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玉》别管闲事

4、第 4 章

　　“主儿，生辰快乐！”
　　宋玉坐在绣架前头也不抬的嗯了声，陆尚行把手中的物什展开，宋玉听见好似画轴展开的唰声才性意阑珊的抬头。
　　陆尚行手中拿着画轴，画轴里却赫然是她的模样！
　　宋玉站起身接过陆尚行手中的画细细的看。
　　画中的宋玉正修剪着窗前盆景里新生出的枝桠，眼皮合上一半，连眉间的无聊都画的的清楚，姿态虽懒散，可发鬓间朱红的并蒂海棠又把画中人衬出几分精神。
　　宋玉自知自己姿色平平，这画中宋玉却又慵懒妩媚，可这画中人的模样画的与自己着实太像了！
　　宋玉不知何时在人前露出过这般神态。
　　真的太像了。
　　不说眉眼轮廓，就连额心那颗小小的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宋玉伸手来回抚摸画中的那颗痣。
　　“瞧小主这欢喜劲，小主先前还同我说若您不欢喜便要了我好看去。”
　　这是宋玉第一回收生辰礼。
　　“这画可废了我好大功夫呢。”
　　“小主这几日便莫要再绣那劳什子了，这画可够小主绣的了。”
　　陆尚行说了好多话，宋玉一句都没答。
　　陆尚行探过头去看宋玉的脸，却见她眼眶晶莹，鼻子也红了。
　　陆尚行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
　　宋玉连忙合上画卷坐下，装毫无所动的模样道：“有谁自己绣自己的画像，让人知道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去。”
　　陆尚行心里嘀咕，随人笑去呗，反正也是掉大牙的也是别人。
　　宋玉自然不知陆尚行心里嘀咕的什么，一时半刻却也无法提起精神再绣了。
　　幼时袁氏总和宋玉说生辰礼是那些好命的人收的，宋玉不好命，所以不配。
　　袁氏说宋姝生辰的时候宋长霄把宝月楼的首饰都买了下来给宋姝做礼，若宋玉也想要，便得自己去谋算。
　　可现在，没有谋算也有人送生辰礼给自己了。
　　陆尚行还在盯着绣架上的图看，宋玉用余光看了看他，心头颤动了起来，宋玉抿着笑呼了一口气，又接着穿动着针。

