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是我前男友》陈五野

26、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十八岁的顾岭，已经是入圈“十五年”的老演员。也因为这样，他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平时也很少去学校上课。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剧组单独补课。

　　周围都是比他年龄大的人，是叔叔、阿姨、伯伯、长辈……都拿他当孩子看。偶尔几个眼神复杂的，则是把他看成后起之秀、竞争对手、后浪……总之，顾岭并没有朋友。

　　他不知道正常的童年什么样，也不知道普通的校园生活什么样。一直到十八岁，他为了艺考在努力，也没有感受过那种高中的氛围。

　　这样长大的顾岭，要说不孤单，那是不可能的。

　　他很孤单。

　　还好，有网络。

　　在网络上，没人知道他是国民度很高的童星，没人知道他是个演员，不会有人和他要合影、要签名，追着问他拍戏是什么感觉。

　　在网上，他也认识了一些朋友。

　　虽然不知道彼此真实身份，却可以吐露心声、表达真实自我的朋友。

　　然后，他认识了那个人。

　　应该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认识的时机很偶然，俩人同时是某个淘旧书的网站的注册会员，又机缘巧合，在同一本稀缺书籍的求购区碰到。

　　一来二去，竟互相加了联系方式，聊上了。

　　对方似乎很忙，和他频繁跑剧组居然不相上下。有时凌晨才回复，有时晚上才看到。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几个小时才回上一句，陆陆续续持续了几个月。

　　几个月后，又发生了一些事，于是渐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生。

　　……后来，夜深人静，他们彼此倾吐了好感。

　　这是顾岭的初恋。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因为自己的身份缘故，他本能的没有提这茬，而不知为何，对方也没有提。

　　好似有无声的默契存在。

　　他们会在清晨时发语音，夜间打个电话。有时留言说几句今日感叹，分享遇见的趣事。

　　那是顾岭想要的。

　　对方不会因为他是谁才靠近他，也不会因为他的演员身份就如何。这种距离是安全的，氛围是轻松的，他们彼此都不会有压力。

　　再后来，顾岭……出了一些事。

　　他无戏可拍，焦头烂额，到处寻找机会，又屡屡碰壁。网络上那点暧昧慢慢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的烦心事。

　　与此同时，对方好似也陷入忙碌。

　　恍惚有一天，顾岭发现，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联系了。

　　他忐忑不安发了几句语音过去，等了很久才得到回复。顾岭松了一口气，得知对方只是太忙了。

　　再再后来……

　　顾岭收起思绪和笔记本，悄然放进了抽屉里。

　　外间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谢云麓自顾家的洗手间出来，在客厅里。顾爸爸已回卧室休息了，四下算是无人，顾妈妈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谢云麓，欲言又止。

　　她好像有话要说。谢云麓微微一顿，自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道：“伯母，顾岭最近很好，您不必太担心他。”

　　“……唉，我不担心也不行啊。”

　　顾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同时压低声音，苦笑了下：“有五年了吧，家里还是第一次招待客人……”

　　五年。

　　这两个字，是谢云麓不想听到的。

　　男人不自觉绷紧身体，四肢有瞬间的僵硬。但他克制的功夫已然水到渠成，谢云麓面上若无其事，眸中幽暗，唇边好似有一抹自嘲的冷笑，却转瞬就消逝了。

　　他听到自己镇定、隐忍、坦然自若道：“我会照顾他的。”

　　“……那谢谢你了。”

　　顾妈妈有一瞬间的惊讶——普通朋友的话，似乎不会说这种话。

　　她忍不住多想了一点。

　　看着就和自家儿子不是一路人，可饭桌上又放下身段，明显有亲近之意。顾妈妈心头嘀咕几句，暂且把这件事放下。

　　谢云麓推门进入顾岭的卧室。

　　顾岭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都归置在该在的位置，房间里干净、整洁，像很久没回来。谢云麓进来的时候，顾岭正把几件衣服挂进衣柜里。

　　他没回头，心绪还有些复杂。此时此刻，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谢云麓。

　　因为……

　　因为当初同意所谓情人协议的原因之一，是……

　　是谢云麓的声音，很像他。

　　像……那个人。

　　毕竟是初恋。

　　像他这样，初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可能也是独一份儿吧。

　　顾岭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没注意到谢云麓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男人从背后缓缓靠近，胸膛贴上后背，手臂揽上他的腰。顾岭讶然要转身，后者却把脑袋靠在他右边肩膀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让我抱一会儿。”

