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说》猹拉图斯特拉

2、《杀死那个地球人》①

　　乔桥二十五岁，性别男，去年大学毕业，算算现在刚刚工作八个月，在职场上算是半生不熟的夹生米饭，因此他为人谨慎且小心翼翼，面对工龄长的前辈都是笑脸迎人，前辈吩咐他干活拎包倒水他也不恼，千求万求，只求能安安稳稳上班。

　　像他这样的普通男青年，大街上随手一抓就是成千上万。他自诩没有什么杰出天赋，生活二十年来也没发现自己爹妈是隐藏富豪——所以，他那些个突然间对他殷勤得不得了的同事，是怎么回事？

　　乔桥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好像一/夜之间，也好像吃一顿饭的工夫，世界大变样。

　　第一件事是这么发生的：公司离家远，为了省下二十块钱的午餐钱，他常从家里带饭吃，零零散散也有两个月了，只是那一天，坐他旁边的周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掏出一个三层高的豪华便当盒子，这个肥胖的男人用一种相当甜腻的语气关心道：“小乔宝贝~中午只吃那么一点点对身体不好哦~我们一起吃午饭吧~”

　　那个瞬间。
　　那短短的电光火石之间。

　　鸡皮疙瘩和一个想法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他是不是要被职场潜规则了？

　　乔桥跑了，而且是落荒而逃，他当时手不顾脚的推开椅子，脸色惨白，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说：“对不起——周哥，我女朋友叫我，我先出去一趟——”

　　他才没有女朋友，出了大学一无所有的穷鬼是天然的预备役单身狗。
　　小乔冲出办公室，冲进厕所，对着洗手盆呕了几秒钟，他是真的被周哥那恶心兮兮的表情膈应到了。

　　周哥是他们小组组长，虽然人胖了点，平常也爱吃，但是做事相当豪爽，对外的接待，对内的安排都是他一手操持，小乔毕业之后进了这家公司，平日里多受他帮助。

　　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
　　小乔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儿做的不对，以至于平常挺豪爽一周哥能朝他露出这个“娇俏羞涩”的表情，他给周哥性/暗示了？
　　不过性取向这事得说明白，他不是同性恋，也不接受同性恋的追求。先把礼仪做到位，要是后来周哥再这么“诡异”，或者作出什么“性/骚/扰”之类的事，他也不顾及以前的情分。

　　大不了辞职。
　　他想。

　　冷静了十来分钟，小乔若无其事地走出厕所，回到办公室，他本来以为能看见什么更“惊喜”的事情，但没想到周哥没事儿人似的坐在座位上，带着耳机，大手拧开一瓶汽水，咕咚咕咚喝个不停，那三层高的便当盒也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乔桥和他打招呼：“周哥，忙呢，怎么还没吃饭？便当盒呢？”

　　“什么？”
　　周哥摘下耳机：“什么便当盒？”

　　***

　　乔桥再三确认，周哥是一点都不记得便当盒的事情了，而那三层高的，体积不容小觑的便当盒也不见了踪影，乔桥找遍了桌上桌下都没见到，他问小组其他同事有没有见到周哥的那个便当盒，其他人笑他梦魇了。
　　“周哥那样的人，是能带便当盒上班的人吗？”

　　是啊。
　　周哥可是连公司餐厅都不去的人，他次次中午吃外卖，都是些重油重盐味道好的食物。
　　周哥怎么可能做便当，还三层，还把便当给他，还喊他——“小乔宝贝~”

　　乔桥问遍了周围同事，都说没有便当盒的事儿，于是他假装无事地回到自己座位上，他等会要去安保部门调监控，如果监控也能证明中午的时候周哥没带便当盒，那么他就去本地医院挂精神科的号。

　　只有一种可能。

　　他上班压力过大，精神分裂，幻听幻视了。

　　下午的时候乔桥心事重重，他想着一会儿调监控，干什么事都不利索，心里沉沉，像是坠着一块铅，把他的五脏六腑往下拉。

　　临两点的时候他又去了趟厕所，或许是中午惊了一下，肠胃不舒服，肚子隐隐作痛，也该是他倒霉，蹲坑的时候着急，没注意到厕所里面的卫生纸用光了——正巧的是，因为他心事重重，手机和小包装纸巾都没带。
　　他朝左右隔间喊了几声，厕所里寂静的能产生回音。
　　乔桥就这么在坑里蹲着，冷汗直流，寄希望于哪个好心同事能进来上厕所，顺便助他一臂之力。

　　大概一分钟，也可能是三十秒。

　　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乔桥大喜过望，清清嗓子准备喊一声，但还没等他出声外面那人就敲了敲他的厕所门。
　　他声音低沉。
　　是的男的。

