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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喂~ ...

  •   麻烦个头,一天天的她那小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阿郎,到了。”

      马车到了京安公主府外,周遗昉长睫微垂,覆盖着深邃的眉眼,他懒散地瘫在软座上让人看不出在想啥。

      车外的小厮见他没动静,走到窗前低声提醒:“阿郎,今日出门晚,再不下车就迟了。”

       迟就迟了,周遗昉抬头“嗯”了一声。

      他其实不是太想来公主府,每一次来这,无非就是一次次地提醒他,他不过是被李京安抛弃的孩子,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

      只有他足够优秀,她才会选择看到他,爱他。

      周遗昉坐起来,拍了拍衣裳,挺起胸膛下马车,下车时他忍不住想,来见李京安,还不如在家逗逗小花精。

      他本不该去想一个住花里来路不明的奇怪少女,但是,逗弄她能让李京安和朝局带给他的烦恼暂时消散,其实也不错。

      新年第一日,街上早就冷清下来,平日里坊门周边卖汤圆、馄饨、包子、馒头,一片热气腾腾的摊子早就挂牌歇了摊。

      街上只有一些拜年的人在走动。

      今日除了给李京安拜年,他还得去给上司、恩师、尊长等一系列长辈拜年,几趟跑下来比在朝堂上唇枪口战还累人。

      不找些消遣说不过去。

      周遗昉敲敲身边低着头的红衣小厮脑袋,下车往京安公主府大开的大门走去,笑道:“去买些巴豆粉回来。”

      她不是想要碗毒药吗,行,看她试过一次还有没有勇气寻死。

      想了想,他又停住脚步,再补充了一句:“再想法子弄些青梅,蜀地的细盐也弄一些。”

      打一棒子也得给粒枣不是,要是弄哭了哄不会来也很麻烦。

      小厮不知道他要这些是做什么用,他说话的功夫又耽搁了一会儿,着急催道:“什么时候了阿郎还惦记一口吃的,快进去吧!”

      俊逸的少年郎摸了下鼻子,飒爽一笑,背着身挥了挥手,进了公主府:“晓了晓了,这就进去。”

      -

      周遗昉走了不久古蔺兰就起来了。

      巨人答应给她个善良些的死法,这简直是她这些天里最开心的消息。

      她在花苞里躺了许久,思来想去,死之前不看看这个巨人的世界还是有些遗憾。

      古蔺兰小胳膊小腿拽着铃兰花慢慢往下移,垫着脚尖够到椭圆的叶子,踩了踩觉得很结实才敢顺着叶面滑到地上。

      巨人住的地方很安静,虽然巨人不在,但古蔺兰还是礼貌地低着头不去乱瞧巨人的屋子。

      巨人的屋子可真大,真暖。

      地毯很厚密很高,高得像踏进了草丛,就算是从花盆上跳下来也摔不疼她。

      古蔺兰走在地毯上,里面半个身子都被地毯毛遮住了。

      古蔺兰最开始还只敢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用脚丈量,雪白的脚腕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她闭着眼睛握着拳头小心蹦了一下。

      像踩在云朵上!

      后面她胆子大起来就敢捏着拳头小碎步跑,早春的阳光透过窗格落在地毯上,窗外摇动的竹影投落在地上,吸引着古蔺兰。

      花瓣一样娇嫩的脚丫,小鹿一样的轻盈地跳来跳去,瀑布般的秀丽长发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如绽放的花瓣一般散开。

      “咕噜咕噜咕噜...”

      窗户外传来很小声的声音,古蔺兰受惊地僵住。

      谁?

      她等了很一会儿都没有动静,小手攥着长发,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是巨人回来了?

      还是这里有其他的巨人,发现她了?

      被他们捉到了会不会把她扯碎。

      古蔺兰装死一样蹲下,毯子的毛完全遮住了她。红红的花瓣唇被贝齿咬住,她怯怯地抬头去看。

      欸?!

      是只猫猫!

      橘猫肥大的脸藏在琉璃窗后,圆溜溜的眸子好奇地盯着她,爪爪拍了拍琉璃窗,凶巴巴地冲着古蔺兰嗷呜一口,血盆大口张开露出里面红红的软肉和尖牙,大脑袋冲着窗户一阵撞。

      不愧是巨人养的。

      真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猫猫啊,一口就可以吞掉她吧,说不定骨头还会塞大猫牙缝呢。

      古蔺兰瑟缩了一下往回跑。

      她一跑,就更吸引那只胖猫了,脑袋撞不开,它肉嘟嘟的肉垫使劲挠窗户。

      古蔺兰意识到它进不来,脚步就慢了下来,她一步一回望,那只胖猫弓着背凶她。

      “嘶~嘶嘶哈!”