　　谢云麓如此说道。

　　顾岭定住了。

　　整个人都被包裹住、后背也被全面覆盖了。像冬日里厚厚的一件棉大衣——这比喻有点离谱，但这当下，顾岭也暂时想不到别的。

　　他觉得自己像被厚厚的被子包围了，束缚地动弹不得，可不知为何，他倒也没有特别想动。

　　顾岭安静的站着。

　　谢云麓只是紧紧箍住他的腰，手臂结实又有力。这样的姿势，顾岭只要微微偏头，他们的脸颊就会碰上，甚至是唇……

　　顾岭陡然被自己的脑补红了脸。

　　他身体有点僵，又尽量让自己放松，不会被看出不妥。谢云麓似乎并没意识到他的不自在，只很单纯的拥抱着他。

　　一时之间，唯有静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深沉，屋外那些轻响、窗外的窸窸窣窣，都渐渐消退了。万籁俱静，顾岭悄然移开视线，捕捉到谢云麓闭合的双眼。

　　他好像很享受当下的氛围。

　　怀里的人像他的全世界，久久没有放开。一直到渐渐闷热，顾岭抿了抿唇，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

　　大概是刚才笔记本的缘故。

　　他意识漂浮着，扩散到极远的时光里。五年前的点点滴滴，好似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触碰，但永远都隔着最后一厘米。

　　是回不去的曾经。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此时此刻，回忆不知为何翻涌上来。

　　岭岭。

　　在两个人混熟后，自然而然交错着一些真实生活的细节。顾岭没告诉他自己的全名，只说自己名字里有一个岭字，于是夜深人静，他们在无人的角落里打电话、发语音，只比他大几岁的人，压低声音，一声又一声地叫着这两个字。

　　顾岭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

　　那是过去。

　　过去就是都过去了。

　　他微微动了动，“谢先生？”

　　天色很晚了，谢云麓该回去休息了。

　　谢云麓还是没松开，但也睁开眼睛。

　　眼前是顾岭的卧室，陌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就像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一切都变了。

　　他曾经幻想过亲吻和拥抱，但事到如今，尽管这些亲吻和拥抱仍带着美好的部分，却终究物是人非。

　　现在，顾岭并不知道他是谁。

　　这样也好。

　　像重新披上一层坚固的后外壳，谢云麓收回手臂，重新变回那个冷漠的男人。他嗯了一声，淡淡说道：“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顾岭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床。

　　单人床。

　　这……

　　他犹豫片刻，往衣柜那边走，“我打地铺吧。”顾家这房子太小了，以至于沙发都没法睡人。

　　谢云麓没拦他。

　　***

　　一夜过去，顾岭却在床上苏醒过来。

　　天已经亮了，窗帘没全部拉开，但也有灿烂的阳光透进来，唤醒所有。顾岭环视周围，没看到谢云麓的身影。

　　外面有些听不清楚的说话声，他呼吸一滞，不知为何，悄悄放轻动作，翻身下床，把门打开一条小小缝隙。

　　厨房里，顾妈妈在忙活。阳台那边，只看得到顾爸爸半张侧脸，和他身边的，难以忽视的男人。

　　他们看起来已经说了一会儿话了。

　　顾爸爸精神头好多了，也能起身了，模模糊糊，他在向谢云麓道谢。

　　“谢先生，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骗了……”

　　“这样一来，家里债务会减轻很多。我们只要还银行那些就行了……”

　　“真的，太感谢你了。你帮了我们大忙。”

　　“不必。”

　　谢云麓声线淡淡的，很平静，“像这种违法房贷的行为，本也该是重点打击的对象。”

　　“我朋友那边，正缺几个大案立功。”

　　“那也是因为有您的援手啊。”顾爸爸感慨万千道：“这样一来，小岭那边也能轻松些了。”

　　“唉，这五六年以来，都苦了这孩子了。”

　　“先是得罪了人，没戏拍，后来又在剧组出了事故，医院里呆了一年多……”

　　他心疼自家孩子，今天终于解决了家中大半困难，忍不住多絮叨几句，眼眶也湿润了，“都是我这个当爸爸的没用，让他小小年纪就在工作……”

　　谢云麓本静静听着，却有些字词掠过耳边，叫他情不自禁地抓住，眉心不自觉拧起：“……他受过伤？”

　　“是啊。”

　　顾爸爸叹气：“十八岁那年，顾岭去曼州拍戏，剧组保护措施没做好……直接从悬崖上摔下去了，住院躺了一年多，复健又大半年。当时医生说，差一点，他就高位截瘫了。”

　　十八岁那年，曼州，受伤，差一点。

　　谢云麓忽然身体晃了晃，表情突兀凝滞了。

　　他语气忽然冷到了极致、冰到了极致，镇定到了极致——

　　“顾岭受伤那天，是哪一天？”