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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薅了那朵欲念之花 ...

  •   三天以后,战船出海了。原定的诱敌计划做出了调整,战船上除了邢钰、顾南息几个人,还带了一批有潜水经验的水系异能者。

      雷达追踪到那一百多条吞了追踪器的变异鱼,发现这几天里它们去过海底古城,也去过香砂群岛,目前停在距离海面只有三百米的某个沉船位置。

      顾南息说:“就是这里。”

      邢钰却说:“这里离最近的雷达监测点才几公里,除了一艘不值得打捞的沉船就只有暗礁。”

      顾南息说:“给我一套装备,我自己下去找。”

      邢钰吃了一惊,疑心他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才这么笃定,但三百米水深对一个异能残障来说足够要命,于是摆摆手,让十二名准备就绪的水系异能士兵翻身下了海。

      顾南息的磁场能量可以驱逐没有感染的鱼群,清场之后雷达测定的一公里范围内仅有感染鱼群寥寥几个,应该也是邪物为了不使自身目标太大而做出的战略性调整——很显然它有这种智慧。

      邪物要维持自身的控制力,需要的是精神体,需要从精神体上吸取精神力。活物或健□□命体的精神力很难掠夺,就算掠夺了也很难吸收,而死物和失去了自主意识的精神体就成了它的第一选择。

      换个说法,变异鱼群就是它的粮仓,嗜阳菌活性越强,感染的活物越多,对它越有利。

      因而它和嗜阳菌互惠互利,都需要感染更多的活体,一个利用生命体获得繁衍能量,一个利用精神体壮大它自己。诱导变异鱼群的行动可以实现远距离操控,方法大概也跟嗜阳菌有关,类似分泌神经毒素之类。但要吞噬精神力就得在短距离内,所以为它供能的鱼群一定会回到它身边。

      顾南息将自己的推测讲给邢钰,邢钰这才明白顾南息为什么不去追查深海域,而要跟这个暗礁沉船较劲。

      很快,士兵们下到了一百多米,引起了变异鱼群的注意。

      邢钰从实时画面中发现了它们,立即下令投射电捕器。士兵们的抗压潜水服都是绝缘材质,变异鱼却在瞬间失去了战斗力,而后沉进海底,砸得浑浊的波流涌动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息。

      士兵们继续下潜,停在沉船上,传来了沉船的画面。光线不太好,全靠头顶的探照灯补光。在光圈范围内,能看到船体腐蚀得很严重,表面吸附了许多藤壶。

      这艘沉船并不算大,船头到船尾不过二三十米。士兵们花费了半小时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好几遍,却是和上一次的搜查结果一样,什么异常的都没发现。

      邢钰压着眉头:“我说了,这地方查过。”

      顾南息的手指一直在动,船员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以为是内心焦虑,都有些失望。陆竹安慰他们不要着急,航关总长却因为得不到答案第一个心急,不耐烦地踱起步来。

      顾南息的指尖顿住,说:“别晃,你的影子吵到了我的眼睛。”

      邢钰:“……”

      这是又看了什么伤痛青春文学了。

      邢钰下意识瞄了一眼旁边的喻容因,喻容因果然还和刚上船时一样,虽然一声不吭,却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顾南息身上,目光沉静又带着点期许,像一个等候孩子出考场的家长。

      再看莫怀故——算了,更烦了。

      不多会儿,士兵们集结在沉船某处,其中一个把搜索到的唯一一件东西拿到镜头前晃了晃。那是一只小螃蟹,把爪子都捋直了也不敌小孩的手掌大,怎么都不可能跟邪物沾上边,士兵晃完就把它扔回原位了。

      顾南息的表情却倏地凝重,说:“离得这么近,几千伏的电压都没把它电晕?仔细看看它有什么特别的。”

      士兵连忙把螃蟹重新捡回来,肚皮和背壳来回翻了一遍,打算再翻一遍时听见顾南息问:“壳上是什么?”

      士兵把背壳对准镜头,众人便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图形,是用斑斑点点排列出来的,不大好辨认。

      邢钰说:“应该只是些寄生生物。”

      顾南息却知道不是,因为那是一个道家符号。师父跟他讲过,以前邪魔横生的时候,降魔者每天跟它们打交道容易沾染邪气,佩戴一个隐蔽符就可以屏蔽邪气。

      顾南息当机立断:“再电一次,捞上来!”