      古蔺兰最终慢吞吞地停下来,雪白的双腮鼓起来:“你又进不来。”

      顶着胖猫灼灼的视线,她抱着花瓣泡泡裙腼腆地幻想自己是只猛兽,有最锋利的爪爪,最血腥的嘴巴。

      不就是体型大了一点,脾气坏了一点?嘴巴吼得大声了一点?她也可以。

      双手成爪放在腮边,古蔺兰睁大眼睛冲着胖橘认真地咆哮。

      “嗷呜!”

      下一秒,软糯的嗷呜声在地毯里小声响起,还没传到屋外就没声音了。

      “......喵?”猫猫凝视。

      “我,很凶的!”小人儿张牙舞爪。

      【......嘶,奇怪的小人类】胖橘犹豫的眼神在古蔺兰身上滞留了良久,原本嗷嗷叫唤的胖橘陷入了某种复杂的情绪里,转身跳下窗户跑走。

      “别走呀。”古蔺兰扒开地毯毛站起来追了两步,失落地垂下肩膀。

      连只猫都不想理她。

      古蔺兰爬上窗前的高几,捧着脸发呆。

      突然觉得,在这个奇怪的巨人世界,活着也挺好的。

      她回望了一眼硕大的铃兰花。

      一根花蕊就能让她报餐一顿,至少她不会有脱离了谁就饿死的风险。

      她在巨人们眼里就像一只小蚂蚁,谁会费心去注意一只小蚂蚁呢。

      -

      守岁玩闹了一夜,今日李京安还没起身。

      大概还在生气作夜周遗昉让人送来的那一车血淋淋的尸体。

      周遗昉被带到李京安的牡丹阁外,连院子都没得进,行了个礼当做请安,就被请去了花厅。

      花厅里已经坐了一些来拜年的人,驸马赵都尉和他族中过继来的子侄赵取鸣正坐在上首招待客人,花厅里笑声款款宾主尽欢,一片祥和。

      侍女见到周遗昉过来,连忙打起帘子,冲着里面道:“阿郎来了。”

      这一声,直接让里面的热闹息了声。

      众人直直往外面看去,白雪皑皑中看到少年郎绯红色的袍子,灰鼠色袷裤,黑色锦靴大步而来,风姿俊逸。

      又看了看主位上的赵驸马和赵取鸣。

      赵驸马神色不变,谈笑自若,自然地起身招呼周遗昉:“雪舟来啦。”

      雪舟,李雪舟。

      高中六甲后,李京安赐给周遗昉的名字。

      赵驸马拍了拍他劲瘦有力的臂膀,问道:“见了你娘和你娘请安了没有。”

      “前阵子她还在念叨你呢,这么大个人了,身边也没个体己的人,给你送的人也不知去向,这不知道你今日要过来,你娘把人都给你聚一块了,都必须得选一个,这样你总不能推脱了吧。”

      这句话说得忒看不起人,高门贵女在她李京安眼里不过是给他儿子随便挑选的货物。

      当人是白菜梆子挑挑拣拣的。

      周遗昉面不改色,寻了个座儿坐下,完全不给他面子:“你猜?”

      赵驸马一噎,心中爆粗,他猜,他猜个屁!

      面上还是笑着:“这......雪舟还是这般孩子气..哈哈,淘气。”

      花厅里的男男女女眼多尖啊,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位主是面和心不和的,岔开话题堆笑道:“公主应该还没起身吧,我们也只在外面行了礼。”

      “我看外面有歌舞伎人,可是公主与驸马为我们准备了什么舞,快让我们大饱眼福。”

      赵驸马笑了笑,估摸着李京安还有一会儿才会起身,拍了拍手将外面候着的赵家女叫进来。

      “不是什么好歌舞,纯属家里小孩子知晓他雪舟哥哥要来,年纪小瞎胡闹的。”