　　喊他：“小乔，你卫生纸。”
　　“我给你从下面递过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下面伸过来，属于青年男子，手里握着一包纸巾。

　　乔桥接过纸。
　　冷静中带着丝丝颤抖地处理好卫生。

　　他站起来冲厕所。
　　双/腿发抖。

　　水流声“噗——哗哗——”掩盖了外面的一切。

　　乔桥没动，就跟木头人似的倔强地站在厕所里，他听得清清楚楚，外面的人还没走——他几乎能听到这个青年男子的呼吸声，一深一浅，一下又一下。

　　乔桥咽了一口唾沫。

　　“任哥，您亲自来上厕所啊。”

　　外面站着的人是他部门主管，年轻有为，据说父亲有权，母亲有钱，是一个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很硬的背景深厚的二代。
　　平日里眼高于顶，见了哪个同事都爱答不理的，他来公司上班，是给公司面子，当然背后也少不了人说他毛病，一身臭脾气还来上班嘚瑟什么嘚瑟，早晚家里破产。
　　总之，是个非常争议性而且个性非常强的人。

　　那现在。
　　这样一个人，跟他心有灵犀，知道他陷于厕所危难之中，千里迢迢从上一楼走下来亲自给他送卫生纸，现在还不辞劳苦地站在他厕所门口。

　　您说。
　　可能吗。

　　但确实发生了。

　　乔桥觉得自己撞见鬼了。

　　***

　　乔桥真撞见鬼了。
　　也许是他坚持，总之大概一分钟左右，任哥从他门口消失了——不是“噗”得一下化成蝴蝶飞走了，而是迈开两条长腿，离开了厕所。

　　乔桥立马冲出厕所。
　　他看监控去了。

　　当然。
　　监控里什么也没有。

　　中午的周哥一直在喝汽水看电脑。
　　下午两点的时候走廊里——厕所前也没有出现任哥的身影。

　　现在有两个可能。
　　一个可能是乔桥精神分裂严重，他暗恋周哥和任哥——所以才做出这两人讨好他的癔梦。
　　第二个，他撞鬼了。

　　当下乔桥手机预约了医院精神科的一位医生，顺便开始百度本地最好的道观寺庙，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看他这一不下脸色苍白，问他发生了什么。
　　“什么事儿啊，小乔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小乔摇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
　　“家里出了点事。”

　　王姐不知道想到什么，似乎很感同身受，她已经四十五岁，却露出少女一样同情怜悯的神色：“好可怜啊。”
　　“小乔要振作哦。”

　　？

　　说真的。
　　上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还是在那什么电影里，林志羚用娇滴滴的声音说：“萌萌，站起来。”

　　但林志羚清音柔体，她说的再嗲也不妨碍，王姐四十五岁，这样的语气和声调显得“分外活泼。”

　　王姐也怪怪的。
　　要知道她是部门里年龄最大，说不好听的，仗着在公司里时间最长，平日里干活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凡事必云：“哎呀哎呀，你们小年轻就是不懂干活，相当初我和齐经理搭档的时候他学什么都跟玩似的……”

　　一方面说自己公司里人脉深厚，一方面什么都不干，但是什么都要指指点点。

　　她是能安慰人，说“加油哦”的那种人吗？

　　不正常。
　　乔桥的“闪避雷达”立刻亮了起来，怎么这鬼还带附身的吗，现在又附到王姐身上了？

　　他假装忙，从桌面上抽/出一叠文档：“哪有什么大事，我下班回去处理处理就好，王姐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去。”

　　说着他从座位上起来，朝他们这一排最尽头的钱玲玲那边走去，他刚过去，钱玲玲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似的，立刻扭头对他说：“小乔，身体不舒服不要硬撑，今天也没什么事，你先下班回家吧。”

　　哪能说走就走，早退扣钱啊。

　　一时间乔桥不知道钱玲玲是贬他还是关心他……他们关系也没那么差啊。

　　“是啊。”
　　这时候胖子周哥也发话了，他扭过头来：“小乔，走呗，没什么事。”

　　周哥扭头的间隙，四十五岁的王姐也跟着转过头来，他们两人，四只眼睛齐齐对准他，那一瞬间，小乔觉得这是四只野猫的眼睛，带着诡异的光。

　　小乔说不出话了。
　　他支支吾吾：“……那行，等会我去找任哥请假……”

　　但是他现在可一点都不想看见任哥……

　　“嘻嘻。”
　　四十五岁的王姐笑出声。
　　她右手半垂，微微捂嘴，像极了年轻女孩子那样腼腆羞涩的微笑方法。
　　“请什么假啊，我让小——任哥，把假条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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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性向：无cp或者纯爱，随剧情发展确定是否谈恋爱。
雷点：不苏不爽。（想到再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