      士兵不敢怠慢,拔出高压电棒朝小螃蟹招呼去。这高压电棒的电力虽然比不上电捕器,但要对付一只小螃蟹还是绰绰有余,果然,小螃蟹连腿都没来得及蹬就变红了。

      士兵不知所措,说:“它好像,熟了。”

      话音刚落,视频画面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众人都以为是讯号中断了,准备再次建立连接,顾南息却察觉到了能量波动,对邢钰说:“快让他们上来,立刻!”

      但变故只在瞬息之间,随着士兵们的惊呼,海底卷起了巨大的漩涡。

      士兵们都是水系异能,能力不差,当即使力稳住周围的暗流。只可惜漩涡越来越大,他们逐渐控制不住,就连陆竹临时给他们凝结出来的护盾也只能保他们不呛水,人却连同护盾却都被卷着往海洋深处去了。

      顾南息抬手,数据化的铜碗几乎要显形了,喻容因却在身后按住他的了肩膀。

      “交给我,护好自己。”喻家少爷这般温声叮嘱,在只有顾南息听得见的暗地里却是邪魔不容反驳的语气。

      邢钰刚想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船舱。全异能在这时候展现了绝对的压制力,别人甚至连他使用了哪种异能都没弄清楚,更别提追上他的身影了。

      邢钰不愿意干看着,调起十多道水流。水流像巨蟒一样呼啸着扎进海底,搅得水底乱流横生。卷走士兵的漩涡被打散了,但乱流仍然将他们冲击得无所适从。他们像沸水里的鱼丸,在百米深的海底四处翻滚。

      顾南息还是第一次见到邢钰正儿八经地施展控水术,不得不承认,被惊艳到了。但他下手狠辣的毛病改不掉,沉重的战船都快压不住他搅起的浪头了,飘摇得像一片树叶,何况水底下那十二名无所依傍的士兵。

      然而下一瞬,十二名士兵像炮筒射鱼丸似地逐个出了水,那个蓝闪蝶一样的耀眼身影也出现在船头甲板上,毫发不乱,优雅从容,手掌稍一抬起,拔起了一道强悍的水龙。

      正在努力施展控水术以稳定战船的剩余船员都被这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水龙腾空而起,像一根连接天海的巨柱,又翻转回来,盘旋几圈,一一接住了下坠的士兵。

      经过战船上方时,水龙擦着甲板滑了出去,沉入海里时却是悄无声息的,连浪花都没激起。裹在其中的“鱼丸”啪嗒嗒地滚了出来,稳稳当当,一个都没摔扁。

      船员们欢呼,邢钰则抬手止住,问这十二名士兵:“海底什么情况,是什么东西搅起的漩涡?”

      按理说,能搅起这么大漩涡的得是鲸鱼等级的体积,士兵们却你望我我望你,齐刷刷摇头。

      顾南息说:“别问了,你们看不见它的。”

      顾南息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铜碗,指尖在碗壁上有规律地摩挲,邢钰刚想问他要做什么,就听船内通讯器发出了刺耳的噪声,随即一团比战船还大的黑影从海底窜了过去。

      士兵们吓得屏住了呼吸,邢钰也是一身冷汗,硬生生把问题给咽了回去。

      “这,这就是邪物?”陆竹的眼睛自打瞪大之后就没眨过,寻思回去该怎么跟陶甄描述。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没法体会这种感受。也不是有多怕,就是止不住地哆嗦,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

      “能不能回去还两讲。”邢钰自言自语。以他的身份,当着士兵的面是不该说这种话的,说完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将视线移到了顾南息脸上,仿佛此时只有顾南息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回得去,”顾南息一脸冷静,微微侧过头,“战友们,今天的经历或许是你们这辈子最离谱的一次,但相信我,这只是个小凯斯。喔,回去要保密啊,人怕出名猪怕壮,少给我找事做。”

      士兵们一听,把头点得堪比小鸡啄米,纷纷向顾南息靠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邢钰看着他们,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热流,说:“都别怂,航关总长还要带你们回去吃海鲜。”说罢抬手,准备下令再放一轮电捕器,却听旁边的喻容因打了个响指,随之一道气流卷了过来。

      咣啷啷一阵响,舱室的门开了又关,甲板上就只剩下了顾南息几个。

      邢钰和士兵们全部被卷进了船舱里,无论如何打不开那普普通通一道安全门。邢钰回过味儿来,气得直踹门,喊道:“顾南息!你想干什么?开门!”