      各家夫人郎君们心里怎么唾弃先不说,面上还是夸赞的。

      年节里各家都热闹得紧,穿着厚厚的新衣,独独那些擅长歌舞的新罗婢和菩萨蛮,穿着单薄的纱裙,在空地上起舞,腕间的彩钏叮当响。

      她们裸脚站在地上,舞动着,随时等着主人家的传召。

      可今次的却有些不一样。

      雅致的实木屏风被人搬进花厅,将周遗昉围了个严严实实。

      随着舞乐声起,赵家女褪去厚重的斗篷,蝴蝶一般轻盈,用巧力迈着小碎步,压着脚掌,稳稳地走一条直线“飘”过来。

      赵家女媚眼如丝,细软的腰肢如柳条一般折动,跳的俨然是扬眉流目的白舞,极尽缠绵婉转,大胆至极。

      今日这么多家贵女在此,郭太傅家的知书达礼,明尚书家的温婉多娇,戚将军家的英姿飒爽,不论是出身还是样貌才情,赵家女都比不上。

      可她有做驸马的舅父,她就比其它贵女们享受着更多的便利。

      连中六元的17岁大理寺少卿,有周少师与京安公主铺路,又是当今天子唯一的表弟,前途不可限量。

      一曲尽了,赵家女弯着眸子旋步侧坐在周遗昉的椅背上,探身为他斟了一杯花酿酒。

      一股子呛人的脂粉味。

      周遗昉嫌弃地避开。

      赵家女脚尖滑过桌案,白皙脚趾抹了栀子香粉,灵活地夹起花酿送到周遗昉面前,如此艳态,惹得一屋子躁动,谁吃得消。

      “大人~”

      周遗昉冷笑。

      “分不清手和蹄子没关系,蹄子不想要了我叫人帮你砍掉。”

      语气冰冷,略带嫌弃:“脏不脏。”

      赵家女僵住,羞得满面酡红,直想把头埋地下。

      他又道:“就你这样的,也想痴心妄想嫁给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啪——赵驸马生气地将茶碗搁在桌子上。

      赵家女羞愤欲死,直觉周围的眼光都在隐晦地打量自己,那些人肯定在偷偷笑话她。

      她哀嚎一声,捂住脸跑出去。

      周遗昉轻扯嘴角,叫你还敢动不动脱鞋往人脸前凑,大庭广众之下恶心谁呢你。

      -

      过了小半个时辰李京安都没过来,众人还要去别的人家中拜年,只得作辞。

      周遗昉巴不得早点走,跟着站起来,半点不看赵驸马难看的面色。

      行到回廊拐角,就见京安公主的奶娘堵在廊角,面无表情地拦住他的去路,指了指池心亭。

      “阿郎,公主有请呢。”

      周遗昉本垂着眼,闻言,漠然地看过去,鼻尖上的小痣都显得冷漠了三分。

      四面鼓风的小亭子,李京安高贵地坐在铺满狐皮毯的玫瑰椅上品茗,身旁坐着一个梳双髻,脑袋上插满牡丹绢花和金钗的少女。

      李京安鼻尖长着与他别无二致的绯色小痣,面白如雪,蝉鬓美人,完全看不出三十来岁的年纪,既有少女的容颜又有妇人的娇韵,把她身边脑袋大身子小的少女衬得像豆芽菜。

      周遗昉冷着脸走过去,少女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放下茶碗,小乳燕一样飞到他身边,“雪舟哥哥,雪舟哥哥。”地叫唤。

      周遗昉脚腕往外旋开半步,避开了她,让她连绯袍袍角都没碰到半片,少女生气地跺脚。

      他阴恻恻地打量她:“县主最好离远点,免得又折了哪条腿赖我身上,我可说不清楚。”

      这说的是小时候县主和世子来欺负他反倒自己摔折了腿赖他身上,令他挨李京安和周夫人打的事。

      “丽娘。”

      京安公主瞪了外甥女一眼,看向周遗昉冷冷嘲讽。

      “今日那么多贵女你都没看上,还让赵家那姑娘大丢脸面,你可真行。”

      周遗昉嗤了一声,论起让赵家丢脸,他可比不上她李京安。

      李京安不在意他怎么想,话音一转道:“不过,那些确实也是庸脂俗粉,便是你看上了,我也看不上,你如今考上了状元,又在大理寺任少卿,身份自然不同,靖王哥哥很是满意,何况我们李家尊贵的血脉不能让凡夫俗子玷污,我们觉着,你与丽娘正正合适,丽娘还小,你们可以先相处着将亲事定下来,等三年后,丽娘年满十八再出嫁。”

      -

      周遗昉走出公主府时脸是冷漠的。

      他懒懒坐在马车里,回想着方才与李京安的争吵,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颓废无力。

      李丽娘是铁了心要嫁他,靖王和李京安也是铁了心要将他俩凑一对儿。

      新年第一日,就即将在四处奔走拜年中过去了。

      周遗昉筋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住宅,想到屋子里还等他捉弄的某个小人儿,终于回了口血。

      他掰了掰酸涩的脖子,哼着长安最近时兴的民谣,问身后的红衣小厮。

      “红叶,巴豆粉买了吗?煮好了快端给我。”

      自家阿郎哪都好,就是一点,在外人模狗样,在家畜生不如,买巴豆粉,都不知道他又要造哪门子孽。

      红叶磨磨蹭蹭地从厨房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周遗昉单手端住,将红叶赶走,单脚踹开屋门,又推回去别好门栓。

      他看着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硕大铃兰花,嘴角忍不住上扬,拖长了声音:“喂~”

      “你的毒药。”

  • 作者有话要说:  喂啥呀,你老婆都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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