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
夜色微凉，前厅的闹剧终于收场。
杜冕被气得不轻，甫一回屋便倒了杯凉茶喝下，空杯被重重搁下，他松了松领口，心里憋了一股火，不吐不快，沉着脸对在身后铺床的小方氏道：“你猜，那小吏怎么与我说的？”
“怎么说的？”小方氏兴致缺缺，只背着身摊铺被褥。
府中丫鬟婆子少，比不得她从前待字闺中时事事有仆人为她打理的舒心日子，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如今也习惯了这亲力亲为铺床的日子。
杜冕回想那小吏的眼神就觉得脸上躁得慌。
他冷哼一声，“能耐着呢，一进去两只眼珠子就黏在人家正四品朝廷命官身上扯也扯不掉！不仅胡说八道，还扮可怜，哭诉上前去抓人家衣服，愣是叫人差点将她拿下了！”
杜冕直道丢脸，方才前厅那么多人，他都没脸说出来，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前日沈氏还来我书房，要我去老一辈交好的世家说道说道，给她寻户好人家，人道娶妻娶贤良淑德的女子，你说说就她这德性，我看过去也是祸害了人。”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小方氏却捉住了他的话头，犀利问道：“她来你书房做什么？”
杜冕一听她这语气，瞪眼直道：“我夜夜歇在这屋里，你又不是不知晓，可别瞎冤枉了人。”
小方氏啐了他一口，“谁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左右以后别再我面前烦我你与她的事情！”
年轻时闹也闹过，如今年纪大了，总归是看透了，自己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胡说什么呢。”
“我胡不胡说你心里清楚，老太太当她香饽饽，护她护得紧。”她冷笑一声，“还真当她是散财童子呢，她老家今年的蚕织生意不景气，我看她今年如何老太太上贡！”
“好了好了，不提她了。”杜冕坐在床沿边脱鞋子边道。
小方氏突然想起什么，推了他一下，“那亏损的钱老太太还是不同意填？”
“实在不行，我那嫁妆……”
“净胡扯！”杜冕这几日确实因钱财与玉檀的事与老太太闹得有些不愉快，从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如今直接两眼一闭装死，让他去找那所谓的“亲家”要，这态度委实令他心寒。
他怎不明白祖母这是在逼他松口！然而，卖女还债、动发妻嫁妆皆为君子所不齿之事，他杜冕如何做得出来！
“睡罢，有事明日再说……”他疲倦道。
就在杜冕欲熄灯睡下之时，寿星院的小厮过来传话了，“老爷，太夫人请您过去呢！”
杜冕眼皮一跳，待穿戴好赶到老太太屋里，瞧见在她病榻前低眉顺眼沈氏与杜玉梅二人时，他的头更痛了。
………
又是一顿无理的吵闹，他强压着怒气从寿星院出来，只觉身心俱疲。
途经中央连廊时，他望着荒芜得只剩几簇凤尾竹的花园，回想起当初自己为重振杜府而发过的誓，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们到底是在盼望杜家好，还是巴不得杜家毁在他手里？
自悲自叹颓靡之际，伴随着竹叶“沙沙”的声响，凤尾竹旁忽而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
“舅舅？”
秦芷瑜回笼思绪，从石墩上站起，望着他行来的方向，心下了然。
“阿瑜？”杜冕惊讶，“这么晚了，你怎独自坐在园子里？你那婢女呢？”
“她去厨房为我取吃食了。”秦芷瑜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白日里心思重，没吃多少，临睡前才觉得饿了。
“舅舅呢？”
“我……”
她望着男子尴尬的面色，很是善解人意没再追问，只道，“阿瑜近日一直在养病，今日忽而记起，还有一件事尚未与您说，舅舅勿要责怪我。”
“阿瑜你说，舅舅听着。”杜冕对这乖巧懂事的外甥女向来都是和颜悦色，“夜里湿气重，说完且快些回屋去。”
秦芷瑜看着眼前面色和蔼的儒袍男子，嘴唇抿嘴，认真道：“三月初时，崇明学院的肖山长来找父亲下棋。”
崇明书院肖山长。
时隔两年，杜冕再次听起这名字时，竟觉有些恍如隔世。
“肖山长托父亲给您带一句话，若是您愿意，崇明书院终有一位置是为您留的。”
原来已经两年了啊，杜冕苦笑，原来他从一介儒生到一个屡屡亏钱的失败生意人，已经有两年了啊……
事到如今，也只能感叹一声世事无常。
“好，舅舅知道了。”他涩然道。
“那阿瑜便先回去了。”秦芷瑜望着不远处婢女提食盒而来的身影，笑盈盈道，“夜深了，舅舅也快些回去歇息罢。”
杜冕应声，他望着女郎远去的背影，抬头望着天边如钩弯月，半响，终是长叹了一声，神色无奈摇着头甩袖离去……
***
四月廿六，万里无云，然而一个消息却像一道惊雷一样落到了江夏郡百姓的头上。
连任五年的顾太守被抓了！
这是谢扶瑾继查封普光寺、拷走寺内全部和尚之后，又一次大手笔。
如今街头小巷、茶馆酒肆都在窃窃讨论，这顾太守顾耀祖，与这起大型拐贩人口案件到底有何联系。
要说这顾太守，自五年前一个屁股蹲儿坐上这太守之位后便没再起来过，任职期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差，因为他也没干出什么斐然的政绩，但起码也公正地判过一些案子，例如判妓女从良，判李公偷牛等等。
不温不火做了五年太守，到了今日终是出了差池……
就在秦芷瑜背着余嬷嬷托人悄悄打听之时，另一个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在百姓之间炸开了锅。
也不知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说是新来的那位大理寺少卿把普光寺围得滴水不漏在干啥呢？人家把普光寺的墙都拿榔头哐哐哐全砸了，竟然砸出了成群的干尸！
佛墙里封了上百具干尸，如此毛骨悚然的消息一夜之间散开了去。
所有人都哗然了，这接二连三出事，江夏郡的百姓皆嗅到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
“外头传得可恐怖了，说那些尸体一具具的都被封在了寺庙的墙里头，死状凄惨，像是被人折磨过的，有些手骨反折，有些骨头上尽是砍刀印子，有的还断手断脚残缺不全……哎呀，姑娘，我害怕！”
桃柳背后发凉，带着哭腔道，“一想起我那日还靠过摸过那些个墙，我就觉得他们在背后盯着我，姑娘，我怕……”
秦芷瑜脑中嗡嗡作响，背后一片寒意，她蜷了蜷手指，原来是这样，原来事实竟是这样！
怪不得当年普光寺大火能烧出百余具焦尸……她先前还曾疑惑过，当日船上被拐的孩子大部分都不曾上过岸，更别提去过普光寺了，在数量上与上辈子的传闻根本对不上来……
原来，他们早就死了！
结合那日鹰钩鼻的所作所为，这件事的本来面目渐渐浮出水面：上一世，在没有她和杜玉梅的掺和下，鹰钩鼻会在天色更晚的时候运输那些孩子，但不知是何缘故，这个秘密不小心被人发现了，鹰钩鼻为了让证据闭嘴，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普光寺后逃匿而走……
微凉的风吹过被冷汗浸湿的薄衫，她徒然打了个激灵。
***
不得不说，江夏郡的老百姓还是很有一套的，因为民间的小道消息与事实基本相差无几。
山上，几个小吏尚且还在挥动着榔头砸墙，谢扶瑾望着地上的一片惨状，阴沉着脸道：“查出来了没，是谁传开去的？”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 3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