      顾南息挺无语,“又不是我锁的门,你干嘛老纠缠我?你缠喻少爷啊。”

      邢钰在里头吭哧了一下,又低骂了一声,对手下说:“找东西把门撬开。”

      顾南息说:“不用折腾,撬不开。这是邪物,你们也对付不了,好好待着,门开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顾南息!”邢钰不知怎的,心里被针扎似地痛了一下,“顾南息,你敢违抗军令,考虑过后果吗?”

      “顾先生!”陆竹也在拍门,“起码让我出去保护你,我有用的!”

      “哎,吵死了,”顾南息说,“陆竹,等回去给你放个假,陪陶甄回家看看他姐姐。记得多带点礼物,头一次登门不能空手。要好好表现,不然我请邢总长罚你去乡下喂猪。”

      顾南息早就想给这两人放假了,挑在这个时候讲也是为了安抚陆竹。然而他于人情世故方面懂的还是不够多,没意识到这个时候讲这种话恰恰起不到安抚作用,还把陆竹给弄哭了。

      陆竹心想这是干什么呀,交代后事吗?为什么要一个人面对危险,明明连异能都没有!

      陆竹一哽咽,邢钰的心情更糟糕,竟然想用致幻术控制顾南息把舱门打开。然而他忘了顾南息“免疫”的事,也忽略了一直在旁边把关的全异能先生,致幻术非但没奏效还小小地反噬了一下,叫他看见了一群小精灵在飞。

      顾南息冲谟罗使了个眼色,谟罗却疑惑:“嗯?”

      默契度为零。

      顾南息叹气:“催眠术。”

      谟罗哦了一声。旋即,船舱里安静了。

      小铜碗发出锃地一声幽远长鸣,顾南息像个唱戏的,问谟罗:“有信心么?要打退堂鼓尽早说。”

      谟罗笑道:“你是小瞧邪魔还是小瞧全异能?小道士,斗来斗去的没意思,跟我合体你不吃亏。”

      顾南息:“……是合作。”

      谟罗笑出了声。在他眼里,小道士是一块美玉,不需要任何雕琢。哪怕他在寻思怎么揍他,他也觉得他可爱得要命。而如果有人胆敢对这块美玉动刀——从前的他无法阻止,今后的他,绝不会容忍。

      海风吹来危险的信号,顾南息调整好情绪,准备振臂一呼,可余光一瞥,操蛋,莫怀故怎么还在这儿?

      莫怀故挥了下刀,挥出一道威风凛凛的破空声,仿佛无言的宣誓。

      顾南息眼神质问谟罗,谟罗却说催眠术对弱智无效。顾南息撸起袖子要“讲”道理,莫怀故又急不可耐地扑通一声下了海。顾南息无奈,开始运功,谟罗也哈哈一笑,化成一道微蓝的光流钻进了水里。

      在不久之前,谟罗还是顾南息最强劲的对手,如今竟然成了盟友了。顾南息盘膝坐在船头,想起往事还是会有所触动,再看眼下状况又觉得不可思议。

      铜碗里,光流婉转,不断有邪气被收进来。铜碗在震颤,就像顾南息不平静的心。

      ——自打进入第二个任务,遇见莫怀故、陆竹、陶甄,他的心绪就时常波动。

      系统问道:“谟罗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南息说:“他不是人。他是邪魔。”

      魔是人心妄念,是七情六欲,或许也可以说是人的一部分。但魔生来狡诈邪恶,贪婪诡谲,是从人性中绞沥出来的最劣性的部分。这是师父教给顾南息的,教的时候是拿谟罗做案例剖析的。

      所以打小,顾南息就知道谟罗是坏胚。谟罗也从不吝啬向他证明他是个坏胚:像蚊子似地在他耳边嗡嗡,给他讲荤段子,给他灌输歪理,企图靠那一张碎嘴推翻他扎根在心里十几年的信念。

      顾南息说:“谟罗曾经欺骗过一个无知又轻信他的年轻人。他每天都去敲那年轻人的门,花言巧语地哄,极尽耐心地劝,但年轻人就是不给他开门。他没辙了,就跟年轻人打赌,说只要你打开门走进我的世界看看,就会发现这里才是真实的。年轻人不服气,坚信自己的信念无可动摇,真就给他开了门。”

      系统追问:“然后呢?”

