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vlog》一尽寒宵

12、第十二封vlog

　　明翘靠在沙发背上，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的眼睛挺大的，更不要说还有眼妆的加持，定定的看着人时像一只安静的猫科动物，半晌她说道：“谁让她当我面撬我墙角。”

　　“不是你脚踏两只船吗？”商墨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射出一片阴影，没入到周遭昏暗的光影里，像黑暗中望不到边际的森林，于是那些本来已经掩饰地很好的情绪又泄露了出来。他开始慢慢重复刚才明翘同那个女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一句，像在凌迟，“有几分姿色的狐狸精？明明有男朋友，还在这里勾三搭四……”

　　明翘心下一慌：“商墨……”

　　“翘翘，我不喜欢这样，不管是别人说你，还是你自己说你自己，”商墨抬手将明翘拥在怀里，闻着她发间浅淡的香气，闷闷道，“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站在我的身后，不用竖起满身的刺去对抗那些伤害，你要相信，我会保护你。你刚才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没什么用。”

　　明翘知道，商墨是真的有点受伤了，商墨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种话，她心里有些慌乱，急切地从商墨的怀中抬起头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商墨唇角掀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又有些苦涩，他似乎顿了顿，又重复，“……我知道。”

　　明翘不知道心底那些说不分明的慌张是从何而来，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商墨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怔怔的望着商墨，良久，听见他说：“翘翘，以后多依赖我一些，好么？”

　　在明翘看来，她跟商墨从来都不是因为很相爱彼此才决定要走向婚姻的殿堂，但两年的婚后生活，明翘确实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她以前张扬又傲慢，从不在意别人的感受，做事的一切原则都按照喜好来，但此刻，她突然发现，她竟会下意识地去在乎商墨的想法。

　　到底是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明翘下意识地想回避这种异样，她嘴角牵了牵，伸出手揽住商墨的脖子，让他靠近自己：“我会的，商先生。”

　　商墨的吻在她的话音末落下来，和他有些温柔不着调的性格不同，商墨的吻总是带着侵略般灼热的气息，明翘本就喝了酒头有些晕，此刻放任自己沉溺于商墨的吻里，愈发昏沉。

　　。。。。。。

　　大年初一的早上，宁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明翘是在酒店的床上醒的，宿醉后的难受是随着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席卷来的，房间里光线昏暗，明翘揉了揉眼睛，伸出手习惯性往身边摸了一下，摸到一点浅浅的温热，说明身边的人才离开没多久。

　　明翘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得回想起昨晚，两人在酒吧亲的难舍难分，没看到身后，阚以则和明潇雨已经默默走过来了，明潇雨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想说点什么，但又迫于明翘往日的淫威，不敢去八卦她。

　　明翘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酒意昏沉，她靠在商墨的怀里轻轻地喘气，看见阚以则走到两人对面坐下，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俩：“我是说要介绍你俩认识，但也不用进展地这么快吧。”

　　商墨轻笑道：“你再来迟一步，我就带她去酒店了。”

　　明潇雨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实在是难以言喻。

　　阚以则轻啧了一声，目光如灼地望着商墨：“解释一下吧，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他斟酌了一下，咽下想要脱口而出的“饥渴”二字，换了一个委婉的“奔放”。“发小的墙角你也撬，你还是不是人？”

　　“我也很好奇，明翘怎么就成了你女朋友了？”

　　听见商墨以问作答，明潇雨在一旁恨不得跟着点头，虽然不敢明着八卦，但他对他姐以及这三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太好奇了。

　　“明翘本来就是我女朋友。”阚以则笑嘻嘻地转过头来看着商墨怀里昏昏沉沉的人，“你说是不是？翘翘。”

　　哪怕是喝醉了，但刚才被商墨难过的样子吓到嘞之后，明翘再听到阚以则口中这种模糊暧昧的话语还是下意识地一惊，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反驳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跟商墨是夫妻，有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明翘酒量不行，此刻脑子里都快醉成一团浆糊了，要不是靠在商墨身上，她恐怕都直不起身。她靠近商墨，呼出的气息带着长岛冰茶特有的柠檬香，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着什么。若非此刻此处安静异常，商墨很难听清她在说什么。她说：“商墨，我真的跟阚以则没有关系，你信我。”

　　商墨的心早已软成一片，哪里会不信她，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过不信她。只是有些无奈，约定好要隐婚的事，就这么被明翘随意暴露出来，他揉了揉明翘的头发，抬起头对另外两个人说道：“明翘今晚的话，先不要对外说。”

　　商墨不否认的样子宛如平地一声雷，把阚以则和明潇雨劈成了两半，阚以则定力还算好，努力稳了稳心神，声音仍旧有些艰涩道：“我收回我刚才说你俩进展快的话。”