　　宫宴时嫔妃们排坐在皇上的左垂首，文武百官在右垂首。
　　每个人的眼里都堆了笑，一派和谐模样。
　　皇上今日也高兴的紧，“这次拨往江南的赈灾款倒是做的好，工部功不可没啊。”
　　刘远起身向皇上拱手行礼“多亏皇上龙恩庇佑。”
　　鸢嫔走上殿盈盈一礼，娇声道：“皇上，江南灾情得控，臣妾喜不自胜，故编一舞。”
　　鸢嫔身材纤弱又穿着一身宽大的白纱衣，头发用玉簪盘起，一张小脸轻施粉黛，瞧着惹人怜爱的紧。
　　鸢嫔是刘远的嫡女。
　　皇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轻轻放下，笑道：“好，朕也许久未见过鸢嫔跳舞了。”
　　丝竹声起，鸢嫔抬起纱袖遮住半张脸庞，又扭动着腰肢，抬起眼皮，眼波婉转，像会魅惑人的狐狸般，又半点不显风俗，不令人觉身处勾栏，虽是艳舞但却不会对跳舞的人起半点龌龊心思，想来鸢嫔对舞蹈也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众人盯着鸢嫔动人的舞一时间忘却了身处何处。
　　丝竹声骤停，众人疑惑。
　　鸢嫔却笑着拍拍掌心，一众穿着粉衣的舞姬鱼贯而入，韵贵人也起身上前支起了琵琶。
　　鸢嫔翩翩起舞，纱衣下柔软的身体扭动，不显媚态，不可亵渎的模样。
　　鸢嫔旋转，月光与烛光下纱裙展开衬得鸢嫔真像那天上跳舞的嫦娥一般。
　　韵贵人的琵琶声也极美，技巧高超，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韵贵人帮鸢嫔伴奏还是鸢嫔给韵贵人伴舞。
　　鸢嫔舞完后嫣红的小口微张开轻轻的喘着气，胸口轻轻起伏，鬓边还有些细细的汗珠，惑人极了。
　　“好。”江容鼓起掌来，又看着方才入座的刘远：“刘家男儿骁勇，女儿多才多艺。”
　　贤妃也笑“鸢嫔舞技又精湛了。”又瞧见一旁的韵贵人，“韵贵人琵琶也弹的甚好。”
　　江容看了眼韵贵人：“朕还是头回听韵贵人弹琵琶。”
　　韵贵人连忙道：“臣妾才疏学浅，故不敢卖弄，若不是今日表姐……”
　　“父皇…”韵贵人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道软软的声音像江容奔去，四岁的大公主抱住皇上的腿想往他腿上爬。
　　芳常在故做慌忙的走上前去把大公主抱入怀中：“阿妍乖，别打扰父皇。”
　　大公主却还把手伸向江容糯糯的喊想父皇。
　　江容一把抱过大公主放在腿上逗弄着“不碍事的，你先下去吧。”
　　芳常在退下时宋玉看见芳常在朝韵贵人勾了勾唇。
　　皇上被怀里的大公主勾去兴致，也无暇再听底下那二人的话，只抬头敷衍笑笑说“坐下吧。”
　　瞧着那二人青灰了去的脸色贤妃安抚道“鸢嫔和韵贵人这番表演极好，本宫那新得了几块鎏金绸缎，待会便给你二人派了去吧。”
　　鸢嫔极快的控制住神色，起身谢恩：“多谢贤妃娘娘了。”
　　“贤妃娘娘真是大方，放着这么好的料子不穿，倒是赏给嫔妾们。”韵贵人方才受了芳常在的气，又见贤妃做好人便忍不住朝贤妃发难。
　　贤妃惯来温厚，见韵贵人朝自己发气也只笑笑：“好东西自是大家一同分享。”
　　“那鎏金绸缎做出来的衣服可是漂亮了，贤妃娘娘从前没有见过吧。”
　　韵贵人此话一出贤妃身旁的丫鬟便变了脸色，人人都知贤妃只是苏州一小商户出生，比不得在座的他人，故同贤妃说话时都有些忌讳。
　　可韵贵人此番竟然当着众多人的面说她未见过好料子。
　　贤妃如今的位份是后宫中最高的，皇上又宠爱贤妃，中宫悬空，后宫中的人个个都是明白人，都不会与她为难。
　　可如今新来了个韵贵人，进宫便封了贵人还赐了字，原以为会是什么厉害角色，未曾想……心口竟这般直。
　　大家见多了人精许久未见过这般傻楞的人了，不由窃笑私语了起来。
　　韵贵或是以为她们在笑贤妃，便又开口。
　　“我前些日子还见李嫔穿了呢，阳光一照，衣服都会折光呢，贤妃娘娘何不自己也做一身穿穿？”韵贵人越说越得意，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回贤妃脸色也落了，鸢嫔急得横了韵贵人两眼。
　　宋玉也用手绢盖了盖嘴角。
　　李嫔用汤勺磕了磕盛着羊羹的碗“这鎏金绸缎本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是韵贵人在家中时父母岢待了你？”
　　“你……”韵贵人站起来像是要同李嫔争论一番的模样。
　　“行了，韵贵人既没见过流金绸缎朕明日便让德顺给你送十匹去。”江容放下了怀里的大公主，握住了坐的离自己最近的贤妃的手。
　　又抬眼冷冷的看着韵贵人，“韵贵人不舒服便先回罢。”
　　“皇上”韵贵人绞着手中的帕子撒娇。
　　德顺走到韵贵人身后轻声到“韵贵人，请回罢。”
　　韵贵人跺了跺脚，像是不敢信这是方才夸她琵琶弹的好的皇上般，可江容始终不看她一眼。
　　顺德又请了她一遍，她这才愤然离去。

