　　吴若愚笑着接口：“您要是放心就甩给我，我给磨一磨。”

　　旁边的高个儿应该也是戚教授的学生，她好像之前没见过，但是戚教授牵扯了大部分注意力，她也没仔细看。

　　小武倒是很会看形势，跟着高个儿就进了实验室，后面还跟着几个躲骂的学生。吴若愚又跟着戚教授在实验室晃了一圈，听小老头骂了人，俩人这才出了实验室直奔办公室。

　　办公室依旧整洁，桌上还多了盆绿萝，养得油亮。

　　吴若愚凑近捅了两下叶子问：“这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之前您屋没有吧？”她想着小老头养也得养点高端兰花啥的，结果弄一这个。

　　戚教授人小气场大，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靠，说：“就刚才跟我一起进来的学生给我搞的，说我办公室一点颜色也没有，说绿萝好养不费心，给我弄了一盆。”

　　吴若愚心想，哦，高个儿还挺接地气。

　　“才回国的？之前没见过。”

　　戚教授其人，看不上眼的人也不用往他前面站，他能听这个学生话，说明关系很不一般。吴若愚当初费了多少劲儿才挤进戚教授办公室的门，到最后拉了周晴又叫了周晴老公林新远教授作陪，戚教授才勉强松了个口。到后面吴若愚都快把小老头的门槛踩破了，算是把项目合作的机会争取到了手。

　　吴若愚挠挠头，等一句戚教授的下文。

　　“他以前是出国呆了一年，不过你不认识是因为之前做别的课题来着。”

　　吴若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这之前小老头也藏着掖着没出全力，就说一个博导院长手底下学生她总觉得差口气，原来放的是第二梯队。

　　“那这是得意门生咯？以后项目合作是不是也您这位学生来主导？”

　　戚教授点了点头，“是他，项目都交给他。”

　　“那这好，如虎添翼必定马到成功。下周一或者周二我再来找您，一起把采购名录和项目书再过一下。”其实那点东西她看得都能背出来，就等戚教授出差回来拍板了。

　　吴若愚起身，正式又恭敬地伸出手，说：“教授，您以后多费心。”

　　小老头站起来，虚握了吴若愚的手说：“小吴太客气了。”

　　吴若愚笑得真挚，心说这关系公司大计，一点都不能马虎。

　　戚教授收回手摸了摸绿萝，说：“咱们这不是合作共赢么，这个课题研究做好了，也算是重大突破。”

　　吴若愚笑得更甜了。

　　那确实，戚教授研究成果的重大突破，新项目就有着落了。

　　小老头说下礼拜她再来的时候正式介绍给自己学生认识，吴若愚连说好说，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走。

　　出了门吴若愚就给周晴打电话，汇报之后居然感觉不到周晴高兴的气息。

　　“你在担心什么？”

　　周晴反问：“这么搞前期投入是不是过大了，我就是担心没预期的那么乐观怎么办。”

　　吴若愚一愣，斟酌了一下回复道：“也不至于，这项目也跑一段时间了，小老头除了今天被我发现藏了点私，一直都很出力。再者，老林不也说小老头科研上靠得住的么。”

　　周晴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那倒是，老林就差打包票了。”

　　“也没有回头箭，边干边看吧。”

　　周晴在电话那边笑了，“我是不是胆子比原来小了？”

　　“你考虑得总归多点儿。”

　　太阳晒得车里温度有点高，吴若愚坐在车里打了会儿电话，脸上一层汗。

　　她挂了电话之后，无意识有节奏地拍着方向盘，嘴里嘀咕：“万一，万一，万一，真就项目不成功或者进度缓慢，还得有计划B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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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学生会称自己老师为“老板”，有些老师也乐于被学生叫做“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