　　商墨轻嗤一声，站起身把已经快要睡着的明翘一把捞起来横抱着，对阚以则说道：“她弟弟你照顾一下，我先把翘翘带去酒店了。”

　　再后来，进了酒店房间后，明翘拽着商墨的裤子拉链不肯松手，死活要替他脱的事迹不一一赘述，记忆如同洪水倒灌，明翘在床上哀叹一声，伸手扶额，宁愿失去这段记忆。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明潇雨的声音隔着房门听起来不太清晰：“姐……你醒了吗？”

　　深知自己酒后失言的明翘，此时不是很想面对昨晚的另外两个当事人，她沉默了一瞬，在敲门声响第二遍时，才开口：“有事？”

　　“没……没事，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明潇雨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商……商墨哥叫酒店给你准备了吃的，要吃的话，我给你端进来。”

　　“不用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今天叫阚以则带你出去玩。”

　　说完这句话，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明潇雨也不敢打扰她，安静在酒店玩着手机，中午的时候，阚以则来敲他的房门，说要带他出去玩，明潇雨犹豫了一下，被阚以则劝说道：“你姐在宁州的时候，一般是不喜欢有人在她身边的，我想原因是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吧。”

　　明潇雨眼里黯淡了一瞬，被阚以则勾过脖子，仿佛哥俩好的模样带走了。

　　明翘睡到下午两点多才醒，脑子里茫然一瞬，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起床洗漱了一番，又换了一套衣服，是今早上商墨叫人准备的，衣服是素雅的黑白色，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样式，但明翘知道他为什么会准备这套衣服。

　　没有惊动人，明翘乘着电梯下楼，走出酒店大厦，她今天没有化妆，不施粉黛的脸上看起来素净苍白，浅淡的瞳色在日光下看起来像笼着水光，藏着诸多心事。

　　哪怕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大年初一的宁州依旧显得冷清，这次回来得有些匆忙，很多事都没有准备周全，但商墨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走之前在酒店房间里给她留下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这是给她准备的临时助理。

　　下楼前，她拨通了电话。

　　一辆黑色的商务宾利很快出现在她面前，她上了车，跟司机吩咐道：“去附近的花店，买束丁香。”

　　司机，也是这次的临时助理，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闻言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好的，太太。”

　　明翘挑了挑眉：“你叫我什么？”

　　助理以为自己的称谓上有所冒犯，顿时有些紧张：“太太，是商先生叮嘱我这么称呼的。”

　　明翘眼底漾起浅淡的笑意，她没再说什么，拢了拢衣服的外套，点头道：“没事，走吧。”

　　车子穿梭过空荡荡的城市大街，驶向城郊的东桦山，停在一处僻静的墓园外。明翘让助理在墓园外等自己，抱着一束鲜艳亮丽的丁香花走了进去。

　　鲜少有人知道国内知名富豪明一非的前妻的墓地，是在如此荒凉、偏僻的地方。因为有安排固定人员按时打扫，倒也不显得杂草丛生，但墓园面积不大且地势不算好，便也鲜有人来。

　　明翘循着熟悉的路径走向墓园的一处静谧的角落，将手中的丁香花放到一座墓前，才抬眼看墓碑照片上的女人，那个女人有着一头微卷的披肩长发，模样恬静，五官有些深邃，带着明显的混血特征。十来年的风吹日晒，照片有些失色，但仍能看出女人优越的相貌，那是她的母亲，华蔓声。

　　明翘望着华蔓声的脸，神情有些怔忪，在有些悠远的记忆里，明翘其实鲜少看到华蔓声这样安静温柔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闭着眼睛，呼吸轻缓平稳，像死了一样，那是她被疗养院的护工注射了镇定剂的时候，偶尔她也会清醒，清醒的时候她也会温柔地望着明翘，抚摸明翘的头发，轻声呼唤着：“翘翘，我的乖宝。”

　　又或者她也会忧伤地望着窗外，低声哼着没有人听得懂的歌，在护工靠近她的时候，一把将护工推倒在地，揪起明翘的衣服把她提起来，面目扭曲、目露凶光地掐住明翘的脖子：“明翘，我为什么要生下你？我被你害死了！”

　　“明翘，明一非为什么不来看我？他不要我了是不是？”

　　“明翘，我被你害死了！我被你害死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你说啊！你说啊！”

　　“你一出生，明一非就丢下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

　　她状若疯癫，质问的声音破碎凄厉，带着彻骨的恨意和无尽的绝望，逐渐扭曲成明翘陌生的样子。

　　明翘的童年就在华蔓声的一声声质问里，在身上数不清的掐痕、淤青中逐渐泛黄褪色，混杂在昏暗腐朽的回忆里，仿佛一瓶被人喝了一口就搁置、逐渐遗忘的水，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腐烂变质，沉淀成浑浊的颜色，只要被外界轻轻触碰，就能晃动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