      顾南息说:“然后年轻人就见识到了一个完美的世界。有人在田里插秧,有人在门前剥豆,上了年纪的陪小孩玩翻花绳,豆蔻青春的就聚在一起跳皮筋。他们生活得无忧无虑,彻底颠覆了年轻人的认知。”

      “在那里,年轻人遇到了一个黄土地上长大的黑汉子。那汉子身强体健,却天生一副温文尔雅的笑模样,像个读书人。年轻人借住在他家里,一住就是一年多。他采桑叶的时候会装一兜桑葚回来,锄草的时候会掰几杆甜蔗回来,收麦子的时候会扎一把烧熟的麦穗回来……等到天寒地冻没东西可带了,就围着火炉给年轻人烤馍。”

      系统说:“他对他很好。”

      顾南息说:“所以年轻人动摇了。他知道那个世界其实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但他想把它变成真实。只需要念出一句咒语,放出那里的人,那个完美世界就能变成真实。”

      系统恍然明白了什么,说:“那个世界不会是天河杯里的世界吧?他念了吗?”

      顾南息说:“他打算念的,汉子却拦住了他。汉子问他,‘如果我是邪魔,你还愿意这么做吗?’原来,那汉子就是谟罗,他一直在骗那个年轻人。”

      系统像个人似地叹了口气:“邪魔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最后年轻人还是做了,是吗?”

      顾南息却轻笑,说:“没有。所以桑树、麦田、玉米地,全部消失了。大概谟罗也很失望,就强行冲开了封印。年轻人道心受损,没能守得住阵眼,被一个傻帽系统捕获了。”

      系统:“……”

      顾南息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铜碗忽然爆开刺眼的金光,顾南息立即念出降魔咒,紧盯那只跃出海面的大海怪。

      好家伙,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乌漆嘛黑一大团黑云,像大海吃坏了肚子喷出来的一个黑屁。它有九条粗壮的触手,每条触手又能分裂成无数细小分支,须根一样不停地抖动。但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须根,而是虬结攀连在一起的人体肢干,只不过没有实体,所以像烧黑的焦油似地一团一团。

      除去这九条粗壮的触手,顶部还有一团黑云凝结起来,一个巨大的漩涡随之显形。风往里面灌,海水也被吸了进去,战船开始摇晃,压不住的船头已经翘了起来,下一瞬就要被吸进那个漩涡里。忽然咚地一声响,一道微蓝的光流压在了船头,谟罗回来了。他的身体变得有千万斤重似的,把船头重新压回了海面。

      之后又是咚地一声响,莫怀故也出现在甲板上。他脚底踩的是一块海水凝结成的冰板,落下的瞬间化成水流进了海里,应该是谟罗为他提供的“飞行器”。顾南息问他有事没事,他摇了摇头,西瓜刀指向半空。顾南息迎着呼啸的风声看过去,只见漩涡消失了,一团黑云像被切掉的头颅滚到了海面上,噗地一下散了。

      顾南息诧异:“阿故,这是你切的?”

      莫怀故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毫不吝啬地炫耀了自己的西瓜刀。

      来不及细想,顾南息一鼓作气继续念咒,邪物终于吃不住,越抖越厉害,带出的水花堪比瀑布。几分钟后,黑云消散,海面平息,铜碗里多出了一团还在扭动的黑泥疙瘩。

      任谁看了都想不出,就是这团黑泥疙瘩,缩在一只螃蟹壳里,躲过了一次次的排查,控制了鱼群的一次次袭击。

      三人都很狼狈,浑身湿透,莫怀故的身上还挂着一丛海带。

      谟罗说:“送往天地脉?”

      顾南息点头,刚要操作,黑泥疙瘩却再次挣扎起来。

      它在铜碗的金光里几次膨大又几次被压制,最后朝着谟罗的方向拼命扑腾,发出嘶哑的、像鱼线切割铁皮一样的声音:“吾主,救命……”

      谟罗:“……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37章 薅了那朵欲念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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