　　韵贵人被请离席后众人都噤了声。
　　宋玉笑，就是这个时候了。
　　“皇上，年初时众儒学大家进宫受宴时臣妾曾听了一耳天下大同去，初时百思不得其解，而后翻阅古书典籍才恍然大悟，心里不由得对天下大同生出敬畏向往之情，故绣一图，正好逢上国宴献与吾皇。”
　　江容瞧着底下恭敬有加的宋玉方才的气郁也冲去不少“哦？念着大同之治绣出的图，那朕可要好生瞧瞧了。”
　　陆尚行和芳芸将四尺多长的绣图打开后，众人发出阵惊叹声，芳芸和陆尚行也忍不住偷偷往绣图上瞟，这幅大同图宋玉绣了许久，初初绣时看不出模样，绣到后面时宋玉便不让他们二人进屋服侍了，他们也没看过这幅图的全貌。
　　可如今这偷偷一瞟却也为之震惊。
　　图上绣了百姓，商铺，摆摊卖菜的农户，小小的人们却活灵活现，连神态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街道整齐干净，百姓们衣着整洁瞧着一片祥和的兴盛模样，烛火摇曳时还能看见绣图里的金色或银色。
　　江容笑颜逐开，问“你这绣图里还藏了金银线？”
　　宋玉走出桌案，朝着江容行了大礼却答非所问“前些日江南水灾好转，想来便是好兆头。臣妾献上这幅大同图，愿大启江山，永无忧患。”
　　江容得以开怀“好，有赏！”
　　随即又道“宋爱卿教女有方！也赏。”
　　宋玉微微侧头见起身谢恩的宋长霄胃里一阵冷恶，花了这么些时间，竟让他也沾了光去。

　　宋玉回得留碧宫已是半夜，芳芸一边给宋玉擦洗脸上的胭脂一边冷声冷气的开口“小主心里有了这么大的计划也不知会我一声？一人偷摸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宋玉冷笑着抚开芳芸的手“你今夜去见了夫人？”
　　宋玉今夜受赏后便见坐在宋长霄身侧的王氏黑了脸，不一会便不见芳芸了。
　　芳芸被抚开手后又怪声怪气说“我哪见得到夫人，不过是去见了我娘罢了，哪能进了宫便连娘都不认了？。”
　　见她娘？她娘是王氏的贴身妈妈，见了她娘，和见了王氏有何分别。想来是今日出了风头使得王氏不悦了。
　　宋玉挑了挑眉“你若是不愿服侍我便把尚行叫进来罢。”
　　芳芸自认方才也敲打了宋玉，这下还巴不得宋玉把自己换出去休息。芳芸把手中的湿巾往盆中一放敷衍的行了个礼便要出去。
　　“芳芸。”
　　芳芸刚一推开房门宋玉便叫住了她“你和陆尚行不同，陆尚行年幼良善，可你不是，你要记住自己的自称，可别忘了本份才好。”
　　芳芸心中一恼还想像从前在侍郎府一般说些重话，回过身却见宋玉自己摘下发间的珠钗丢进妆匣里，而后抬头与铜镜里芳芸的视线交汇。
　　“要知道，如今可不比在侍郎府中的时日了。”
　　芳芸猛然惊醒，今日娘来传话时训斥了自己一顿，怨怪自己没看好宋玉让她出了风头，芳芸屏气着一腔的气却忘了现下不是在侍郎府了，现下自己是依着宋玉过活。
　　芳芸懊恼，这两年多来自己一直秉着这个道理对宋玉也算恭敬，可今日这一气却又露了馅，还惹得惯来温和的宋玉说了狠话。
　　果然和夫人说的一样，一个外室生的贱骨头，得势便会露出本来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