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玉》别管闲事

62、第 62 章

　　天色渐夜，只隐约可闻有二人的声音，却不见其人。
　　“德妃当真把那海棠摆件给了宋答应去？”竹心哑声问。
　　陈如左右望了望才接到，“该是的，不然宋答应如何病了？从德妃好的日子算到今日，该是给了宋答应去的。”
　　被夜色遮模样的竹心恨皱眉，嗤道：“她也真是狠心，那样害命的玩意便给了她的堂妹。”
　　陈如唉声道：“她该是不知那玩意害命的，不然怎得平静这些日头都不来寻我的麻烦，且那毒下的这般隐秘，怎得会轻易给人发觉？”
　　竹心嗤，“且不管她知不知晓，她要小主受了这般大得苦，我且饶不了她！”
　　陈如有些急，“莫要了，莫要了，德妃不是个手软的，若咱们现下不去惹她她可嫩不会在生心思，宜答应现下怀着孩子在难斗了，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在……”
　　竹心不耐打断，“为何莫要，她本就不是个良善的，先前与她结怨已久，待小主生产虚弱时她又焉能手软？”
　　竹心听不下陈如的劝诫，只满心记得如今宜答应过得时如何紧巴巴的日子，宜答应从来高贵，未受过一点苦楚，如今来了这大启，举目无亲，怀着身孕却要受下人们的刻待？
　　陈如见劝告无果，也心生颓废，又想起二皇子如今日益受皇上看中，眼瞧着德妃也更是在后宫根深蒂固，陆尚行更是跟着水长船高，陈海越发看重陆尚心，俨然有要摒弃自己的意思。
　　陈海看重陆尚行诚然是为着他眼界清醒做事明白的性子，当然也不乏有陆尚行与德妃走的进的缘由，可在陈如看来，就全是与德妃的关系，他觉得曾经宜答应得宠时陈海也是一样看重自己的。
　　可陈如却是不想杀陆尚行的，陆尚行那样的人像是总不会为自己的未来烦忧的样子，陈如却是想看看，若德妃倒了，他成了个卖苦力的小太监会如何。
　　还能不能禀着那副清高模样。
　　在宫里的人心都是肮脏不堪的，恨不得所有比自己美好的玩意都身陷沼泽，最好沾染一身污泥。

　　文嫔落了水，一月的天水刺骨的很，她却也未同她长姐一般坏了身子，只是感了些小的风寒，暂且吹不得风，连请安也来不得。
　　而推文嫔落水的祸首如今却坐在俪贵妃的正殿里同宫妃们喝汤扯闲。
　　常贵人兄长高中状元，于上月入了朝，皇上为展对她家荣光，给常贵人升了妃，改了封号叫棠，棠妃本就不是何好说话的，最最蛮横，有次碰巧见了文嫔，偏要说文嫔不识礼数，行礼不周，文嫔不愿多理她，这下棠妃更是恼怒，硬要拉着文嫔说个高低，文嫔不愿理会没想棠妃纠缠不休，拉扯间便落了一旁的水池中。
　　落水也不是棠妃有意为之，且她刚升了位份，皇上自不好责罚，便只好送了好些珍宝，亲身去文嫔那安抚，宫中闲人多，爱嚼舌根好事的人更多，文嫔不甚得宠，这下便要的皇上一连看了她几回，旁人眼红，也更是不忌讳的编排她，道她是为了见皇上才装病，平白使得皇上去看望她。
　　鸢妃这几日的宠爱倒是被分去了些，不过也无甚怨言，依旧是端着茶盖撇茶沫子的平淡模样。
　　宋玉瞧了眼宜答应隆高的肚子，噙着笑道：“宜答应肚子这般高了，怎得还好走动？”
　　宜答应降了位份，用度也降了下来，在用不起旁的贵的物什装饰自己，却也是遮掩不住的美丽模样。
　　宜答应也知此时已经不好嚣张，温笑答：“娘娘关怀，不过肚子大了更是不好怠慢请安，免得要人觉得嫔妾失礼了。”
　　俪贵妃见宜答应现下静和模样对她恶毒的恐惧也淡了些，轻叹道：“怎得会？肚子大了确实要不方便的，特别是雪天，你现下……罢了，待会便乘本宫的轿子回罢。”
　　宜答应低眉感激模样，“多谢贵妃娘娘。”
　　瑶贵人进宫时日长了，也活泼了些，笑着问宋玉，“娘娘，兆儿何时会有轿子乘啊，兆儿今日瞧阑答应的轿子可是漂亮气派了！”
　　瑶贵人是贵人位份，高阑常在一阶，瑶贵人都无轿子，按理阑常在也是不该有的。
　　宋玉瞧一眼阑常在，确是笑笑也不答话，阑常在自知自己越了礼数，面色尴尬一瞬，却始终保持着宋玉给自己捏造的文雅气态，也温和笑道：“瑶贵人若是欢喜，待会儿便也乘我的轿子走罢。”
　　瑶贵人轻拍掌心，乐道：“好啊好啊！”
　　棠妃却开始阴阳怪气，“果真是得宠好啊，区区常在便能在宫中乘轿子了。”
　　柠常在与棠妃二人最爱阴声阴气，柠常在闻棠妃言立马掩嘴笑。
　　阑常在心中气恼，却是不敢开口反驳棠妃，一时红了耳根。
　　厚重门帘外的传来虚弱的声音，“若是得宠，莫说轿子，咳咳咳……就是连天上的星星，皇上也是愿意给的。”
　　众人听这陌生的声音皆是疑惑望着门帘，门帘被揭开，俨然是良妃！
　　良妃被声旁的丫鬟搀扶着慢步进殿，望着俪贵妃道：“贵妃娘娘安。”
　　俪贵妃不知是否回忆起了承德六年的春天，冰冷的青莲池子里，呆呆的看着良妃，一时忘记唤俪贵妃坐下，阿秀却直起身来扶着良妃入坐。
　　良妃常年被疾病折磨，脸颊削尖，眼睛也不如从前清明，瘦的撑不住衣裳，可脖颈曲线依旧美丽，气度也依旧如从前。
　　有些人的骄傲气度，是永远也磨灭不了的。
　　未见过良妃的人们都奇怪，宫中何时有这号人，且这样嚣张，不等贵妃发话便敢落坐？老的宫妃们却是微愣，不敢想她是谁。
　　好半响，桦嫔才回过神来，轻惊，“良妃娘娘！”
　　这声良妃娘娘到是惊醒了许多人，俪贵妃也顿醒。
　　连俪贵妃也不敢相信，良妃会病成这般模样。
　　鸢妃收敛目光，只盯着手中的茶盏看，宋玉与良妃目光交接，宋玉抿唇笑笑，又移开目光。
　　宜答应终见了良妃，那个名号传到元州的李家成意，连宜答应也心中惊叹，原来良妃是这般模样，虽面庞不如自己，可气度确实不允许旁人移开眼睛。
　　柠贵人也不敢笑了。
　　顿时翊坤宫的大殿中陷入了冷肃的氛围。
　　棠妃却不惧，棠妃早早也听过李家长姐的名号，可如今见她这样病态，又是不得宠的，不由又开口：“这是那位娘娘，不等贵妃娘娘开口便落了坐？”
　　阿秀给良妃倒了杯热茶，良妃拢着茶杯挑着眼尾瞧了棠妃一眼，确是答非所问，“你是谁？”
　　棠妃身后的丫鬟梨落得意道：“我家娘娘是云逸宫主位棠妃，京城卫家状元的嫡妹！”
　　棠妃也得意。
　　良妃放下茶盏，掩唇咳了咳好一会，不理会梨落的话，问阿秀：“京城哪个卫家？”
　　良妃这样不把自己放眼里的模样激怒了棠妃，棠妃瞬时铁青了脸。
　　阿秀想了好一瞬才道：“像是军机卫大人家。”
　　良妃才释然，轻道：“我以为是哪个卫家值得，咳咳，值得这样嚣张。”
　　殿中响起小声的窃笑。
　　卫家的确不比之李家，可不妨卫家人把自己放在眼里。
　　棠妃更怒，梨落上前一步大声喝：“也不知这位娘娘是何位份，这般同棠妃娘娘说话！”
　　良妃不说话，阿秀端起良妃隔在案几上的热茶，上前一步，不等人反应便泼上梨落的脸，梨落捂住脸尖叫，俪贵妃惊道：“良妃！”
　　阿秀退回良妃身后，把空了的茶盏放回木案，道：“我家娘娘乃李氏良妃，还请姑娘往后掂量自个的身份方才无力，莫要在像今日一般丢了丑去。”
　　梨落捂着烫红了的脸，呆呆的望着良妃，也不敢在多话。
　　良妃不屑看梨落，而是自望着俪贵妃，笑道：“贵妃见谅，咳咳，阿秀确实鲁莽了，下回，在遇上这样的人，拖出去打死便是，莫要白白浪费我的茶。”
　　俪贵妃晓得良妃断不是无缘无故来寻茬的人，多半是知晓文嫔落水了，俪贵妃轻叹，也不好在说什么。
　　棠妃却不肯罢休，拍案站起，怒道：“李氏良妃又如何，你这般欺负人，也休要怪本宫告到皇上那处去了！”
　　良妃抬眼看着棠妃，有些失笑，“你去罢，你去瞧瞧，江容会不会罚我。”
　　江容，是皇上的姓名。
　　从前良妃也是这样，直呼皇上的姓名。
　　棠妃这才发觉老的宫妃们自良妃来后一言也不发，连俪贵妃也不视阿秀的行状。
　　棠妃呆呆坐下，也不在嚷嚷了。
　　良妃视线有与宋玉相交汇，宋玉笑问：“许久不见娘娘了，不知娘娘身子好些了否。”
　　良妃看着宋玉的一头华贵点翠，眉眼间也皆是风情富贵，早不见当初的胆小寡淡姿态，良妃勾唇，“好不好，也就是这般了。”
　　宋玉笑笑，垂下头，也不在答话。
　　良妃拢紧怀里的炉子，也不看棠妃，淡道：“我有一翡翠手镯掉进了梅林的池子里，劳烦棠妃亲自去池子里帮本宫捞一捞了，后日便唤人去你那处取。”
　　良妃久不出门，怎会掉镯子进梅林的池子里？且还要棠妃亲自下去捞，众人都明了池子里哪来的镯子，不过是良妃是在给文嫔出气罢了。
　　棠妃急恼，“良妃莫要太欺负人！”
　　良妃却不理会，搭着阿秀的手起身，“我许久未见过皇上了，先去皇上那处瞧瞧。”末了又瞧一眼棠妃，似笑非笑的样子，“若后日我唤人去棠妃那处取的镯子，不是棠妃亲自捞上来的，便莫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